程素素現在披著“幺妹”的馬甲, 隻能乘著輛馬車, 帶上盧氏小青娘兒倆,還有一個捧錢的錢媽媽, 先去雇人。錢媽媽雇人老到,按照程素素的要求,一口氣雇了三班哭喪的,組成一大隊,跟在馬車後麵浩浩蕩蕩地殺了過來。


    程玄早就打完了, 大理寺家見他這個模樣, 哪裏還敢出頭?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機靈一點的, 開始收拾細軟,準備從後門跑路了。


    待程素素打馬車裏探出個頭來,就看到她爹給她指了條明路。驅車上頭,就聽到她爹不滿地問:“你帶他們來做什麽?你大師伯那裏不要哭靈嗎?”


    程素素仰望著這個神奇的爹, 答道:“哪兒能啊, 師兄師弟們都在靈前,這是我雇來的!”放心了, 連是不是自家親友都不認得, 還是她那個傻爹。


    而後, 對錢媽媽和盧氏道:“讓他們別愣著啦, 這家有幾個門呀?一門一隊!給我圍起來, 哭!哭得用力的我加倍賞!”又說程玄, “阿爹也真是的, 也不等等人!你隻有一個人,讓他們從別門跑了,你在大門這兒給人白看嗎?”長這麽漂亮,還不收門票,虧本了你知道不?


    提著哭喪棒想打人,結果完全沒有派上用場的程羽:……阿娘,救命!幺妹要發瘋了!


    程素素繼續發著瘋,對錢媽媽道:“勞煩錢媽媽,再去雇幾隊人來。今天這哭喪的,我包圓了。”


    程玄坐在石獅子腦袋上,徐徐點頭:“不錯。哎,我說,京兆尹住哪兒?”


    京兆尹家住得不遠,就在隔壁的街區。程素素點點頭,對盧氏道:“三娘,告訴錢媽媽,分幾隊人到京兆家裏去。”


    程玄滿意地打石獅子上跳了下來,哭喪棒一指:“帶路!”


    老禦史眼睜睜地看著這對父女帶著大隊人馬,在圍觀群眾熱心的指路下,奔赴京兆尹家。


    京兆尹家原是派家仆看個熱鬧、打聽個消息,回來講給家裏主子聽的,待聽得要打上自己家的門,急忙要全家回避。男丁可以跑路,女眷拋頭露麵未免不雅,套車備轎的功夫,程玄已經殺到大門前來了。


    這下想跑也跑不掉了!程素素又指揮著幾班人,將京兆家前後門都堵住了,火盆擺上,風一吹,未燃的紙錢和著燒完的紙灰塵四處飄散。敲鑼的,打拍子的,伴著哭聲,一節一節地往家裏傳。


    這班哭靈的,抑揚頓錯,韻律十足。程素素又不要他們真的哭出眼淚來,隻要弄出動靜來就行。這一趟活計省力,幹嚎即可。間或可以奏奏哀樂,隻要弄出氛圍就行。


    老禦史哭笑不得,勸又沒法兒勸,隻要沒鬧到衙門上,這是私怨。死了的廣陽子,是程玄的師兄,程玄的情況來看,這跟死個親哥沒區別。哪怕程玄將這二位一刀捅了,判刑的時候都得輕輕判,減個等。如今隻是堵個私宅,拿到朝廷上去議罪,最大的可能也不過是罰錢了事。


    程玄扔完石獅子,這回不爬另一個了,拍拍手:“以後見著了,見一次打一次!”


    程素素在車裏對程玄招招手:“阿爹,阿爹,別難過了,咱回去得辦師伯的後事呢。”


    一語提及程玄的傷心事,當場就哭了出來:“大師兄!!!怎麽我才離開一會兒,你就被人欺負了?!”


    論起哭功來,他這感染力比程素素還要強許多,一時間見者傷心、聞者落淚,帶著圍觀的人一起傷感,部分心思細膩的已經紅了眼眶了。


    直到道一滿頭大汗地來抓人。他師父本來就是個不太顧忌後果的人,再帶上一個程素素,後果簡直不要太美!先去了大理寺家,這父女倆已經鬧完了,繼而到了京兆尹家,一看也鬧得差不多了。


    雖解恨,場麵話還是要說的:“你們都鬧完了嗎?”


    道一發威,父女倆灰溜溜的,在車裏排排坐,雙膝並攏,雙手放在膝蓋上,一齊點頭:“嗯嗯。”


    道一跳上馬車:“還不回去?”


