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昊此番前來,其實本來就動了向皇帝申請去邊疆的意思。


    畢竟身旁有老楊這麽一個宗師級高手,縱使不通戰陣,在戰場上的作用很難比得上黑臉漢,但宗師就是宗師,有他過去搭把手,戰場的局勢肯定能緩和不少。


    再者就是黑臉漢身上的傷。


    雖說逐夷城的傷藥和解毒藥都很讚,能近乎幫他無限續命,但反複重傷終究是傷元氣的,身體狀況必定會越來越差。


    他需要自己的枯榮文星。


    所以趙昊一開始就想等著大臣都離開之後,向皇帝申請一下。


    當然,他也希望薑崢上前線督戰。


    看現在的結果,好像結局與他設想中的一樣。


    但同樣的話,從薑崢嘴裏說出來,就完全不是那個味兒了。


    薑崢微笑道:“昊兒,如何?我身邊有曹公公與桂公公兩大高手,再帶三千禁軍高手,可保你安全無虞。”


    三千禁軍。


    已經很不容易了。


    若是再多。


    一是容易引起別國探子懷疑,二來京都防守也會空虛。


    三千禁軍的確不多不少。


    趙昊也沒有拒絕的理由,便開口道:“那指定行啊!我身邊的老楊和洛水,也都是一品高手,到時候讓他倆保護我們,讓老曹和桂公公跟隨我爹衝鋒陷陣,他們實力強,而且騎馬更方便……”


    眾人:“……”


    騎馬更方便,你幾個意思啊?


    薑崢趕緊揮手打斷:“難得昊兒一片小心,既然如此,那咱們就這麽定了!”


    他看向一眾臣子,嗤笑了一聲:“諸位愛卿看到了麽?我們荒國要的就是這樣拳拳赤子心,昊兒毫無修為,都願意隨朕一起深入險地,倒是你們在朝堂上太久了,失去了骨氣?”


    荀越和六個尚書都噎了一下,跪在地上沉默不語。


    最終,荀越鄭重拜下:“臣慚愧,皇上聖明!”


    丞相都這麽說了,六部尚書也都是拜下。


    “皇上聖明!”


    禦駕督戰的事情,就這麽敲定了。


    趙昊在旁看得隻想笑。


    咋?


    皇帝禦駕督戰,不行!


    皇帝帶上我禦駕督戰,行?


    你們這些糟老頭子壞得很!


    趙昊已經開始懷疑了,薑崢這小老頭今天同時叫這些大臣和自己過來,就是有預謀的。


    一方麵,把自己綁去前線。


    一方麵,拿自己說服這些大臣。


    啥好事兒都讓你占了。


    奶奶的!


    果然老狐狸,難怪找了一隻心狐當老婆。


    薑崢揮了揮手:“行了,你們跪安吧!”


    幾個老頭齊齊拜下:“臣告退!”


    說罷,齊齊站起身,朝殿外走去。


    而曹公公,也乖巧地打開了殿門,放七位大臣出去。


    倒是秦知禮和薑樂清杵在原地,不知該不該走。


    薑崢斜睨了他們一眼,不滿道:“你們還杵在這兒幹什麽?朕要跟我的好女兒好女婿說話,你們倆還想毀朕的好心情?”


    薑樂清:“???”


    你的好女兒?


    那我算什麽?


    秦知禮:“……”


    你的好女婿?


    那我……算了!我還不是。


    小情侶對視了一眼,悶悶拜別。


    “孩兒告退!”


    “微臣告退!”


    瞅著倆人鬱悶離去,趙昊咧了咧嘴:“殺人誅心了屬於是。”


    薑崢則是嗤笑一聲:“這倆孩子跟憨憨一樣,一點都不懂我這個當皇帝當爹的心思,還是你這個小子機靈。”


    趙昊擺了擺手:“我這不是機靈,是單純的孝順!”


    反正也無法拒絕,幹脆吹吹牛逼。


    這個時候,一直在旁安靜的薑芷羽忽然開口了:“父皇,咱們什麽時候出發?”


    “咱們?”


    薑崢慈愛地看薑芷羽了一眼,笑著搖頭道:“不不不!芷羽,戰場危險,不是你這女子能夠去的。”


    薑芷羽緊緊地攥著雙手:“前些日子我夫君寫《木蘭辭》的時候,您可不是這麽說的。百姓的女兒能夠女扮男裝上戰場,皇帝的女兒就不行?更何況,我隻是隨行!”


