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帝口中所說將了他一軍到底是什麽事,容狄自然是清楚的。便就是永昭死後,都城之中的那些雪花變字的表演了。當初之事的確是在都城之中沸騰了好一陣子,連太後亦都曾有親自過問。


    不過最終皇帝卻並沒有追究!


    “本郡的女人本郡自會自己守著,自己保護,不需要別人幫忙。本郡可不會像有的人一樣,連自己的女人都守不住。你的忠告,不如還給你自己。這個東西是你欠她的,你自然也知道該怎麽做了。”容狄冷冷的哧笑了一聲,墨色的袍擺輕擺動之間,手中的明黃卷帛便飛回了宏帝手中。


    眼看著宏帝臉色瞬時變得鐵青,容狄的身影卻是早已了了殿門,眨眼便已消失在夜色之中。徒留殿中宏帝陛下拿著卷帛,冷著一張臉看著那漆黑的夜空,男子消失的方向。


    “陛下,夜色深了,陛下可要回鳳梧宮?”


    “不了,夜深了,便歇在此處吧。”


    看了一眼恭敬的老奴才,皇帝忽爾笑了:“朕與兮兒的兒子,到底是比朕強多了,他居然跟朕說,要毀了這天下?其實,若真毀了倒也好了。李淳於,你說朕有生之年,還能不能看到狄兒坐上這個位置的那一天?”


    “會的皇上,一定會的,您不用擔心,郡王乃真正的龍子鳳孫,是天命帝星,皇上定會看到那一天的。”


    李淳於笑著安慰自己的主子,侍候了主子近四十年,他焉能不知聖上到底在想著什麽呢?在聖上心中,便隻有郡王才是那唯一的儲君人選。


    是唯一,絕不會有其它人!


    “是啊,朕定會看到那天的。行了,明日你便去洛府宣旨吧,另外再張出皇榜。想來這樣他定會滿意些了吧?”宏帝輕輕的呢喃之後下了令,將手中的明黃卷帛又遞給了李淳於。


    是,一定會有那天的。


    眼下一切都已好轉,狄兒的奇毒如今終於有了解開的希望,他所思所想一定會變成現實的。待狄兒從極北之地回來,拿到赤焰籽解了毒,到時他便可以公開狄兒的真正的身份。


    他是他的皇子,亦將是這大秦最尊貴的太子!


    他所有的的一切,終歸是要交給他的。哪怕他要把這江山毀了,糟蹋了,他也定要交給他,因為隻有站在最高處,掌握了所有的權利,掌握著所有人的生死,才不會有人能再威脅到他!


    到那時,他也便可以去陪他的兮兒了!


    想到此,帝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些人暗中的小動作,真當他什麽也不知道麽?哼,他看得一清二楚,不動他們,不過是因為狄兒解毒希望渺茫,時機還不成熟罷了。


    等時機到了,他自然也會和他們一一的清算的!


    ……


    翌日一早。


    洛無憂醒來之時,轉頭便看到男子那張熟悉的臉。還有那專注的視線,臉色微微泛紅,然,看到窗外那炙熱的陽光時,少女頓時驀然一驚。


    “都這麽晚了,容狄你怎麽不叫醒我?快點起來,若是被丫頭們看到像什麽樣子?還有,時辰已不早了,你也該出發了。”揉了揉額頭,腦子裏亦自動浮現出昨夜發生的事。


    少女連忙從榻上坐起,昨夜容狄趕回便已等於耽誤了一日一夜的行程,本來他們的時間就不多,卻還這樣被白白的浪費掉了。


    說來都怪她,若非她執意那般處置楊家三人,也不會勾起那些回憶而導致暈倒,那樣寒濯等人也不會傳訊給她讓害他擔心的趕回了。洛無憂一邊想著,一邊有些暗怪寒濯的多事。


    對楊家三人用那般的手段她並不後悔。隻是有些自責和懊惱,居然因此而耽誤了時間,當真是得不償失。念頭隻一閃而過,無憂心中卻是有些奇怪,她昨夜睡的極好,亦極沉。


    竟是一覺睡到日上三竿,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


    不過,大約是因為容狄在的緣故吧?


    他總是能給她一種心安的感覺,洛無憂穿好衣物便坐去了銅鏡前梳妝,容狄翻身下床,自然的接過了少女手中的梳子,替少女梳著頭發。


    此時的他們看起來還真像是一對老夫老妻。那般的和諧自然,這樣溫馨而細膩的感覺,讓男子心中一暖,極為喜愛。


    容狄嘴角勾笑,替少女綰好發,將少女拉了起來:“洛氏無憂,等本郡從極北之地回來,我們便成親吧?”


    “為什麽這麽急?容狄,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總覺得他有些奇怪,卻又說不出來是哪裏奇怪,洛無憂蹙眉,將一切原因都歸究到昨夜她突然昏倒上。大約是她昨天的樣子,嚇到了他吧?