    程素素還沒忘記讓錢媽媽給哭靈的發工錢,發足了三天的份。


    ————————————————————————————————


    待一行人回到玄都觀的時候,李丞相也散朝過來上炷香。聽說父女倆去鬧了一通,也沒有批評,隻往紫陽真人的靜室那裏,兩家人在一起說話。程家受到牽連,程玄回來了,李丞相也要給個交待的。


    李綰最是愧疚,程素素的愧疚更深,兩個人爭先認錯。程素素難得這般老實:“大師伯對我說過這事兒,京兆府有人告訴他了,是我沒往深處想,沒有早些稟告長輩。嗚嗚嗚嗚……”還有一事,是永遠不能開口的,那便是紫陽真人還活著。


    一旦說“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人不能告訴別人”,秘密便不能稱為秘密了。無關信任,隻因“秘密”。


    程玄垂頭坐著,悶悶地道:“師父說過,自家人不能互相埋怨。”


    程素素一聽,心裏更是難過,捂著臉抽噎。


    程珪見一家子都在哭,再哭下去,嫂子就要自責死了。隻好自己說:“仇人還在呢,你們哭什麽?有埋怨自己的功夫,先把這事兒給辦了!世伯,咱們該怎麽做?”


    李丞相與蕭夫人甚是欣慰,互看一眼,李丞相道:“既然程兄回來了,府上就可搬回去居住了,在外麵時日久了,難免會有流言。這是第一。玄都觀,程兄想誰做觀主呢?這是第二。”


    程玄遇到這種事就抓瞎,目視道一求助。李丞相卻誤會了,一點頭:“不錯,程兄高足,確實是可以的。這件事,我來辦。”


    程玄懵懵地:“哦。”


    李綰問道:“阿爹,那些害咱們的人,要怎麽辦?”


    李丞相緩緩地道:“他們,找了一具假屍骸,意圖假扮紫陽、真人。東西,我截了下來。他們的目的,你知我知,可是沒有證據,說他們就要做這個用的。眼下,隻能追到大理寺、京兆尹身上,再想深挖,眼下還不是時候。”


    李綰聽了,一陣氣悶。


    程素素慢慢地問:“敢問世伯,犯官現關押在何處?”


    道一打了個哆嗦:“你要幹嘛?”


    “問一問,又不會死人。”


    李丞相道:“大理寺是不能關了的,現在關在刑部大牢裏。”


    程素素不再言聲。李丞相心裏有數,也不再多講,再安慰親家幾句,問蕭夫人是否有幫忙安排好玄都觀的喪事。然後一點李巽:“你也留下來幫忙。”才匆匆離去,他要辦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直到玄都觀的喪事辦完,程素素才隨著父母兄嫂搬回家裏。道一留在玄都觀重整道觀,又清點損失、重點名冊,各有事忙。


    離家不過數日,再次回來,恍如隔世。程素素挖出了先前埋的匕首等物,重新佩好,才去尋程珪問一問紫陽真人的情況。程珪道:“與城隍廟裏那個老黃,住在一起,就是給你打匕首的那個。”


    程素素記得這個老黃,瞎了一隻眼,瘸了一條腿,左臉一道大疤,左耳也少了半隻。程珪道:“聽說原是個悍匪,不過與師祖相熟,有他在,師祖還是很安全的。這回真放心吧,不是敲鑼打鼓回去的。倒是你,這些日子,怎麽樣?”


    這話他問得小心翼翼的,總覺得妹妹變了。


    程素素微微一笑:“我很好的呀,真的,你也放心,不過,二哥,有件事兒,還得麻煩你一下。”


    程珪頓時緊張了起來:“你莫誆我!我不是大哥,什麽事都能辦好。也不是三弟,什麽都不明白,隨你糊弄,莫欺負老實人!”


    程素素翻他一個白眼:“那我自己幹!”


    “別!”


    ————————————————————————————————


    一頂小轎,程素素裏麵坐著,程珪跟在外麵,苦口婆心:“我說,你消停些,行不行?”


    “就讓你跟我一塊兒去買點兒東西,還是不是親二哥啦?”


    “你到底要買什麽,打發個人去,不就行了?”


    程素素笑而不答。


    須臾,兄妹二人到了程素素先前賃的小院兒裏,程素素先進去,換了一身衣裳出來。對程珪道:“二郎,小弟有禮了。”


    程珪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你要幹嘛?!”


    “再雇輛車,咱們去見見二位蔡兄,如何?”


    “不說,我就不走了,能上天了你!我不是大哥,凡事都慣著你。”


    程素素道:“難道你要自己去青樓?”


    “什麽?”


    蔡七郎、蔡八郎也是黴運纏身,隻因一不小心欺負錯了人,從此就成了人家的小弟。程家出事,他們是想看熱鬧的,也存了點要看程肅倒黴的心思。隻是一時沒找到程肅這個人,十分遺憾。不料幾天之後,鹹魚翻身,改成大理寺卿蹲大牢了,二人正在慶幸——幸虧當時膽小,沒有真的落井下石。


    才緩過氣來,便接到了一張帖子,手一抖,打開一看,落款是個肅字,登時腿都軟了。捧著帖子,照著地址,二蔡苦哈哈地到了小院兒裏,還要裝得十分擔憂:“六郎,你還好嗎?”