    薑崢繼續搖頭,言語中已經帶了一絲慍色:“若是這樣,那就更不妥了!我過去,是為了給將士鼓勁兒,昊兒過去,是為了給大將軍鼓勁兒。你過去有什麽用?帶你去不是浪費……”


    薑芷羽寸步不讓,緊咬牙關道:“誰說我沒用,我有千狐殺……”


    “夠了!”


    薑崢生氣了,看向趙昊:“你的媳婦,你去勸!


    趙昊趕忙說道:“好嘞!我這就回家哄!”


    說著,便站起身,攥住薑芷羽的手就準備離開。


    卻不料薑芷羽站在原地,倔強地看著薑崢。


    薑崢剛才雖然凶,卻有些不敢跟自己的女兒對視。


    趙昊則是在旁邊笑道:“父皇!我隻能帶回家先哄哄,要是哄不動再放她回來跟您鬧!”


    “嗯!”


    薑崢假裝頭暈,用手掩住自己的額頭:“快去,快去!好好哄!”


    “好!”


    趙昊扯了扯薑芷羽的手,小丫頭眼眶頓時紅了紅,不過隻能低下頭,任由趙昊把她扯出了大殿。


    這個時候,剛才跪在外麵的文武百官已經撤了,殿外空空蕩蕩的。


    薑芷羽寒著臉,剛出大殿,腳步就憑空加快了幾分。


    趙昊連忙跟上,一邊小跑,一邊哄。


    可是怎麽哄都沒用。


    不管叫“小甜心”“寶貝兒”還是“媳婦兒”,得到的隻有薑芷羽的橫眉冷對。


    一路無話,薑芷羽臉色從頭陰沉到尾,眼眶越來越紅。


    一直到了鎮國府,回到自己臥房。


    薑芷羽終於繃不住了,惡狠狠地瞪著趙昊:“你不是要勸我麽,來啊!”


    趙昊:“……”


    他是有不少理由來著,但被她這麽盯著,再有力的理由說出來都感覺有些理虧。


    最後,他隻能無奈地搖了搖頭:“可是我隻能這麽做啊!”


    不這麽做還能幹什麽?


    若真出了意外,薑芷羽就是薑崢留下來限製鎮國府一脈的王炸。


    反而你們獨苗已經無了。


    但你們孫媳婦兒還在,你們老趙家若是還有些感情,為了這個孫媳婦兒也得再為我們薑姓流幹血吧?


    當然!


    這裏麵還有一個古怪的地方。


    就是有心玉存在,按照常理來說,隻要自己死了,那薑芷羽幾日內也會香消玉殞。


    所以,這種操作應該不存在。


    但看薑崢今天如此堅定地拒絕薑芷羽隨行,說不定這個小老頭真的有後手。


    畢竟連納妖族於國運之下的神奇操作都做得出來,做到別的,應該也不是沒有可能。


    就比如,趙昊就設想過一個情況。


    比如,自己人死了,但心髒沒死,直接體外培養心髒,或者幹脆器官移植,心玉也不知道會不會因此不會崩……


    畢竟古籍之中,是有移植強橫妖族心髒而不死的傳說的。


    也不知道薑崢這小老頭究竟在打什麽鬼主意。


    房間內。


    小夫妻兩人久久不語。


    趙昊歎了口氣,輕輕把她擁入懷中,溫聲說道:“我何嚐不懂你的心意?夫妻兩人,的確應當同生共死。我心疼你,但從來沒有過故作豪氣,卻把你丟下來的想法。不過這次,從大局來說,如此的確是最好的選擇了。


    我跟皇帝一起過去,你在家裏好好待著,這一路便不會有內患,這樣我們一家人平安團聚的可能就最大。


    何況,那麽多高手護著呢!


    老楊剛突破宗師,兩個太監也都疑似宗師,我們出問題的概率本來就不大。


    大家都擔心最壞的情況發生,但其實完全可以不必擔憂過度。


    何況就算他想為難我,我就一點反製的手段都沒有麽?芷羽……”


    “嗯……”


    薑芷羽輕輕應了一聲,將腦袋埋在趙昊懷裏,聲音卻還是有些顫抖:“我都懂,但你這麽選,我還是很難過!”


    趙昊歎了口氣。


    心狐天性就是黏人,別說薑崢有沒有在弄死自己的前提下給薑芷羽續命的能力。


    就算真有,得知死掉的那一刻,估計小丫頭也會選擇殉情。


    別說心狐了。


    就連自己這個心狐族的女婿,這一個多月來都慢慢有了這個傾向。


    這丫的!


