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這個地方容狄從來都不屑於跨進來。


    所以當李淳於看到容郡王突然出現在宮中說是要見秦皇時,當真是詫異無比亦驚喜無比。隻是,看郡王爺那一臉冷硬,半點表情也無的樣子,他沒敢有任何的耽擱,便直接入帶人去了皇後宮中稟報帝君。


    這些日子發生的事太多,皇上的心情也一直不大好。所以極少招妃嬪前來侍寢,也就今兒個,去了皇後的宮裏。


    卻不想,郡王卻就偏今日裏入了宮。


    哎,說來還真是不巧!


    不大會兒,秦皇大駕便出現在了男子的麵前,盡管依舊一臉威嚴,可在看到容狄時,宏帝那雙鷹鷲般的眸子裏還是笑意難掩。


    “狄兒,怎麽會這個時候入宮?可是有什麽要事麽?”秦皇聲音有種幾不可見的顫抖,自永昭死後,已經過去多月,這還是他們父子第一次見麵。甚至,連當日他想去兮兒墓前上柱香,卻都被男子派的人給擋下了。


    他到底還是怨恨著他!


    可能看到他進宮來見他,無疑他還是激動的,看著男子那張驚世容顏,多麽的像啊,這是他與她最心愛的女人所生的兒子。


    也是兮兒留給他的唯一血脈。


    時至今日他都還記得兮兒臨死之時,死死拽著他的手,肯求他的樣子。她的臉很蒼白,因著產後大出血,還有那毒素的折磨,他能看到她很痛苦,可是她卻強忍著,看著懷中剛剛出生的嬰兒,臉上掛著滿足的笑。


    “皇,皇上,兮兒這輩子不曾求過你什麽,隻希望皇上能,能善待狄兒,讓他平安的長大,他就是兮兒生命的延續,請你,請你一定要保護他,連同對兮兒的愛,一起,一起給他……”


    女子的聲音很虛弱,那眼中卻是布滿了祈求,濃濃的祈求!


    他看的清楚,看得分明,他知道,她怕他牽怒於他,牽怒於這個剛出生的孩子。而當時的他的確是有些怨恨的,若不是這個孩子,他的兮兒或許不會死。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兮兒是善解人意的,也是聰慧的,想來她早就看出來了。當她把那小小一團兒的孩子放在他手中的時候,他心中的恨與怨竟是莫名的消散了。兮兒說的不錯,那是她生命的延續。


    是她拚了命也要生下來的孩子。他又怎能怨恨?他含淚點頭答應,兮兒也閉上了眼,在他懷中永遠的閉上了眼。


    他抱著孩子便一直守在她身邊……


    直到宮外傳來容王妃因意外八個月早產的消息,為了保護兮兒拚死生下的孩子不遭永昭與她背後勢力的毒手,他決定趁機將他送走。之後,他連夜秘密召了容王進宮。


    容王妃生下的孩子到底沒能保住,生下來便是個死嬰。於是,狄兒也順理成章被帶回了容王府,而那個剛出生的便離世的女嬰,則是被帶回了皇宮,連同兮兒的屍體被一起葬進了小葉山兮兒的墓中。!$*!


    如此騙過了所有人,一恍就是多年過去。


    他一直關注著他的成長,一直派人暗中的保護他,他是他的親生父親,卻隻能聽他叫他一聲皇伯伯。他甚至不敢和他有過於親近的接觸,因為他的親近隻會給他帶來危險,隻能惹來別人的懷疑,對他身份的懷疑!


    彼時永昭的身份未查到,靜旋也還在永昭手中,母後亦因此整日憂心。他都不得不顧忌,因為他不止是他的父親,也是一國帝王,他也是母後的兒子,還是一個哥哥!


    如此一直到那一年宮宴上的刺殺,他飛身替他擋了一劍,看著他弱小的身體倒在自己懷中,他抱著他,他心中所有隱忍的情緒終於都在那一刻爆發。


    或許,那便是血濃於水吧?


    而他也終於找到了和他親近,寵愛他的理由,他們也曾經很友好的相處,他考問他的功課,陪他騎馬射箭。做一切一個父親該做的所有事,極盡所能的寵愛他,想要補回那十多年裏的空缺。


    然而,就在那不久之後,邊關爆發了戰事。


    方才十二歲的他帶兵上了戰場……


    “本郡前來討回一樣東西,你欠她的東西。”容狄眼眸未眨,聲音亦是依舊那般的寒涼冰冷,“本郡想,你不會不知道是什麽!”


    “朕,知道!朕亦一直在等你來拿。”


    男子清越的聲音拉回了宏帝飄遠的思緒,看一眼男子,他起身走到禦案之前從那一堆的奏折之中拿出了一道明黃卷帛,伸手遞給了他:“你自己看看,覺得可滿意?這的確是朕欠她的,若非是朕,她也不至於受那等苦。這個便算是朕對她的補償罷。”


    “果然不愧是冷血無情高高在上的一國帝王!不管做了什麽,又不管傷到了誰,便隻一道聖旨,一句補償就可以輕輕的揭過。”


    容狄聲音冷到極致,眼中更是泛著幾許陰戾的殺氣:“南宮蕭,本郡來此隻想告訴你最後一次,你利用本郡便罷,若是你再敢利用她一分一毫,本郡必會親自領兵踏平你的皇宮,毀去你的江山!你最好相信本郡!”


