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盛來到洛氏院子的時候,洛氏已經去了夏進的院子,偌大的一個院子裏,隻留了幾個粗使婆子在院子裏打掃,一抬頭,見夏盛邁進來,趕緊扔了手裏的簸箕,走到夏盛麵前跪倒,“老爺怎麽來了?”


    “夫人呢?”


    夏盛沒看見洛氏的人,問道。


    那婆子一愣,趕緊磕了個頭,回道,“回老爺的話,夫人今天一大早兒就去大少爺院子裏了,連飯都還沒來得急吃呢。”


    夏盛一聽到夏進,不悅的皺起了眉頭,,剛想轉身離去,倏地駐了足,“你先下去吧!”邁步朝洛氏的臥房走去。


    那婆子也機靈,見夏盛走遠,趕緊招手喚來一個丫頭,俯首耳邊小聲道,“你去大少爺院子裏,去告訴夫人一聲,就說老爺來了。”


    夏盛推門進去,直奔靠窗的梳妝台上走去,見上麵擺放了很多樣式新穎的珠釵,樣式各不相同,夏盛下意識的拿起一個翡翠雕刻而成的牡丹花發飾,就聽見門被推開,夏盛吃了一驚急忙回身,就見剛剛的那個婆子手上端了茶站在門口。


    夏盛心底不悅,斥責道,“滾出去!”


    婆子不敢出聲,趕緊點了頭端著托盤退出來,那眼神還直往夏盛的手上瞄。


    見她退出去,夏盛急忙放下珠花,小心的打開梳妝台上邊的妝奩,見上麵的一層滿滿的都是珠花,夏盛趕緊抽出第二層,這裏麵全是耳墜和戒指,夏盛再打開第三層,見裏麵滿滿的放了很多鐲子,夏盛記起溫月茹曾說過,這妝奩的底部是有暗閣的,趕緊小心的抽出第三層,伸手在底部摸了摸,果然發現有一處小小的凸起,夏盛試探著輕輕一拉,從底部揭開一層暗閣,裏麵整齊的碼放著一遝信件,夏盛抖著手一把抓出來,匆匆的抽出最上邊信封中的紙,才拉出一半,就聽見院子裏傳來一聲。“夫人回來了!”


    夏盛猛地頓住,趕緊又把信紙塞回去,小心翼翼按照原來的樣子放回去,再把抽屜裝回去,按照原先的樣子放在梳妝台上。


    才剛剛弄好這一切,就見房門被推開,桂嬤嬤扶著洛氏走進來。


    才短短一夜,洛氏整個人就憔悴的不成樣子,眼眶底下氳出一層深深的黑色,哪怕是擦了厚厚的粉,也還是清晰可見。


    洛氏吃驚的看了夏盛一眼,“老爺怎麽到這裏來了。”


    夏盛垂下眉頭,沉聲道,“昨晚我話說的重了些,心裏過意不去,進兒再怎麽說都是咱們的孩子,出了這樣的事,我心裏也不好過,還請夫人不要往心裏去,咱們一起為他想辦法。”


    洛氏一愣,沒想到夏盛會說出這番話來,驚訝之餘不免有些感動,快走幾步上前一把捉住夏盛的手。


    夏盛一怵,近看之下才發現,洛氏的眉梢眼角已經出現了些許細淺的皺紋,膚色暗黃,再加上整個人也是沒精神的,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幾歲,夏盛不漏痕跡的抽出手,扶著洛氏的肩膀把她讓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進兒他怎麽樣了?”


    洛氏一聽心情頓時跌落穀底,“已經請了很多大夫來看過了,他們都說進兒以後的行動,怕是……”夏盛的眼角一抽,眼底看不出半分起伏,安慰道,“夫人稍安,好在,咱們還有銃兒。”


    洛氏心道你隻知道還有銃兒,可進兒也是咱們的孩子啊!可到底是不敢在這時節觸怒夏盛,低著頭不敢出聲。


    夏盛又好言安慰了幾句,這才借口有事匆匆地離開了。


    洛氏看了一眼桂嬤嬤,後者趕緊出門,沒多會兒就帶了剛剛的婆子進門,對著洛氏跪拜道,“給夫人請安。”


    桂嬤嬤看了她一眼,對洛氏道,“夫人,她是福媽,在咱們院子裏也有十幾年了,一直在廚房裏幫傭,也還算安分。”


    洛氏看了福媽一眼,見對方一臉討好的望自己,微笑著問,“老爺來了多久了。”


    福媽笑著朝洛氏又磕了個頭,“回夫人的話,老爺一到這個院子,奴婢就派人去通知夫人了。”


    洛氏笑的和善,“你做的很好,桂嬤嬤,從今天起,就把她提到內院做個二等嬤嬤吧,這種一心為主子辦事的嬤嬤,如今是越來越少了。”