    他捧起薑芷羽的臉,擦了擦她臉上的淚痕,笑道:“別學那些大臣,明明毛事都沒有,偏偏整得跟怨婦一樣。有這時間還不如咱們倆好好聊聊天。”


    “嗯……”


    薑芷羽應了一聲,然後看了看外麵的天色:“明天你就走了,距離晚飯還有一個多時辰。”


    趙昊:“啊……”


    一個時辰後。


    趙昊坐在床沿上,剛剛穿上一件衣衫,感覺一具溫軟貼在了自己後背上。


    他咧了咧嘴:“我這穿衣服呢!”


    薑芷羽聲音有些落寞:“趙昊,你可真能讓我生氣。”


    趙昊板著臉:“叫相公!”


    薑芷羽猶豫了一會兒,聲音軟糯道:“相公~”


    “叫夫君!”


    “夫君~”


    “叫老公!”


    “哈?你想當太監麽?”


    “啊……”


    趙昊撓了撓頭,這詞兒放到現在的確歧義有點大,便不再糾結這些東西,趕忙催促她穿好衣服。


    一切打點完畢,兩人便攜手來到了前廳。


    時間趕巧。


    白秀剛剛準備好晚飯,是熱氣騰騰的大骨頭。


    紅苓抱著小豆莎,小豆莎抱著大骨頭,叼著一根竹吸管在骨髓裏狂嗦。


    “公子~”


    紅苓看了趙昊一眼,注意到薑芷羽在旁邊,便趕緊將目光轉走。


    自從家裏來了小豆莎,她就隨著一起出來吃飯了。


    尤其是兩個武將出征後,更是少一個人這飯桌就顯得冷清。


    隻是趙昊自從搬到新房,便很少去原來的小院了,這一個半月了,也就去她屋了三四次。


    唉~


    薑芷羽則是坐到了她旁邊,自然地攥住她的手,一邊逗弄小豆莎。


    紅苓見狀,眼波不由柔軟了幾分,衝薑芷羽微微一笑。


    趙昊則是走過去揉了揉小豆莎的腦袋:“奶奶做的大骨頭好吃麽?”


    “好七!”


    小豆莎抬了抬腦袋,便又專注地嘬起吸管。


    那神態,就像禦劍一樣嚴肅。


    趙昊撇了撇嘴,心想小娃娃真可憐,從小就生活在白秀的掌控下,除了自己屋裏的零食,吃的全都是白秀做的飯。


    以至於小家夥曾經發出這等疑惑:為什麽飯沒有零食好吃,我們還要吃飯?


    趙昊不能解釋,隻能尬笑著把問題糊弄過去。


    這個時候白秀端著最後一道水煮白菜來了。


    薑芷羽默默挑起一塊大骨頭,淺嚐一口後道:“好吃!”


    趙昊:“……”


    不得不說,心狐還是有些狠的。


    因為在極北荒寒之地生活過很長時間,習慣了食物稀缺的環境,所以自創了一個神奇的妖法。


    改變味覺!


    隻要他們願意,再難吃的東西,也可以是好吃的。


    正是因為這一點。


    薑芷羽嫁過來以後,婆媳關係光速升溫。


    趙昊見狀,也隻能硬著頭皮捧起一塊大骨頭。


    “好吃!”


    白秀樂不可支,笑嗬嗬地招呼著一家人吃飯。


    飯吃到一半的時候,薑芷羽衝趙昊使了一個眼色。


    趙昊會意,直接開口說道:“娘,我明天要跟我老丈人一起去趟逐夷城!”


    “哈?”


    白秀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好端端地去什麽逐夷城啊!”


    趙昊心中暗歎一聲,麵上卻是笑得很輕鬆:“也沒啥,就尋思將士們跟異族打著太辛苦,去慰問慰問,提提士氣!這不快過年了麽,快點把異族打完,早點讓將士們回家過年!”


    這些日子,老爺子的信息網是跟自己直接對接的。


    逐夷城的近況,近乎完全保密,就連白秀這個大將軍夫人都不知道。


    “真是如此?”


    白秀反問,神色已經開始有點不太對了。


    趙昊咧了咧嘴:“不然嘞?我這麽穩健,您該不會以為……”


    “娘又不傻!”


    白秀擰起了眉毛,臉色帶著一絲慍怒。


    趙昊當即就啞火了,自己這個娘在政治上的確有些遲鈍,但畢竟是軍情處出身,對戰機的嗅覺相當敏銳。


    前些天,她就像一直有心事,眉頭就沒有一天舒展過,隻能強顏歡笑。


    不過想來也是,以前黑臉漢和老爺子出去打仗,她雖然也是呆在京都照顧兒子,但前線的戰報都能到她的手裏。


    但這次,她卻隻能接到老爺子那邊的。


    這難道還不蹊蹺?


