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漸來臨,相府外,早已停了一輛馬車。


    “母親,我們真的要帶那個洛無憂去參加晚宴嗎?”也太便宜她了,不知道父親怎麽回事兒,居然做出這麽個沒頭沒腦的荒唐決定?


    洛仙兒一襲華服,臉上化著精細的妝容,讓她嬌美之中多了一絲雍容,隻可惜,臉上那怨毒的神情,卻是生生破壞了那份美感。


    讓洛無憂也進宮赴宴,她怎麽配?


    “夠了仙兒,你父親已經發了話,你給我閉嘴。才發生了那麽大的事兒,吃了那麽大的虧,你就忘記了嗎?”


    永昭沉著臉訓斥道:“今日在宮中給我好好表現,不可再造次,至於洛無憂,那與你無關,你便把她當作一個無關緊要之人便可,有什麽好在在意的?”


    “母親,女兒知道了啦。”洛仙兒挽著永昭的胳膊撒著嬌道:“女兒不過就是說說嘛,況且,這洛無憂也太過份了,現在還不來,還勞動母親大駕等她一個庶女。”


    自那日事後,洛仙兒性格收斂了許多,尤其是在永昭麵前。


    但即使如此,她也不忘記在永昭的麵前,上眼藥,由此便可見,她到底有多恨洛無憂了。


    洛仙兒的話和話裏用意,永昭怎麽會不清楚,雖氣這個女兒不成氣,可是,她說的也的確沒錯,讓自己堂堂一個公主等她,洛無憂這庶女的譜兒,竟是擺的比她這個公主的還要大!


    真個就以為自己攀上了容狄,又有景璃維護,就可以肆無忌憚了麽?


    永昭心中冷笑漣漣……


    正在此時,奢華的車廂外,傳來玉嬤嬤的聲音和華嬤嬤的聲音:“奴婢們參見大小姐。”


    “嬤嬤免禮,母親可是到了嗎?”


    “公主郡主自是早就到了,可不就等大小姐一人了嗎?”華嬤嬤音調拔高的反問,那語氣,更是滿滿都是嘲諷:“喲,奴婢還真沒瞅見,大小姐今日這一打扮,還真真是讓人眼前一亮,也道是難怪會姍姍來遲了。”


    還郡主,郡主個鬼,五小姐那郡主的封號都給皇上撤了,可笑,這些婆子,居然還這麽大搖大擺的喊著她郡主。


    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聽著華嬤嬤那夾鬆帶棒的譏諷話語,紅錦麵上不顯,心中卻是聽得有氣,如果不是他們臨到出門時,才送來了衣物頭麵,小姐會到現在才梳半完畢麽?


    “勞母親和妹妹久候,無憂真是過意不去,還請嬤嬤通稟一聲母親,我們這就出發吧。”洛無憂卻是渾不在意,含笑說了一句,徑自帶著兩個丫頭,轉身便上了後麵的一車馬車。


    根本懶得和一個奴婢爭辯,沒由來得失了身份。


    “小姐,相爺這突然的讓您進宮,這是什麽意思?”車廂裏紅錦輕聲的問,相爺一直不待見小姐,這是眾所周知的,可這突然的轉變了態度,實在讓人費解,也不得不懷疑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深意。


    洛無憂隻笑了笑,道:“人活一世,想要讓別人看到自己,就首先要讓別人看到自己的價值,否則的話,沒有人會把你放在眼裏,也不會有人把你放在心上,紅錦,你,明白嗎?”


    還能為什麽?


    洛秉書貴為丞相,今日在南城門發生的事兒,他自然也是一清二楚。


    他這個父親,這是在重新審視自己的價值。


    洛秉書和永昭不同,永昭一心盯著後位,給洛仙挑選的也自是最有可能繼承大統的璃王,可惜,夫妻不同心,他那好父親,洛秉書未必這般想的。


    紅錦恍然所悟,剪秋卻是有些失神,想讓別人看到自己,就要先讓別人看到自己的價值,否則沒有人會把你放在眼裏。


    那在小姐眼裏,她又有著什麽樣的價值?