    程素素微笑著說:“大蔡兄、小蔡兄,二位袖手旁觀,我很欣慰呀。”


    蔡七郎有種尿急的感覺:“六郎!哎?二郎!我們冤枉啊!我們無官無職,實在是……有心幫忙也插不上手呀。”


    程珪:……


    程素素道:“現在,我正有一件事情,你們可以插得上手。那你們要不要來呢?”


    敢說不來嗎?


    二蔡繼續苦哈哈地跟在轎子後麵,到了……青樓!轎子就停在外麵,程素素吩咐道:“你們去,管這裏的鴇子買兩套軟繩兒,錢我來出。她們有鞋底帶銅扣的繡鞋,也來兩雙。”


    “嘎?!”二蔡純潔地茫然了,“六郎你要繩子,何必到這種地方來?”


    “給我裝糊塗?你跟鴇子說,她自然明白,記著,要不傷手腳的。”


    二蔡一臉純潔地進去,一臉……詭異地出來,恭恭敬敬地道:“六郎果然大才!兄弟如今才是佩服了!些許小錢,何用六郎破費,這算是我兄弟請客!那接下來?”


    程素素微笑道:“有心請二位蔡兄與我同往刑部走一遭,不過……”


    二蔡一聽,頓時擺手:“六郎要是不方便,我等識趣!識趣!”刑部裏關著程家的仇人呢,他們可不想陪綁!見“程肅”不曾強行讓他們倆同去,頓時鬆了一口氣。摸摸袖子裏自己也私下弄來的一套軟繩,兩人交換了一個眼色,匆匆告辭。邊走邊想,論卑鄙,不知道程肅與大理寺卿,哪個能贏?略有些盼望程肅能吃一回癟。


    程珪不淡定了:“你怎麽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搞?”


    程素素冷冷地道:“對大理寺,我夠客氣了。放心,不會讓他演十八禁的。捆個手腳而已,他要是沒招供就自裁了,還有什麽意思?”


    程珪道:“哦,刑不上大夫,要是有明顯勒痕,也不好。這個……咳咳!是挺合適的!等等,你是怎麽知道的?這幾個月你都學了些什麽鬼玩藝兒?”


    程素素在程珪的聒噪聲裏到了西市,指使著程珪各種雜色玉石的便宜珠子、銅丸、鐵丸一類,整整一大兜子。又往鐵匠鋪子裏,要了一塊不厚不薄的鐵板。


    程珪買完了,且不給她,而是問道:“你要幹嘛?”


    程素素笑眯眯地:“父兄都回來了,我公然去拜會李世伯,叫人知道了不大好。所以,有勞二哥,幫我去相府叫個門?”


    程珪:……老子信了你的邪!


    事實證明,上了賊船,想要下來是很難的。程珪也隻能認命地拖著一幹物件,幫她去叫門。


    李丞相正在家裏,毫不意外地道:“我就知道,你有話說。”


    程素素道:“世伯明察秋毫。是有一件事,不知能否通融,我想去刑部大牢一遊。”


    “嗯?”


    程素素道:“世伯看,晚輩沒有帶家父過來,就不是要鬧事的。晚輩很講道理,您看這個,可令防止犯官觸柱而亡,痕跡極淺,易消除。麻核桃,可防咬舌自盡……”


    “那是做什麽的?”


    “現在說不好,不親眼見到,難相信的。世伯,何妨一試?讓我與他聊一聊,如何?”


    李丞相一指李巽:“你陪著他們去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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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尚書原與李丞相一派,自要大開方便之門。


    大理寺卿住的,也是條件不錯的單間,他是掌刑獄的人,知曉內裏門道。比不上祁夬,卻也不能讓沈尚書占了便宜去。他心裏門兒清,他咬住了,頂多是流放,自然會有人照顧他的家人。招了,才要出事兒!


    無論沈尚書威逼利誘,餓飯嘲諷,不讓睡覺,他都堅持了下來。沈尚書答應得如此痛快,也是死馬當活馬醫。光憑廣陽的事情,問他一個刑訊逼供、草菅人命,實在不能體現水平,戰果也不能令人滿意。


    程素素一來,大理寺卿就認出她來了,還含笑打了個招呼:“又見麵啦。”


    程素素亦笑道:“是。”轉臉就讓人把大理寺卿給捆上了,再往嘴裏塞一麻核桃。大理寺卿四肢大開被吊起,瞪大了眼睛看著她,真不敢相信這死丫頭會這麽膽大!