    白秀揉了揉眉心:“昊兒,你還是太單純了!你想想,荒國這麽多年了,皇帝那次禦駕督戰過?娘確定現在的逐夷城很危險,你不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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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昊笑著擺了擺手:“我都答應我老丈人了,又豈有不去的道理?更何況我身邊還有老楊和洛水呢,我老丈人身邊也有高手,什麽危險都不會有。”


    白秀神色稍緩,卻沒有絲毫妥協的意思。


    別管風險大不大,隻要發生天就塌了。


    但現在趙昊已經答應了,如果不去就是欺君之罪。


    她沉思少許,很快就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案:“這樣吧!反正娘留在京都也是為了照顧你,既然你要去逐夷城,正好娘也一起去,咱們一大家子……”


    趙昊連連擺手:“這使不得!打仗呢,我們一大家子去旅遊呢?”


    白秀皺著眉頭:“以前娘可是軍情處的頂梁柱,你還擔心我過去添亂不成?”


    “啊這……”


    趙昊有些頭疼,隻好搬出殺手鐧:“不是!我就尋思,我跟芷羽已經成婚一個多月了,最近她越來越喜歡吃酸的,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你也知道逐夷城那邊全是軍糧,萬一不合她胃口就不好了,你說對吧?”


    白秀:“……”


    紅苓:“……”


    薑芷羽:“……”


    小豆莎:“呲嘍呲嘍。”


    她有些不明白,為什麽狐狸娘喜歡吃酸的,能讓全家都安靜下來。


    白秀也懵了,聲音有些顫抖:“芷羽,真的麽?”


    雖然這些理由都是和趙昊事先商量好的,但薑芷羽還是有些慌張,連連點頭:“啊對對對……”


    “那請大夫了沒?”


    “啊,還沒來得及!”


    “這種事,你們怎麽就不急呢?”


    薑芷羽咬了咬嘴唇:“主要我的脈象和尋常人的不一樣,大夫也未必能把脈把出來……”


    趙昊趁熱打鐵:“要不這樣吧娘!你就留在京都照顧芷羽,逐夷城那邊就算有大事兒也傷不到我,別因為這點小小的意外概率,搞出什麽別的大事兒。娘,你說對吧!”


    白秀沉默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趙昊這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這真不是他自欺欺人。


    此行出現意外的概率的確很小,除非異族直接丟王炸。


    而這麽安排,也的確是最優解。


    現在鎮國府裏有薑芷羽,又有所有蛇族的目標小豆莎,小老頭肯定會安排人層層保護起來。


    自己帶著老楊和洛水過去,即便真的出什麽意外,加上自己枯榮文星上麵十幾萬根黑氣倒刺,隻要時時刻刻小心,根本不用吃怵薑崢會使什麽手段。


    到時,也能便宜行事。


    商量好就行!


    趙昊跟薑芷羽對視了一眼,默契地眨了眨眼睛。


    兩個人的想法一樣,在確定荒國內所有隱憂都被消除之前,他們是不打算要孩子的。


    ……


    第二天一早,京都西城門舉行了一場盛大的送行儀式。


    這場儀式,讓相當一部分人懷疑起了逐夷城的局勢。


    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逐夷城的消息能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


    那邊除了兩個小老頭的信息網,其他所有信息網全都被打掉,為的就是不讓別國知道這邊的情況。


    但有時候。


    沒有消息,其實也是一種消息。


    薑崢的確能夠悄悄去邊疆,但他平時就是三日一早朝,如果忽然消失了,消息絕對瞞不住。


    與其悄悄摸摸走,讓別人懷疑自己心虛。


    還不如光明磊落聲勢浩大一點,以“快點讓將士回家過年”為由趕過去。


    虛虛實實!


    現在魏國正跟楚國打得熱火朝天,即便有所懷疑,也不可能生出一絲放棄楚國戰場,來西隴關搏一搏的心思。


    出征儀式之後,趙昊被安排和薑崢同乘一輛馬車,惹得禁衛軍一陣側目,沒想到這貨待遇竟然這麽高。


    趙昊瞅了瞅寬敞的馬車,裏麵甚至能夠放得下兩個小床榻,不由咂咂嘴:“父皇,您這馬車夠大的啊!有空給我也安排一輛啊!”


    薑崢揉了揉眼眶,哈欠連連地擺了擺手:“行!行!等回來以後,就給你安排!”


