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滂沱。


    京都主幹道,趙定邊騎在火麟馬上,緩步行進,路過的百姓皆是神色複雜地凝望著他。


    昨夜發生的事情,早已傳遍了大街小巷。


    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守護荒國,一輩子為荒國開疆拓土的趙定邊,唯一一個孫子被擄走了。


    那夥賊人派出了無數高手,手段極其歹毒。


    從城門,到鎮國府門前,道路兩旁都擠滿了人,卻沒有一個人說話。


    “嗒!”


    趙定邊跳下馬,濺起無數水花。


    抬頭望了一眼,鎮國府牆上掛著十餘名遍體鱗傷的人,都是四國駐荒三品以上的強者,如今皆已奄奄一息。


    魏國那幾個,儼然已經斷了手腳,若不是被人為封住大脈,恐怕早已經失血過多死了。


    “吱呀!”


    門開了。


    趙無敵急切道:“爹!找到昊兒了麽?”


    趙定邊眉間閃過一絲痛楚,緩緩搖了搖頭。


    趙無敵咬了咬牙,隨即從懷中取出了一張紙:“我在一個魏國人身上找到的,上麵是京都內河外河的河域資料,魏駐荒的重要人物前些天已經離開荒國了,綁架昊兒的絕對是這些魏國人!”


    “知道了!”


    趙定邊努力保持平靜,但聲音卻是止不住地顫抖:“收拾一下,準備上朝!”


    一聽到“上朝”兩個字,趙無敵頓時就繃不住了。


    “上朝!上什麽瘠薄的朝?”


    “昊兒還沒有找到,哪來的工夫上朝?”


    “還要穿喪服?怎麽!你那麽巴不得你孫子死,讓全荒國的人一起吊唁?”


    “顯得我們鎮國府很有麵子麽?”


    趙無敵呼哧呼哧喘著粗氣,臉紅脖子粗地瞪著眼前的小老頭:“你鎮國公在戰場上所向披靡,怎麽現在就這麽迫不及待投降了?”


    趙定邊看著他,眼神中沒有絲毫怒意,有的隻有無盡的悲涼。


    他從懷中拿出一張布條,還有一塊命牌,塞到了趙無敵的手中。


    “這……”


    趙無敵看到上麵的內容,整個人都變得呆滯起來,雖然一時間想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但也感覺出來了不對勁。


    趙定邊沉聲道:“這夥人不僅想讓昊兒死,還要毀掉我們鎮國府!聽爹的話,上朝辭官!這鎮國公和神武大將軍,咱們老趙家早就當膩了!沒有官身負累,我們父子倆就算將荒國掘地三尺,也要把昊兒找出來,所有對昊兒不利的人,都會付出代價!”


    趙無敵氣得渾身顫抖,但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他的第一反應,是立刻將西隴關布防圖交出去。


    可從小到大,忠孝仁義四個字,早已經刻入他的心。


    為了趙昊,他可以不忠!


    可一旦交出西隴關布防圖,損害的可不止君主的利益,數百萬曾與他一起奮戰的戰士,也會遭受無妄之災。


    他怎麽忍心?


    況且,即便把西隴關布防圖交了,趙昊就能活下來麽?


    一時間,他麵如死灰:“好!上朝!”


    趙定邊看著他:“秀秀呢?”


    趙無敵神色頹然:“剛剛醒轉,她的身體……”


    兒子六歲那年中毒丹田被毀,雖然保住了一條小命,白秀卻心力交瘁生了一場大病,從那天起就落下了病根,所以才從軍情處退役,全心全意在家照顧兒子。


    昨天聽到趙昊被擄,當場就暈了過去,雖然現在已經醒了,但已經虛弱得不成樣子。


    趙定邊聞言,心中不忍,眉宇之間痛楚不已。


    正在這時,一人身穿白衣,從鎮國府的大門走了出來。


    父子倆看去,正是白秀。


    此刻她臉色蒼白如紙,步履蹣跚,身體虛弱無比,卻依舊咬著嘴唇,亦步亦趨走入雨中。


    “走吧!上朝!”


    白秀眼圈發紅,將懷中的喪服塞到了父子倆手中,隨後便向北走去,那裏是皇宮的方向。


    父子倆對視了一眼,一起穿上喪服,跟了上去。


    鎮國府一家三口,就這麽頂著冰冷的秋雨,徒步走向皇宮。


    他們離開以後,鎮國府門前的百姓,終於忍不住竊竊私語了起來。


    “方才我家被搜查的時候,我聽到兩個府兵說話,好像那夥歹人威脅鎮國公交出一樣東西。”


    “究竟什麽東西?”


    “不知道,但恐怕事關重大。”


    “如此看來,鎮國公不打算交了,那趙昊……”


    “鎮國公一輩子為國為民,老天卻如此不公!”


    “飛魚衛到底幹什麽吃的?真是一群廢物,區區一些魏國歹人都防不住!”


    “自從薑淮長公主閉關以後,軍情處還有一些作用,飛魚衛卻一天比一天廢物了!”


