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瘦保安和趙主管被抬走了之後,程總的辦公室裏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程總淡淡的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而是坐在那裏,點上了一支煙,慢慢的抽著,似乎在想事情。


    剛才跟周運和趙主管爭吵的時候,我心裏的火氣還很大,但現在慢慢消散下去了。


    沒了火氣之後,我心裏才有些後悔。本來來程總這裏就是避難的,還是因為夏婭表哥的推薦才能有這個機會,結果我又沒珍惜住,一來就打架,雖然之前跟程總聊的很開心,但現在,程總心裏估計很討厭我,想讓我滾蛋了吧。


    周運還沒什麽,隻是個小保安,但趙主管能做到這裏的主管,跟程總的關係肯定不可能差到哪裏去,遠遠不是我能比的。


    這麽一想,我頓時意興闌珊,連剛才爭執對錯的勁頭也沒有了,也坐了下來,等著程總最後的決定,心裏甚至在想,程總讓我滾蛋之後,我能不能領到這個月的工資。


    腦子裏胡思亂想了好一陣,程總那邊也抽完了一支煙,終於開口說話了。


    他沒再問我打架的事,而是很奇怪的開口說,“李虎,你覺得人活著,最應該做到的事情是什麽?”


    我一愣,完全沒想到程總居然會問我這麽一個問題,這跟剛才打架的事一毛錢關係都沒有,他問這個幹嘛?


    雖然不知道程總的意思,但處於對他的尊重,我還是很認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後才開口對他回答道,“程總,我年齡小,不知道什麽人生感悟,就說說自己的看法,你別見怪。”


    程總沒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我繼續說道,“我覺得,一個人活著,最應該做到的就是孝敬父母,讓自己的親人和朋友都活的好好的。”


    程總頗有些意外的看了我一眼,沉吟了半刻,也沒對我的答案表態,隻是又點上了一支煙,開口再度問道,“李虎,你知道我對這個問題的答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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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他也沒等我回答,馬上就繼續說道,“我一直覺得,人活著,最基本的要做到的事情就是,養活自己。這是最最基本的事情,一個連自己都養不活的人,就是最純粹的廢物。”


    說完他又問我,“你覺得呢?”


    我也點了點頭,程總說的沒錯,的確是這樣,一個人,必須得養活自己,然後才能去考慮別的事情。


    “你覺得我說的對?”程總又開口問道。


    “是的。”


    程總聽到我的回答,嚴肅的臉上忽然笑了起來,聽到他的笑聲,我身上略微輕鬆了一些,但抬頭看了一眼,他臉上的表情卻似乎更加冰冷了。不知道為什麽,我心裏感覺很不安。


    就在這時候,程總又冷冰冰的說道,“李虎,之前我挺欣賞你,但現在,你知道我怎麽看你嗎?我覺得你就是一個連自己都養活不了的廢物。”


    他的聲音很平淡,似乎隻是陳述一個簡單的事實而已,連一點憤怒的意思都沒有。


    我聽到他的話,心裏卻是憑空響了一聲炸雷一般,我萬萬沒想到,他居然會說出來這麽一番話。


    明明不是這樣的啊,我剛來的時候,程總分明說他很欣賞我,讓我跟著他好好做事情,怎麽一轉眼,他就覺得我是個廢物了呢?


    難道隻是因為跟周運還有趙主管打了一架,他對我的看法就有了這麽翻天覆地的變化了嗎?


    我覺得根本不可能,打個架而已,有什麽了不起的,就是趙主管是程總的人,最多他因為自己人被打憤恨我而已,也不至於改變對我的看法。


    雖然跟程總關係說不上有多好,但來到這裏之後,他對我很關照,我心裏也挺認可他。我不在意別人對我的看法,但讓我認可的人對我的看法,我卻很在乎。


    我心裏很不服氣,覺得程總是故意這麽說來刺激我的。


    程總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又開口問我說,“你是不是覺得不服氣?覺得我對你的看法不對?”


    我的脾氣也不是有話能硬憋住的,而且瞧現在的局勢,我也不大可能繼續留下來了,所以我也沒隱瞞什麽,點點頭就說道,“是的,我不服氣,雖然我年齡不大,也沒什麽成就,但也不至於像你說的那樣,連自己都養不活。”


    嘴裏這麽說著,其實我心裏還是有些得意的。


    別說養活自己,現在明德那邊,每個月都能收上來巨大的款項,如果我願意,我媽甚至都不用去工作,我來養活我們母子綽綽有餘。


    以我現在的年齡來說,我能做到這些事情,絕非程總口中的廢物。


    不管程總怎麽想,反正我心裏就是這麽想的。


    程總點了點頭,繼續開口說,“也是,你之前一直在學校裏混,能混到老大的位置,每個月肯定也能受些保護費什麽的,想必你就是憑借這一點,覺得自己能養活自己的吧。”


    他雖然長著一副大胡子,但卻有玲瓏心思,一瞬間就推算出來我的想法。說完他繼續說道,“隻是因為能收到一點保護費,你就覺得能養活自己了?”


    他話音裏有些憐惜,甚至還有些嘲諷,說完就抬頭看著我。


    被他看著,不知道為啥,我心裏就有點羞愧,一開始還能跟他對視,慢慢的就轉開了頭,不太敢看他。


    程總接著說道,“我之前就跟你說過,校園裏麵,你打個架,組建個幫派,甚至收點保護費什麽的,那都可以,但出了社會之後就不一樣了。在校園裏,你是個學生,就算出了事,也會被網開一麵,但到了社會上,你就是個成年人了,沒人會對你網開一麵。李虎,我知道你以前的兄弟很多還在校園裏,你靠著他們還能收些錢出來。但你現在能收錢,明年呢?後年呢?你真覺得靠這些就算是能養活自己了?”


    隨著程總的話音,我心裏莫名的越來越沉重。


    他說的沒錯,似乎我真的是個連自己都養活不了的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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