    說著,便躺倒在了軟塌上。


    趙昊一副心疼的樣子:“父皇!你怎麽困成這樣了?昨晚沒睡好啊?”


    薑崢半閉著眼,精神懨懨道:“廢話!臨去前線,不得好好安排一下京都的政務?”


    趙昊捶胸頓足:“那些文臣怎麽這麽廢物啊!什麽事兒都讓您來?”


    薑崢側過身,嗤笑了一聲:“昨天我不過說了些氣話,你咋還當真了?你小子,該不會真以為那些文臣都是吃白飯的吧?”


    這小子,真是一點也不懂政事。


    趙昊笑了笑:“看您罵他們那麽狠,我尋思是呢!您昨晚一定累壞了吧,趕緊休息吧!”


    “嗯……”


    薑崢半閉著眼,用鼻腔懶洋洋發出一個聲音。


    趙昊也躺了下去,補充了一句:“我也休息休息,昨晚也累壞了!”


    薑崢:“???”


    他承認,自己一天的好心情被趙昊破壞了。


    回來了!


    白菜被豬拱的感覺又回來了。


    一時間,他不困了,坐起身來,卻看到趙昊閉著眼,一副馬上要進入香甜夢鄉的模樣。


    薑崢氣不打一處來,一腳就踹到了趙昊的大胯上:“別睡了!陪朕聊聊天!”


    趙昊揉了揉眼:“還是先睡會兒吧……”


    “趕緊給老子爬起來!”


    “哎!”


    趙昊咧了咧嘴,隻好乖乖地坐了起來,乖巧地看著小老頭:“您說!”


    薑崢瞅著他笑嘻嘻的臉,一時間也不知道跟這狗東西嘮什麽,不由感覺胸口有些悶:“你起個頭兒!”


    趙昊撇了撇嘴:“要不講講異族吧,我聽說太升哥和東升哥的母妃都是異族人,這您跟異族肯定彼此知根知底兒,給我講講唄。”


    知根知底?


    薑崢總感覺趙昊口中這四個字好像有些怪裏怪氣的。


    不過他也沒有太過在意,擺了擺手說道:“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幹脆給你講一講,你想從哪方麵聽起?”


    趙昊咂咂嘴:“異族的女子,漂亮麽?”


    “她們不是漂亮不漂亮的問題……”


    薑崢撫了撫胡須,仿佛陷入了遙遠的回憶:“這麽跟你說吧,異族也分很多的部落,雖然長相各有差異,但其實和我們大漢遺民並無二致,高矮胖瘦美醜盡皆有之。當然,太升和東升的母妃還是很漂亮的,畢竟都是部落首領的後代,又能差到哪去?”


    趙昊:“……”


    他懷疑薑崢在凡爾賽。


    薑崢瞅了一眼他的表情,不由露出一絲笑容:“你小子浪蕩了十幾年,自詡見遍了天下美女,但要是放我麵前,我隻能說你對美女一無所知。”


    趙昊撇了撇嘴:“您說的都對!”


    瞅他吃癟的樣子,薑崢隻覺得心裏無比的暢快。


    雖說他把趙昊帶出來是因為有別樣的心思,但其實他對趙昊是沒有任何意見的,相反還挺喜歡這個小事不著調,正事懂大義的女婿的。


    此行的確有一絲風險,但僅僅一絲而已。


    現在,他跟趙昊完全沒有隔閡,說話也自在了許多。


    薑崢半躺在軟榻上,看起來無比自在,優哉遊哉說道:“當然,我對她們也談不上喜歡,但當時異族部落有多少估計你也聽你爺爺說過,全部把他們趕出去是不可能的,所以隻能拉攏一部分攻打另外一部分。你也懂,皇帝嘛,隻能犧牲自己的肉體,送給他們一些安全感。”


    趙昊咂咂嘴:“您這犧牲還真夠大的!”


    可不咋?


    這得虧多少精兵。


    這小老頭可真會裝杯。


    不過統一戰線這一套,算是被他玩明白了。


    他忖了忖道:“但是您就不害怕,異族留下來的後人,會對我們荒國產生不利的心思麽?”


    薑崢笑了笑,用關愛的眼神看著趙昊:“你說他們為什麽要產生對荒國不利的心思?”


    趙昊撇了撇嘴:“他們身上可是有異族的血啊!”


    “那他們身上還有我們大漢遺民的血呢!”


    “啊這……”


    薑崢笑了笑:“你這混小子,做生意的時候那麽精明,怎麽思考大事兒的時候,腦筋反而轉不過來了?”


    趙昊有些尷尬:“你這話說的,也沒人教我啊!”


