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媽媽相依為命這麽久,如果她真的要把他丟給那個被稱作“奶奶”的人,他可是真的很不願意。


    聽多多這麽說。顧新瑤的心裏,就驀地刺痛了一下。


    多多的眼睛很亮,很清澈,就像是一顆夜空中的星。


    而她的心裏,卻彌漫著淡淡的擔憂。


    顧新瑤硬扯開嘴唇笑笑:“放心吧。”


    而這個時候,後座上坐著的老人,心裏就像糾結起一團又一團的疙瘩似的,她屏住呼吸,悄悄的擦了擦眼淚。


    盡管已經十分忍耐,但是顧新瑤還是聽到了她吸鼻子的聲音。


    她皺了一下眉頭,拿出一張紙巾,給陳麗華遞過去。


    顧新瑤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哪怕是聽到陳麗華在哭泣,她的心裏,也是一陣陣的厭惡。


    這個時候,她倒是希望自己能不要想起來關於陳麗華的一切。


    如果想不起來,那她今天過來作證,她心裏……大約也會是感激多一些吧?


    看著顧新瑤遞過來的紙巾,陳麗華顫抖著手接過來,她輕輕的說了一句“謝謝”,聲音小到,顧新瑤好像都沒有聽見。


    慕家的老宅偏離市區,等到慕錦陽把車停下來,已經快兩點了。


    楊姐早就把午餐做好了,一聽到慕錦陽要回來,還帶了顧新瑤和多多,看到車停在門口的時候,她就趕緊跑下來迎接了。


    “夫人!”楊姐跑過去,又對慕錦陽說道,“少爺回來了!還有顧小姐,今天我做了顧小姐以前最愛吃的菜,現在我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楊姐”慕錦陽叫了一聲,轉身拉住顧新瑤的手,“以後就是少夫人了,我跟瑤瑤,現在是合法夫妻啊。”


    “哎呀,沒事,楊姐叫的順口就行。”


    顧新瑤笑的像是臉蛋兒上開出了一朵花兒。


    還記得剛畢業的時候,盡管陳麗華特別討厭她,但是慕錦陽卻還是帶著她來家裏吃飯,每次過來,楊姐都忙前忙後,又是做菜,又是給她榨果汁。


    在她心裏,楊姐更親切一些。


    這麽長時間不見,她還是這幅笑盈盈的樣子。


    顧新瑤邁開腿,牽著多多的小手,一起走了進去。


    這裏跟以前比起來,幾乎沒有變過。


    這就是慕錦陽從小長到大的地方啊。


    多多還沒有來過這麽大的房子,顧新瑤能夠明顯的看到,他眼睛裏表現出來的驚喜,但是……大概是對陳麗華的抵觸,他的臉上,似乎有些不自在。


    “媽媽,爸爸就是在這裏長大的麽?”


    “是啊。”


    顧新瑤帶著多多先去洗漱間洗了手,再出來的時候,楊姐已經在喊他們了。


    “少夫人,小少爺!出來吃飯啦!”


    顧新瑤捏了捏多多的手:“走吧,吃飯了,你楊阿姨做的飯,那可是一級棒!”


    她一邊說著,一邊帶著多多走到餐廳,而這個時候,大家都已經做好了。


    顧新瑤驀地感覺,似乎有種“大家庭”的感覺了。


    但是——


    慕錦陽的表情有些嚴肅,楊姐雖然看上去一直在笑著打破僵持的氣氛,但是坐在一邊的顧新瑤,卻能明顯的感覺到,每個人的不自在。


    自然,也包括多多。


    “多多,喜歡吃什麽?告訴奶奶,奶奶夾給你。”


    陳麗華努力勾起唇角,露出了一個十分有勇氣的笑。


    對於這個小孫子,她想彌補,她打心眼兒裏想彌補。


    她夾起一塊兒紅燒肉,放進了多多的碗裏。


    多多皺了一下眉頭。


    顧新瑤也有些尷尬,她趕緊將多多碗裏的紅燒肉又夾出來:“阿姨,多多去年做了手術,他現在胃也不太好,不能像別的小孩子那樣,想吃什麽,就吃什麽的。”


    陳麗華的眼皮驀地一沉。


    那種濃濃的失落感,完完全全的呈現在大家麵前。


    自己明明已經很努力了,但是,即便是在自己家裏,陳麗華還是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讓她心痛的,除了顧新瑤的態度,還有多多的態度。


    而且……她感覺得到,顧新瑤似乎已經很努力的想要去接受她,但是,潛意識裏,好像依舊不肯接受。


    她年紀大了,很多時候,很多事情,也早就已經力不從心。


    陳麗華點點頭,“恩”了一聲,看著自己手邊的那盤菜,夾了一塊,然後緩緩的放進嘴裏。


    明知道楊姐的手藝是最好的,但是在這一刻,她卻是味同嚼蠟。


    多多身體不好,她不知道,多多能吃什麽,不能吃什麽,她也不知道,在多多眼裏,她完完全全的就是個陌生人啊。


    這時候的顧新瑤,一邊給多多夾油麥菜,一邊說道:“多吃點兒蔬菜,媽媽就獎勵你吃塊兒肉,你說……你想吃那一塊?”


    “那——我想吃那塊兒雞排。”多多伸出手指,指了指離慕錦陽最近的那個盤子。


    “好。”


    顧新瑤點點頭,“但是前提是你得把這些蔬菜都吃完,知道了嗎?”


    “知道了!”


    多多重重的點點頭。


    吃飯的整個過程,陳麗華都一點兒胃口都沒有,一小碗米飯,都差點兒吃不完,而顧新瑤一家卻不一樣,尤其是顧新瑤,她真的早就已經饑腸轆轆,再加上慕錦陽不停的給她夾菜,隻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就毫不避諱的打了個飽嗝。


    其實……她以為她還能再端著一會兒。


    更何況,在這裏本就尷尬的不行。


    可是——吃貨屬性難改。


    前幾天生病住院,昨天剛剛有了胃口,今天早上在法庭裏的時候,肚子就已經唱起了“空城計”,


    隻是中午,一看到滿桌子的菜,大家卻都無心吃,顧新瑤心裏暗自叫苦,自己是自己給自己刨了坑,然後跳下去了似的。


    不過——


    忍了半天,還是敞開了肚皮。


    吃過飯以後,楊姐去了廚房洗碗,慕錦陽跟多多在一遍拿著手機打遊戲,另一邊,是盡管在自己家,卻完全不自在的陳麗華。


    顧新瑤慢慢的挪過去。


    然後,她輕聲說道:“阿姨,你過來一下,我有話,想要跟你說。”


    說罷,往樓下的書房走去。


    陳麗華怔了一下,然後,也緩緩的站了起來。


    踟躇了一陣,便跟著顧新瑤的腳步,一起走進了書房。


    顧新瑤打開昏黃的頂燈:“阿姨,我知道你很想彌補,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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