    “就算是這樣,也得你從極北之地趕回啊?我倒是不介意,不過,我不知道娘到時候會不會介意,所以郡王爺,你現在最重要的還是趕快把赤焰籽給我采回來,說不定等你回來時,我就想出什麽是胭血淚了。”


    洛無憂自然伸手替男子理了理衣襟,臉色有些微紅的拽著男子往外走:“好了,這些事等你回來再談,我們先去用膳,否則一會兒紅錦他們該等急了。”伸手不自覺的撫了下自己的手腕。


    少女臉上浮著一抹酡紅,心中卻是微微鬆了口氣。


    還好之前她為了瞞住紅錦等人,在傷口上貼上了一塊假皮,否則隻怕真會被他給發現,那暗房之中,還有著浸血的九天明月心,她還真怕他會突然闖進去看,萬一被發現就糟糕了。


    紅錦等人早就備好了早膳,兩人平靜的用了一頓飯,容狄便要走了,齊風齊衍還等著,極北之地那邊的人也早已傳訊讓他趕過去。雖然那個人很讓他厭惡至極,可他說的有一句話卻是沒錯。


    他得自己守著他,所以,這一次他絕不能再錯失赤焰籽。


    亦絕不能再耽誤時日。


    送容狄到府門處,看著他騎上汗血寶馬一路疾弛而去的背影最終消失不見,洛無憂心頭既鬆了口氣,又劃過一抹悵然若失。


    收斂心思,她回了一趟暗房。


    而後讓紅錦著人給沈府與林府都各送了一張貼子過去。既然回來了,她也應該去看看她們,否則到時素卿又會拉著她喋喋不休的抱怨了,尤其還有林婉微的事,必須要處理。


    在這之前,她還得去趟章府。


    隻是,讓人沒想到的是,她領著人才剛走到洛府大門處,才剛剛跨出那高高的門檻,洛府大門處便突的圍了一群人上來,將整個洛府大門都給堵了個水泄不通。


    “縣主,求求縣主,放過我家大小姐吧……”


    “縣主,我家小姐心直口快,不過說了幾句冒犯您的話罷了,你讓人將她打到吐血也就罷了,卻為何還對我家小姐下如此狠手?您這當真是想逼死我家小姐麽?求求您就放過她吧,婢子們求您了……”


    “升平縣主,玉兒得罪了你,我李韻晴代表整個尚書給您賠罪,我知道有容王府護著您,我們不敢怎麽樣,我隻求您把解藥給玉兒,您若真是心中還有氣未消,那我這個做娘的,願意代玉兒受過,就請您大人大量,放過玉兒……”


    “夫人,夫人,您不能啊……”


    “縣主,您當真是欺人太甚,就算您是縣主,可我家夫人好歹也是尚書夫人,您卻如此的折辱她,您如此做,就不怕有損容王府的威名麽?”


    “夫人,您別這樣,大不了我們去告禦狀,奴婢就不信,這天子腳下還沒了王法,這世上就沒了天理。她一個小小的五品縣主,難不成還真能大過了天去!奴婢就不信了,容王爺,容王府當真會如此的包庇她!”


    人群之中一個穿著錦裙的華貴婦人一邊抹淚一邊說著,說到傷心悲憤處竟是撲通一聲跪在了那台階處。而在那台階之下,還停著一頂小轎,轎簾悠悠的晃動著,裏麵嚶嚶的啜泣之聲被淹沒在那哭嚎聲中。


    整個洛府門前一團亂,那些人一圍上來,又是哭喊求救,又是低聲下氣的喊冤,最後還義正言辭的叱責,那悲憤又隱忍的樣子,就好受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引得四周不少人群全都圍了上來看熱鬧,指指點點的議論著。


    “主母,您先回去吧,這裏交給屬下來處置就好了。”寒濯上前道,主子昨夜才有吩咐,誰敢找主母麻煩直接揍,隻要留有一口氣,想怎麽揍怎麽揍。這可好,主子前腳才走,後腳就有那不長眼的湊上來。


    還真是讓他們想放過他們一馬都難!


    “你們若真將他們打出去,隻怕本縣主那仗勢欺人的名聲便真要落下了。不止如此,這件事已牽連到了容王府,還有容王爺。不是你想的那般簡單,把人攆了就能結束的。”洛無憂搖頭製止了寒濯。


    若隻她一人,打了也就打了,攆了也就攆了,她才不會介意。可這些人卻是搬出了容王府來,她可以不介意自己的名聲,卻不能不介意容王府數百年的清名。更不能讓人把髒水潑到容王爺的身上!


    撇開容狄不談,對於那位豪氣幹雲卻又專情的容王爺,曾經的戰場殺將,雖才隻見過一次,可她亦是打心眼兒裏欽佩的。


    隻是,她倒還真是沒想到,這尚書大人,居然會真的縱容李夫人找上洛府想要朝她討回一個公道。那位尚書大人難道腦子有問題?昨日之事璃王亦在場,他這般做,亦無異於不滿南宮景璃的處置。


    甚至,還敢把這件事牽扯到容王爺的頭上?


    他當真是嫌他的官帽戴的太久了,日子過得太舒心太無聊,所以想給自己多豎幾個政敵?還是如此強大的敵人?又或者是他想要享受一下賦閑在家那種清靜怡然的生活?


    應該不能吧?


    若說這都是眼前這位李夫人的主意,倒是極有可能。


    洛無憂想到此笑了笑,朝旁邊的剪秋低語了幾句,剪秋點頭,很快便從旁邊不動聲色的離開了。而這才走上前,神色清淺淡然的瞥了一眼還跪在地上,哭的滿臉淚痕的兵部尚書府,李夫人。


    而後,突的伸出了纖細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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