    “做生意也沒人教你啊!”


    “但我經常出去消費啊!”


    “嘖嘖……”


    薑崢咂咂嘴,覺得有道理,便也不為難他,繼續說道:“你就類比一下,你別管出去消費還是自己做生意,是不是都隻會做對自己有利的事情?”


    趙昊想了想,鄭重搖頭道:“也不是,我經常嫖高興了,就給花魁寫一首詩。”


    薑崢:“???”


    他感覺,跟趙昊講這種東西,循循善誘的方式,效果可能並不如想象中那麽好。


    便搖了搖頭,幹脆直接跳過了這個話題:“其實還是利益!咱們荒國之中,身兼異族血脈的人其實並不少,但這些人其實大部分都想老老實實當一個荒國人。你知道為什麽麽?”


    “為什麽?”


    “因為血脈!我們大漢遺民和異族互有優劣,但其實並沒有本質的不同,當然需要有一個前提,就是沒有妖族。異族之所以是異族,就是因為他們能夠輕易納妖族血脈為己用,隻要跟妖族走得近,他們實力就能提升。就像你做生意,你喜歡給你提供貨源的人,還是不給你提供貨源的人!”


    “那指定是願意提供的啊!”


    薑崢點了點頭:“對!異族便是如此,但異族隻要與我們大漢遺民婚配,生出來的後代就不再會有這種能力。混血沒辦法從妖族得到好處,對妖族也沒有了利用價值。


    雖然他們仍然傳承了一些使用妖法的能力,但本質上跟我們已經沒有任何不同了,所以他們為什麽還要反荒國?你看逐夷城裏麵,大街上隨便扯出來幾個人,至少一半都有異族血統,不還是老老實實生活,老老實實交稅麽?”


    趙昊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啊!”


    話雖這麽說,但他心中還是吐槽。


    這要真完全如同他說的那般,為什麽不考慮立薑太升和薑東升為太子?


    雖說有異族血脈,但這哥倆至少比皇宮裏的那些廢物強多了,而且還姓薑。


    這裏麵絕對還有些貓膩。


    不然太升東升哥倆也不會這麽不老實。


    趙昊品了一會兒,忽然一拍腦門:“我忽然想到了一個滅絕異族的好辦法!”


    薑崢瞥了一眼:“哦?什麽好辦法,你說來聽聽!”


    趙昊一臉認真地說道:“既然咱們大漢遺民是他們的血脈終結器,幹脆直接派幾個人擾亂他們的血脈。要求也不高,像我這麽猛像我這麽帥的就行,讓他們的女人不斷生孩子,幾代下去,他們的血脈就全毀了。到時候再讓他們幫我們開疆拓土,豈不美哉?”


    薑崢撇了撇嘴,擺了擺手道:“你都能想到的東西,我們先祖難道沒想到?早就有人試過了,異族的部落極其討厭大漢遺民,就算你真得到了他們的認可,誕下後代裏有我們的血脈,也會被異族純血各種瞧不起,繁衍不下去的。”


    趙昊:“……”


    薑崢也有些無奈,幹脆直接在地板上鋪開一張地圖:“而且混血總是不免受到一些異族文化的熏陶,你看看薑太升的逐夷城和薑東升的鐵壁城。雖說隻有兩城之地,但其實麵積抵得過十城。


    麵積如此廣闊,人口卻還不如別的城。


    土地難以開墾是其一,的確有不少毒瘴之地,不過我們荒國的土地都是從這些地方強行開墾來的,但這些異族後裔卻仍然更傾向於采摘打獵。


    大部分的耕地,反倒都處於大丘陵地區,那裏地形還更惡劣一些,所以異族對它們沒興趣,生活的都是些大漢遺民。


    農耕不發達,養活的人口就少。


    所以這兩城輻射那麽大的麵積,還是如此人煙稀少,到處都是大片的野生的叢林,經常有塞外的凶獸順著山脈直接潛入進來,導致獸患頻出。他們寧願忍受獸患威脅,也不願嚐試著開墾一下。


    若是能把這片土地開墾成田地,至少能為我們荒國添五百萬人口。”


    說到這些的時候,薑崢臉上滿滿都是惋惜的神色。


    趙昊忍不住咧了咧嘴,心想這小老頭,真是看見地就想種。


    不過他看了一眼地圖,的確如同薑崢說的那樣。


    大片的原始叢林,十分容易滋生猛獸賊寇,不僅土地浪費,而且治理費用很高。


    雖然開墾消耗更多,但完全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大好事。


    沒辦法,大環境如此,倒也不能完全怪,這些混血。


    ……


    一路上,趙昊都在假扮萌新,跟小老頭聊得可開心了。


    不得不說,小老頭學識還真是淵博,上到大漢神朝分崩的內幕,下到母豬的產後護理,都能說得頭頭是道。


    據小老頭說,當時被半流放到邊疆,他可是踏踏實實地當了好一段時間農民。


    當時的他,可是十裏八鄉有名的養豬小能手。


    三天下來,趙昊倒是從他這裏受益匪淺。


    薄暮初臨,轉眼之間,路程已經走了近八成。


    過了這個晚上,再行一天的路程,就能趕到逐夷城的城區。


    “混小子,扶我下去看看夕陽!”