    她一直想不通,小姐為何要找上她,還如此大費周張的幫她脫離那個地方。


    似感覺到剪秋的糾結和疑惑,洛無憂道:“有些事不需要想太多,時候到了,你自然就會明白了。今日宮宴,所有四品以上的官員都會協同家眷出席,你們自己小心著些,莫要惹出什麽亂子來。”


    兩個丫頭認真的應了下來,剪秋垂首,心知洛無憂的提醒是對她說的,一品尚書,二品侍郎,也就是說,刑部侍郎之子,莫琛也極有可能出現在今夜的皇家慶功宴上。


    而莫琛與她,是見過的。


    撫了撫自己臉頰處那道被胭脂遮去大半,幾近於無的疤痕,剪秋閃了閃神。


    一路無話,馬車停駛在皇城門口,有永昭的帶領,幾人自然是順利無阻的進入了皇宮,於那日的進宮麵聖不同,今夜的皇宮很熱鬧。


    殿內燈火通明,隨處都可看到穿梭的宮婢在殿中侍候著,還有那些前來赴宴的文武百官和他們的家眷,正三三兩兩的交頭接耳,相互議論著。


    男眷們一邊,女眷們又在另一邊兒。


    那些子個世家小姐,權門貴女們個個都打扮的花枝招展,如同一隻隻花蝴蝶般妖嬈而美麗。


    洛無憂一行人剛進入大殿就吸引了不少的目光,原因無自然無須多說,永昭很快被幾名相熟的貴婦圍住。


    洛仙兒也走到同名貴女前聊了起來。


    片刻間,原地便隻剩下洛無憂一個人,紅錦心中不滿,這公主和五小姐肯定是故意的,知道小姐第才第二次見宮,在宮內沒有朋友,所以才把小姐一個人丟在這裏,給小姐難堪。


    洛無憂卻是沒有任何的不虞,直接找了一個偏僻的位置坐了下來,如水一般的眸光,在大殿之中掃過,目光落到男眷那邊的少年身上時,卻是微微一頓。


    少年依舊穿著一身金色鎧甲,英武逼人,眼光灼灼,隻是那臉色卻是有幾分的白,坐在那裏的動作也是有些不對勁兒。


    想起今日戰王臨走時說過的話。


    洛無憂微微的垂了眸,軍法處置,不消說,依著武紹謙所犯的錯,那就是打上一百沙威棍也是不多的。


    將在軍中,唯受帥命,不可違抗,違者可斬。


    一個男子,能為一個女子做到這般,估計沒有哪個女子會不動容,若她真的十一歲,或許也早就感激涕零了。


    可惜了,她不是。


    她死前,洛仙兒告訴她,武紹謙對她隻有恨,他要報複她,可她不明白,他為什麽要恨她,他的恨從哪裏來,竟恨到,不惜與洛仙兒狼狽為奸。


    折磨了她整整十一年。


    不弄個清楚明白,估計她死也是不會瞑目的。


    對麵,武紹謙也正灼灼的看著洛無憂,看到她出現時,他微有詫異,隨即卻是濃濃的狂喜,實在沒想到,他心心念念的人兒。


    竟然會真實出現在他眼前。


    看著少女那絕美的容顏,武紹謙那僵硬的五官,似乎也全都舒展了開來,看少女低頭,他卻又神色微微一滯。


    繼而似想到了什麽,卻是心中一暖,眼中柔情更甚。


    若不是礙於男女大防,他現在真的想走過去,大聲的告訴她,不要擔憂,自己傷得不重,真的很好。


    顯然,武紹謙誤會了洛無憂垂頭,是因為謙疚。


    兩人隔空相望的一幕,好巧不巧的落入剛進大殿,被齊衍推著的容狄眼中,男人的幽深的眼瞳,似乎在刹那間更幽暗了一分。


    “嗨,無憂,無憂……”