    “是!夫人。”桂嬤嬤回身對福媽道,“還不趕快謝過夫人。”


    “謝謝夫人,奴婢今後一定盡心盡力的服侍夫人。”福媽笑的嘴都快笑到耳朵邊了。


    “你先退下去吧!”桂嬤嬤不想再看到她那張獻媚的嘴臉,擺手讓她退了出去。


    福媽低著頭退出來,無人可見處,眼底閃過一抹光,無聲的笑了。


    “夫人!”桂嬤嬤擔憂的看著洛氏,這陣子,夫人也消瘦的太快了些。


    洛氏也是滿頭霧水,下意識的看著梳妝台上邊的妝奩,懶散的招了招手,良娣趕緊把妝奩捧到洛氏麵前,洛氏直接打開最下麵的那一層,抽出暗匣,見裏麵的信件都還在,這才放心的放了回去。


    桂嬤嬤在一旁看的心急,這些日子,她冷眼旁觀,發現夫人的行事的確太莽撞了些,可是這麽多年她還沒見過夫人這麽開心過,心下也不忍去敗了夫人的性,隻好在一旁悉心盯著。


    卻終究心底有些擔憂,萬一這事被老爺知道了,那可就是塌天的大禍啊!


    金桂端了補藥進來,桂嬤嬤趕緊接過來,小心的試了溫度,等到溫度正合適的時候,才小心的遞到洛氏手中。


    洛氏懶散的擱下手中紋理精美的銀飾,伸手接了碗,“這補藥天天喝,可要沒見得什麽大好,反倒是嘴裏老是有一股子怪味兒,從明天起,還是斷了吧!”


    “夫人,這怎麽……呀!”桂嬤嬤的話還沒說完,就見洛氏的手一滑,整碗藥一下子都扣在妝奩裏麵,把還未來得及收起來的首飾染了個全部。


    良娣急忙上前幫著桂嬤嬤把裏麵的東西倒出來。


    “夫人!你快看!”良娣指著其中的一個銀飾驚呼。


    就見其中的一個銀鳳沾了藥汁,居然變成了黑色。


    “有毒!”


    洛氏猛地站起來,隻覺得渾身發抖,眼神刀子似的盯著金桂。


    金桂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夫人饒命,奴婢什麽都沒做,您就是給奴婢一百個膽子,奴婢也不敢在您的藥碗裏麵動手腳啊!”


    桂嬤嬤上前狠狠的給了金桂一巴掌。


    金桂隻覺得眼前金花一片,半點兒都不敢出聲,隻是不停的抹淚。


    洛氏渾身冰涼,死死的盯著空碗,“這藥一直是由嬤嬤你親自經手的,能在你眼皮子底下動手腳,對方肯定不簡單。”


    桂嬤嬤擔憂的望著洛氏灰白的臉色,“夫人,凡事隻怕萬一,咱們還是先去舅老爺的藥館看一看吧!”


    洛氏猛地記起當初買通了惠兒在溫姨娘的飲食裏動手腳的事情。


    “大膽賤婢!”洛氏猛地掀翻了妝奩,惡狠狠的對桂嬤嬤道,“一定是她,一定是她臨陣倒戈,偷偷地把藥換了回來,虧得咱們還盼著她們那邊的消息,卻全不知這藥居然一分不少都進了我的肚子。”


    桂嬤嬤一愣,趕緊回頭對金桂道,“還不滾出去。”


    金桂趕緊爬起來,才走到門口,就聽見桂嬤嬤在身後冷冷的吩咐,“金桂,你在夫人身邊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應該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少說少看,才是一個丫頭的本分。”


    金桂趕緊點頭,惶恐道,“不消嬤嬤吩咐,奴婢都明白。”


    “下去吧!”


    桂嬤嬤這才回身對洛氏道,“夫人,你的意思是……惠兒那賤婢背叛了咱們?”


    “不是她還能有誰!”洛氏咬牙切齒的地說,“我就說嗎,憑他一個小小的夏青,能掀出多大風浪,居然一次又一次的躲過去,卻原來咱們身邊這是出了內鬼了。”


    “你好好想一想,她什麽時候給過咱們可靠的信息了,害的咱們被夏青那豎子牽著鼻子走,看來這賤婢是留不得了。”洛氏陰狠的說。


    良娣便覺得脊背一寒,每次都是她去與惠兒接頭的,若是夫人真的叫起真兒來,那自己……


    “找個機會,把人給我做了。”


    “是!”到了這個地步,再說什麽都是無意義的,不過是個丫頭,沒了就沒了,桂嬤嬤不敢再逆了夫人的意思,趕緊答應下來。


    溫月茹詫異的看著夏盛去而複返,笑著迎了上來,歡喜道,“老爺。”