    “哎!”


    趙昊扶住薑崢的胳膊,隨他一起跳下馬車。


    兩人剛落地,馬車上便“嗖嗖”跳下來四個身影。


    曹公公。


    桂公公。


    老楊。


    洛水。


    四位高手從始至終一直坐在馬車頂,給了兩人充足的安全感。


    即便下了馬車,也是時時刻刻不離半步。


    好在趙昊給他們了兩副撲克打升級解悶,不然估計現在已經emo了。


    薑崢對這場景早已習以為常,指著不遠處的行宮對趙昊說道:“瞅見了麽?這裏便是我跟你太升哥東升哥的母妃成婚的地方,成婚之前這裏還是異族最大的大祭壇,後來被我改成行宮了。”


    “牛逼!”


    趙昊知道小老頭又開始吹牛逼了,於是很配合地吹彩虹屁。


    不過這行宮倒也不錯,雖然周圍人煙稀少,但一看就知道經常有人打理。


    紅磚青瓦,看起來分外光鮮亮麗。


    此地已經處於大丘陵地區,地勢起起伏伏,行宮處於方圓二十裏的最高處,倒是能看清楚不少景色。


    薑崢指著西北方:“看到那邊了沒有?”


    趙昊眺望過去,果真看到了一條寬闊的路,從運糧官道上分出來,一路翻上最高的丘陵,隨即就翻到了丘陵的另一頭消失不見了。


    遠遠目測,這條路的寬度跟運糧官道差不多,應該是特意修建的。


    隻不過……這個地方這麽荒涼,能建一條官道並且配備驛館已數不易,為何還要修這麽一條路,而且還直奔更遠的邊疆?


    趙昊不由疑惑道:“那裏是什麽?”


    薑崢笑了笑:“我們荒國建立三百年有餘,在我之前已經有十七任皇帝,但皇陵之中卻隻有十六尊黃金棺,你可知為何?”


    趙昊一臉迷惑:“那不是您還健在麽?”


    薑崢一巴掌打在他的腦袋上:“在我之前十七任,之前!”


    他被趙昊氣得不輕,一時間吹胡子瞪眼的。


    趙昊撓了撓頭,一副求知欲十分旺盛的樣子:“這我還真不知道!您給我說道說道!”


    薑崢心情這才好了些,笑著跟他解釋道:“我們荒國的永安皇帝,同時也是當時的元帥,留儲君在京都監國,自己則是沒日沒夜地帶兵打仗,殺得異族聞風喪膽,一度打到了這裏。”


    “這麽猛啊!”


    趙昊倒是聽過一些相關的傳說,因為第八任皇帝雖然隻坐了十年皇位,但算上他監國的時間,前前後後總共有五十年,拚命地給那個元帥爹提供後勤保障,直到現在都是掌權時間最長的皇帝。


    父子倆的關係,有點像如今的兩個小老頭。


    隻不過,前者關係是父子,後者關係是君臣。


    而第七任皇帝在位時,也是截止薑崢即位前,荒國疆域最遼闊的時候。


    史稱永安大帝!


    隻是到後麵,因為民生的問題,隻能主動收縮疆域,等所有老百姓都能吃飽飯以後,再尋求擴張。


    這個地方,距離荒國的最邊界已經隻剩下一百裏不到。


    永安大帝有多猛,可見一斑。


    趙昊一拍腦門:“永安皇帝,便是葬於此?”


    薑崢點了點頭:“永安皇帝最後一戰大敗異族,準備班師回朝的時候突發心疾,臨終的時候留下遺詔,讓遠在京都的儲君立刻即位,自己也不回皇陵了,幹脆就地安葬。


    他隻希望後代子孫,能夠繼續驅逐異族,有朝一日他陵墓周圍到處都是安居樂業的百姓,和田連阡陌的土地。隻可惜,後來荒國把這塊土地失了,接連數百年都沒有奪回來,我雖然把它奪回來了,但距離田連阡陌還差了些許。”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小老頭神情激動,不無得色。


    當然,也有一絲失落若隱若現。


    以現在的發展趨勢,想要讓田壟包圍皇陵,恐怕還差了一些。


    趙昊心中感慨,卻還是說道:“父皇,我有一個疑問啊!”