    沈尚書忙攔著:“哎,刑不上大夫。”


    程素素禮貌地道:“您放心,不動刑。”說著,踱了進去,一拳掏在大理寺的小腹上。吹吹拳頭,拿了條抹布,搬了張凳子,親自把大理寺的眼睛給蒙上了。


    拍拍手,摸了張椅子坐下來:“家裏亂糟糟的,也沒人說話,想來想去,您是我見過的難得的和氣人,就想跟您說說啦。先前在大理寺獄裏,承蒙您的關照,啟發了我,軟刀子,還可以這麽用。放心,我比你斯文多啦。”


    沈尚書目瞪口呆。說好的講道理的淑女呢?程素素與皇帝說聖人之道,沈尚書對她很有些好感的,現在,這要怎麽說呢?不像是同一個人了。


    程素素道:“府上百年士族,人財兩旺。令祖八子,令尊九兒……您有十二個孫子,七個孫女兒,六個外孫,我沒算錯吧?”


    程珪不知道妹妹背大理寺卿的家譜有什麽用,隻聽程素素續道:“我統共一個大師伯,他去了,我很難過。你該欣慰的,能讓我這麽難過。你全家一百七十二口,利息,夠了。”


    “放心,我不會對他們怎麽樣的。可您要知道,人類就是這麽奇怪,高貴的落入泥淖,會伸手的拉人,一定不及想踐踏的人多!您一定要繃住了,您一鬆懈,他們會遭遇什麽,你我都控製不了。那可就都是您害的他們了。”


    說完,一拍手:“好啦,該說的也說得差不多了,咱們來幹正事兒吧。我一丁點兒也沒想你招什麽供,虛與委蛇的把戲,你不要去想了。我就是來看你難受的。你還有一個辦法,裝瘋,這樣,你想保的背後的人,就保下來了。不過有沒有信你是真瘋,就不知道了。這招,司馬懿用過。”


    大理寺目不能視,口不能言,掙紮也不能擺脫困境,沈尚書都要同情起他來了。


    程素素打了個響指,示意大家都不要講話,抬過來鐵板,拿著一兜子的珠子,往鐵板上倒。嘩啦啦,叮當當,珠子落在鋼板上,彈了幾彈又滾落下來,正落到下麵的布口袋來。


    聲音不大,卻隻在大理寺的耳朵邊上響。


    噪聲汙染,大理寺如果能搬來震樓神器,程素素認輸。又有些可惜,可惜呀沒有電機,不然這機械噪聲可比這人工倒鋼珠有效多了。


    沈尚書知道強製不讓睡覺的厲害,知道讓吃餿飯的厲害,甚至也知道對女性汙辱的厲害,對這噪聲,實在是沒有這方麵的經驗的。以眼神示意:就這樣了?


    看你說了這麽長一大串嚇人的話,還以為你要活剮了他全家呢!


    程素素謙虛地一躬身,比了個口型:“一起聽聽?”


    沈尚書將信將疑,點頭留了下來。程素素打口袋裏又摸出一隻鐵皮哨子來,聲音極尖。兩刻之後,程珪與李巽麵色蒼白,半個時辰之後,抱頭想跑。沈尚書也倍覺艱辛。


    程素素打量著囚室,思索著,該如何將鐵板裝他頭上,踩高跟鞋!


    程珪驚駭不已,拖起妹妹就走,沈尚書見了,示意手下不要停,也跟著出去了。見到陽光,沈尚書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道:“你這辦法,實在是……實在是……”


    程素素不在乎地道:“這要是對他不管用,您預備怎麽辦呢?”


    “這……”


    “給他睡覺,一天給他三個時辰的時間,不要響,讓他睡。這三個時辰,是白天還是晚上,不要有規律。”


    “然後呢?”


    “再不招,就找口棺材……”


    “喂!”


    程素素道:“裝進去,開氣孔,蒙著眼睛,不要透光,不要有任何聲音。再試試看。”


    程珪:……我妹瘋了!


    程珪現在就恨大哥不在,沒人攔住這個瘋丫頭,匆匆與沈尚書作別,拖著她回家。回到家裏,關起門來,才說:“你知道你受了很多的苦,師伯故去,我也難過。可咱們不能變得和那些人一樣!”


    “以德報怨,以何報德?”


    “不是這個手段!咱們可以光明正大的去找證據,可以彈劾,可以用別的辦法。不要髒了自己的手!”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以血還血。做事情,是不能妄圖兩麵淨光的,動手,就會髒手,隻要會洗手,就行了。”


    “你這個樣子,以後日子要怎麽過嘛,”程珪急得要死,“你一輩子還很長,你這樣子,要怎麽相夫教子?你會教壞孩子的!”


    程素素一挑眉:傻孩子,誰說我要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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