    夏盛笑著擁了溫月茹進門,巧兒上了茶,溫月茹親自奉到夏盛麵前,“老爺,你先嚐嚐這茶,這可是月茹用年前從梅花上邊收集來的雪水衝泡的,九兒說了,這種水夏天飲用是最消暑的。”


    夏盛眼底染了笑,伸手接過來淺嚐了一口,果然滿口梅香。“九兒這孩子,真是個孝順的。”


    說著端詳著溫月茹的眉眼,見她頭上正插著昨晚自己給的玉簪。


    溫月茹見夏盛盯著自己看,紅著臉對夏盛道,“因為是老爺給的,所以月茹便戴上了。”


    夏盛拉過溫月茹的手,狀似不經意的問道,“昨晚月茹見到這玉簪的時候,為什麽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溫月茹的臉上一僵,幽幽的望著夏盛,“莫不是老爺還在疑心月茹?”


    夏盛趕緊安撫道,“怎麽會,月茹擔心了,我隻是有些好奇,這玉簪平常的很,月茹怎會反應如此過激。”


    溫月茹這才釋懷一笑,“原來是這樣。”說著從頭上拔下玉簪遞到夏盛麵前。“老爺您仔細瞧瞧,這玉簪的簪頭蘭花的根部,有一個小小的玉環的標記,這正是程家首飾行特有的標記。”夏盛仔細一看,果然見像溫月茹說的那樣。


    溫月茹笑著道,“程家的人心思巧妙,每件首飾上都在不同的部位打上了玉環,不知情的人隻當是一種花樣,反而不會太在意。昨晚,也是月茹多心誤會老爺了。”


    說著不好意思的望著夏盛。


    夏盛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十分難看,因為他分明記起,剛剛在洛氏的妝奩裏,那裏麵的首飾,起碼有一大半兒上邊有著玉環的印記,自己當時還沒怎麽在意,隻當是洛氏偏愛這種花樣,現在想來……那些首飾可都是簇新的。而且……放在暗匣中的信,雖然他隻抽出一小半,但也足夠他看見起首,上麵的娟秀小字正是洛氏的筆跡,而字的內容,赫然是:程野表哥,見字如唔!


    夏盛隻覺得胸口有一股火蹭蹭的往上冒,猛地站起來。


    溫月茹嚇了一跳,顫著聲音喚了一聲,“老爺!”


    夏盛匆忙走出去,草草交代道,“我還有事,回頭再來找你。”


    溫月茹站在門口,無聲地笑了。


    大街上人來人往,此起彼伏的叫賣聲不絕於耳,夏青走在人群中,就聽見身後遠遠地傳來幾聲嗬斥,韓翊趕緊護著夏青閃到一旁,不多時,就見從遠處走來一頂深色軟轎,四周用極細的輕紗做轎衣,清清楚楚的看見裏麵坐著一個長得油頭粉麵的小官人,神情倨傲的看著大家。


    夏青心道這人是誰,怎麽會這麽囂張。


    韓翊小聲對夏青道,“公子還沒聽說吧,據說這轎子裏麵坐著的,是明郡王的新寵,好像是叫什麽方成的,是明郡王最近才剛剛寵幸的男寵。”


    “什麽?”夏青一聽著實吃驚不小,心說怪不得張昭老是盯著自己不放,原來他居然是個斷袖。


    “咱們還是往那邊去吧!”夏青指著相反的方向對韓翊道。


    說完一回身,韓翊還來不及出聲提醒,夏青便一頭撞進一副寬廣的胸膛。


    一股熟悉且好聞的梔子香竄進鼻端,夏青微微的抬起頭,就見胥盡歡嘴角掛了笑,風華無限的望著自己。


    “三公子,當真是好巧啊!”


    夏青扯了扯嘴角,退後一步,大街上人來人往,也不知是誰在夏青身後撞了一下,夏青不察,不由自主朝前一下子撲進胥盡歡懷中。


    那一霎,一種熟悉的感覺油然而生,卻隻是一秒就隱了蹤跡,夏青皺眉苦苦思索,終歸一無所獲。


    兩人的身體貼的很近,近到夏青能清晰的聽見胥盡歡的心跳聲,還有那緩緩吹拂在自己額頭的溫潤氣息。


    在這燥熱的午後,居然出奇的帶了一絲涼爽。


    “哼!”


    就聽得一聲冷哼,夏青倏地推開胥盡歡,隻覺得臉頰發燙,見剛剛坐在轎子上的那個方成正靠在張昭身側滿臉驚豔的望著胥盡歡。


    胥盡歡微微皺了眉,笑著對張昭道,“明郡王,好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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