    “本郡可不像母妃那般的善良,不爭亦不搶。她是本郡的人,誰若敢利用她分毫,傷她分毫,本郡必將之碎屍萬段,不管是誰,包-括-你-在-內!”男子眼神緊鎖著帝君,冰冷的沒有一絲表情。


    永昭能那麽快的倒台,那背後之人被迅速的抓出來,這其中少不了這位堂堂帝王的推波助瀾。洛秉書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自然是他的人,更是他絕對的心腹,否則怎麽可能既是駙馬,又是丞相?


    那本就是不合理的!


    他們這些年隻怕也沒有少在暗中查探。可偏偏永昭早就等同被放棄。與那些人基本算是沒有聯係。也正因此他們查的時間並不短,卻是根本未找到什麽實質的東西。甚至,沒能找到真正南宮靜旋的下落。


    這不奇怪,誰能想到,她竟會被人用那種手段關在那種地方?以那些人愚蠢的腦子,又怎麽可能會想到?


    若非無憂的重生,從南宮景煜那裏找到了突破口。隻怕他們誰也不知道,也不會想到,慈安早就重新派了人混入秦宮。而這個人的皇位,他的江山安危,與他並無絲毫的關係,他更不會有半點在意。


    自然也不會去關注,更不會去追查這些。從始至終,他想找到的隻是母妃死亡的直相,找到殺害母妃的真凶,替母妃報仇。


    誰知這其中卻牽扯出這般多的後續之事。


    如今無憂想不明白,可是他明白,當年洛秉書為何會娶永昭,還能一路平步青雲坐到丞相的位置?想來便是眼前這個人一手安排的。慈安太後能花了整整二十年,不,更準確來說,是近三十年,甚至更久的時間來布下那一盤棋局。


    他堂堂一國帝王也不遑多讓,竟也花了十幾年年來布這樣一個局。


    可他當年一念決定,卻害了顧家滿門,害了顧若蘭母子,更害得無憂淒苦一生淪落到那般境地。那被毀去的容顏,那滿頭的銀絲華發,那被化去骨骼的淒厲痛楚……


    那一筆又一筆的血債,無憂曾經所受的所有痛苦,追蹤朔源來論,眼前這個人,他才是罪魁禍首!若不是他,一切的一切都不會發生,盡管此時的他就像南宮景煜一樣,對對那些事並不知情。


    可他亦絕不會原諒他!


    “朕知道,若非為了她,你也絕不會進宮來見朕。”


    男子眼中的恨意太過淩厲,仿如一把利箭射在宏帝的胸口,讓他嘴角扯起一抹苦笑,卻又在轉瞬間之間消失,恢複了帝君的威嚴。


    “朕承認,朕的確是利用了她,從在宮宴之上第一次見她。朕就知道她的與眾不同,那個女子,有著一雙隱藏在迷霧之中,卻又看透世事的眼。犀利卻又足夠的隱忍。”更重要的是,知進退,有手段。連北國太子亦折在她之手。甚至連狄兒都對她刮目相看。


    從那時起,他便知道,她可以成為一枚絕佳的棋子。那個僵局已僵持了太久太久,永昭無所動作,他也曾製造過動亂來逼迫,可惜一直沒有什麽效果。這麽多年過去,他已沒有再多的時間等下去。


    而她的出現,無異於讓他看到了希望。


    她可以助他打破那個僵局!


    幾乎是在第一眼看到她,知悉她的身份起,他就敏銳的意識到了這一點。而從那之後的事來看,也的確是如此。她能隱忍也有足夠的手段,一次次將永昭逼迫到角落,最後,終於如他所願。


    不止替他找到了南宮靜旋,甚至還套出了那隱藏在迷霧之下的真凶。


    這世上若說當真還有一個人能配得上狄兒的話,毫無疑問,絕對隻有那個少女。原本他還尚有些擔心,那個少女手段太毒,心也太狠,太冷,若是他們真走到一起對狄兒來說亦並非幸事。


    隻是,如今,他卻可以放心了!


    “朕應允你,在你從極北之地返回之前,朕會保障她的安全。不過在那之後,朕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再做出什麽惹怒朕的事?畢竟之前她將了朕一軍,不過看在她幫了朕的份兒上,朕已大量不予她計較。”


    轉念,帝君收斂思緒,看向男子嘴角卻是勾起一抹弧度,說著卻是話鋒一轉,聲音亦變得低沉而微冷:“可凡事可一不可再,若是她真的膽大包天的再犯什麽事,保不齊朕一怒之下就會牽怒處置了她!”


    “皇家威嚴不可犯!所以,如若你真想她平安無虞,那就最好親自守著她。一直守著,容狄,這也是朕對你的忠告。”宏帝同樣直視容狄,鷹鷲般的眸子裏亦帶著些許的冷意和淩厲警告。


    那一臉正色威嚴的樣子,似乎也在告訴男子他並不是開玩笑。這世上敢那般明目張膽算計他這個堂堂一國皇帝的人。


    估計也就那個膽大包天的少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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