    薑崢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說!”


    趙昊問道:“既然這片土地丟失了幾百年,那皇陵……”


    “就猜到你會問這個!”


    薑崢笑了笑:“永安大帝病逝後,大軍回到了京都,他的親衛軍卻全部都留了下來,與當地女子成婚,世世代代守護著皇陵。若你站得再高些,就能遠遠看到百裏外有一處小鎮子,名曰禦陵鎮,裏麵便都是當時親衛軍的後代,已經守護皇陵了百年有餘。”


    趙昊不由驚歎:“這麽堅挺!那裏麵還有軍隊麽?”


    薑崢神色頗為得意:“自然有的!裏麵有一萬禦陵軍,平均修為接近四品,除了守衛皇陵,便隻聽從皇帝的調遣。當年把異族徹底趕出去的那一戰,沒有他們還真不行!”


    一萬軍隊,平均修為接近?


    ??品。


    霧草……


    這猛得有些過分啊!


    薑崢拍了拍他的肩膀:“天色不早了,趕緊休息吧!明天咱們就親赴禦陵鎮,帶著禦陵軍一起去支援你爹!他們當年也算是老戰友,很長時間沒見過麵了!”


    “好嘞!”


    趙昊看著低垂的夜幕,鄭重點了點頭。


    難怪小老頭這麽積極,原來這裏還藏著一支超級精銳啊!


    雖說一萬軍隊有些少,但平均修為接近四品,放到戰場上絕對是鋒銳到不能再鋒銳的尖刀。


    帶到逐夷城,絕對能給荒國軍隊續上一口大命。


    也好!


    今天在行宮好好休息一夜,估計以後得天天聽著甲兵的聲音入睡了。


    ……


    行宮被子很厚。


    就是沒人暖床。


    趙昊臨睡前隻是看洛水了一眼,這個小丫頭就直接拔出了劍,狠狠地瞪了一眼趙昊,就飛快逃到了隔壁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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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辦法。


    隻能自己暖被窩。


    舟車勞頓好幾天,趙昊也累的不成樣子,沾著枕頭就睡著了。


    卻不曾想,才剛剛不到兩個時辰,就感覺一陣刺骨寒意襲來。


    有危險!


    他猛然睜開眼睛,飛快從被窩裏麵坐了起來。


    出門一看,三千禁衛軍早已嚴陣以待。


    桂公公扶著薑崢站在屋頂,臉上都是如臨大敵的神色。


    趙昊有些懵,扯過老楊就問道:“老楊,這啥情況?”


    老楊臉色也是無比難看:“公子,凶獸暗潮……”


    “你這是嫌行宮空氣沒味兒,特意放屁逗我開心的是吧?”


    趙昊嘴角抽了抽:“凶獸暗潮,虧你想得出來!”


    妖與凶獸同出一脈,祖宗都是血脈強橫的猛獸。


    後來妖開始精修靈智,走上了修習妖法化形悟道的道路。


    凶獸仍然隻修體魄,智力與尋常野獸無疑,這也就導致了火麟馬這種宗師級別的凶獸,最多隻能與人有簡單的交流溝通。


    可以說,凶獸隻靠本能行動。


    即便有凶獸能夠順著叢林潛入荒國境內,最多也就造成一些小小的騷亂,根本掀不起大的風浪。


    除非有掌握秘法的大能刻意引導,否則不可能出現凶獸暗潮。


    老楊也咧了咧嘴:“公子,你也知道,我老楊最不擅長的就是放屁。”


    趙昊閉著眼睛,瘋狂催動啟智文星,感知頓時覆蓋了方圓十裏,包括地下。


    然後,他整個人都麻了。


    霧草……


    這大大小小的,得有五六萬吧?


    平均修為至少六品,地下還有這麽多。


    霧草?


    趙昊嘴唇有些哆嗦:“隻憑這三千禁衛軍,恐怕……”


    老楊也是慘笑一聲:“聽說桂公公已經布好陣法了,也不知道能拖多久。曹公公腳力快,去逐夷城求援,禁衛軍統領也去禦陵鎮求援了,也不知道什麽時……”


    “啊!”


    西北方傳來一陣響徹夜空的慘叫。


    老楊嘴角抽了抽:“禁衛軍統領已經無了!”


    趙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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