    一道纖細的身影從容狄身後蹦了出來,一邊高聲喊著,一邊小跑著飛奔到了洛無憂的麵前。


    拽著無憂的衣襟,便是一大通的抱怨:“洛無憂你說話不算話,說好了來我家玩兒的,結果我等了那麽多天,都沒等到你的貼子。”


    “我給你下貼子,你也不回,虧得我後來聽說你的事兒,還那般擔憂,你可真沒良心,這怎麽久也不找我,還說手帕交呢,你是不是壓根兒就把我這個閨中友,手帕交給忘得一幹二淨了。”


    沈素卿嘰裏咕嚕的說著,壓根不理會四周對她投來的鄙夷的視線。


    “這不是見到了嗎?我本也想著過兩天就給你下貼子,邀你出去玩的,不過,正好今日父親說,要帶我來參加宮宴,我想著到說不定就可以看到你了,所以這才沒發貼子出去啊。”


    洛無憂笑了笑,解釋道,瞧著沈素卿那一臉原來如此的表情:“是嗎?那還差不多,算你有良心,還記著我,不過,貼子就不用發了,既然我們今天見到了,那就約好了,幹脆我們過兩日出去踏春吧。”


    “過兩日,踏春?”洛無憂微有怔愣,沒想到她不過是隨口一句敷衍的話,她卻是當了真。


    “對啊,這時節去踏春不是正好的嗎?我家在都城效外有處農莊,那裏山明水秀,風景極佳,不信我到時候帶你去。”


    “可過兩日就是百花盛宴了,你確定,你到時候要和我去踏春?”


    “呀,怎麽把這茬給忘記了,不過沒關係,那就等到百花盛宴以後再去唄,反正我今天也見到你了,對了,百花盛宴你也一定會參加吧?”


    “……”洛無憂幹脆的點了點頭。


    “那太好了,我百花盛宴還可以見到你,等百花宴完了之後,我們再去郊我騎馬踏春,還可以自己采花釀酒,真是太好了,到時候我還可以見到你哎無憂……”


    沈素卿一臉欣喜的驚呼著,洛無憂卻是抽了抽嘴角,貌似她們其實還真就隻是才認識不久,可沒想到這個丫頭對她竟是如此的熱情和熟稔。


    熟稔到她都有些別扭,熱情到讓人有此吃不消。


    “哎呀,你幹嘛不說話無憂,你該不會是不想和我去吧?我告訴你哦,你可千萬別說,否則的話,信不信我哭給你看。”


    “我哪有說不去,我隻是在想,到時我們應該是騎馬去了,還是坐馬車去呢?”洛無憂無奈,隻能再隨意瞎扯了一句阻止了她接著說下去。


    以哭相逼,她真的是好害怕哦,真虧得這妮子,連這樣的話也能說出來。


    沒看到周圍那些貴女看她的眼神,已是從鄙夷,變成了唾棄。


    沈素卿聞言,臉上卻是頓時綻出大大的笑容,得到洛無憂的回答,滿意的差點當場手舞足蹈,隻可惜她的動作才開了個頭,便被人打斷。


    “沈素卿,還呆在這裏作甚,還不趕緊的去找姨母,沒看到姨母正到底派人找你麽?”


    容狄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兩人身後,沈素卿回頭,抽了抽嘴角:“知道了啦,我這就去,幹嘛這麽凶,老板著一張死人臉,姑娘都被你嚇走了。”


    吐了吐舌,給了一個洛無憂我等你的小眼神,沈素卿連忙跳著跑開了,那逃也似的樣子,如同那天一模一樣。


    明明害怕眼前的男人要死,卻還嘴強的揶揄人家,真不知道這丫頭到底是不是腦子抽了根筋。


    洛無憂一臉好笑的表情,轉頭看著盯著自己的男人,臉上的笑容卻是在瞬間便淡了下來。


    “郡王,這裏是女賓席,男賓席在那邊。”言下之意,你走錯地方了。趕人之意,尤為明顯。


    容狄聞言,頓時周身的寒氣更甚至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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