    “話不能這麽說,我們京都幾十年沒出過大問題,飛魚衛功不可沒,但這次真是廢物的要吃屎了!”


    “我聽一個齊國人說,薑淮長公主閉關之前受了危及生命的重傷,恐怕現在不是在閉關,而是早就死了,對外宣稱閉關,隻是為了震懾其他國家罷了!”


    “若是長公主在,這些歹人恐怕剛入荒國疆域就被揪出來了,怎麽可能將趙昊擄走?”


    “別提長公主了,都過去了!我現在隻關心趙昊還活沒活著。”


    “以前我還挺看不起這紈絝,但這些天我才發現,老趙家不管是將軍還是紈絝,麵對別國的時候,沒一個是孬種!”


    “唉……”


    從鎮國府到皇宮,趙家三口踏著路麵的積水,步履沉重。


    道路兩邊,百姓無不神色沉重,默默目送趙家三口入宮。


    太和殿。


    一片寂靜!


    文武百官已經悉數到齊,每個人心中都是無比複雜,卻沒有一個人敢出聲議論。


    明明是人頭攢動的大殿,卻是寂靜得可怕。


    高位之上,薑崢心中焦急不堪,卻隻能死死地坐在龍椅上,不想讓自己有任何失態的舉動。


    但他的眼神,仍是不由控製地望向殿外。


    他希望看到一個人的身影。


    卻沒有做好與那個人對視的準備。


    終於。


    殿外出現了三個身影,趙家三人已經被大雨淋得狼狽不堪。


    看到三人皆穿白衣,在場群臣皆是目光一凝,連心髒仿佛漏跳了一拍。


    他們之中,有不少人都從各種途徑聽說了內幕消息。


    西隴關布防圖!


    這完全變成了到底是死一個趙昊,還是鎮國府舉家叛國的問題。


    如今看來,趙家三口,皆穿喪服上朝,究竟什麽意思已經不言而喻了。


    眾人皆是心中悲慟,即便那些文官,也是為趙家心痛不已。


    他們固然與鎮國公代表的武將體係對立,但其實歸根結底,隻是文官想要獲得更大話語權的必然選擇。


    對於趙定邊,他們並沒有任何不敬之意。


    人心都是肉長的,看著趙家人身穿喪服,他們不由想到,如果這種事情發生到自家身上,自己能否如同趙定邊一樣,為了荒國的


    薑崢看到這三片白衣,更是心頭一顫。


    趙家三人行至殿前,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拜見皇上!”


    薑崢連忙起身迎接,伸手去扶三人:“快快請起,快快請起!”


    一家三口卻紋絲未動,隻是看了薑崢一眼。


    薑崢眼眶又酸又脹,動情道:“定邊!如今京都上下,都在尋找昊兒的蹤跡,你們……你們這又是何苦呢?”


    趙定邊昂起頭,目光灼灼與他對視,一字一句道:“這幫歹人預謀已久,珍寶盡出,又豈能輕易被人找到?”


    薑崢不由垂下眼簾。


    此刻三人身上已經渾身濕透,慘白的喪服與外衣緊貼在一起,在地上湮出一片水漬。


    他張了張嘴:“定邊莫要太過悲……”


    沒等他說完,趙定邊豁然起身,當即把自己身上的喪服連帶外衣一起脫去。


    隨後,將內袍也除了下來,雙臂擎起,將繪在裏麵的布防圖顯露出來,隨即便把它疊了起來托向薑崢,一字一句說道:


    “皇上!歹人要挾臣以西隴關布防圖換孫兒性命!現在,臣將布防圖交還於國!”


    內袍一去,上半身猙獰的傷疤全然露在了所有人的麵前。


    他一生征戰無數,雖然已經成就了無上威名,但這些威名都是用一次次的險死還生換回來的。


    背後那道刀傷,乃是當年皇位之爭,趙定邊把薑崢從玉居山大牢裏救出來,為了保護薑崢硬挨一品高手一刀留下來的。


    腹背皆能看到的那個猙獰傷口,是當日重奪西隴關時,被魏國的守城重弩射穿的。


    此幕場景,眾人都是無奈別過臉去。


    他們雖然早就猜出了趙定邊喪服上朝的原因,卻仍舊不忍直麵這一幕。


    薑崢則是連忙將布防圖推回去:“定邊!你是鎮國公,陪朕打下無數疆土,西隴關布防圖隻有在你手中才能護荒國萬年不倒,又豈有交給朕的道理?何況,這布防圖與昊兒的命無異,又豈能……”


    他話說到一半,便無法再朝下繼續說下去。


    布防圖固然相當於趙昊的命,可即便趙定邊願意拿出去換,他會允許麽?


    答案勢必是否定的。


    “皇上!臣有一請求,還望陛下答應!”


    趙定邊忽然高喝一聲,引得文武百官皆是一顫,紛紛把目光投過來。


    薑崢也是心頭一顫:“定邊但說無妨!”


    趙定邊神情無比蒼涼,聲音雖然依舊洪亮,卻多了一分掩蓋不住的頹然:“老夫今年七十有七,已經不堪年老,鎮國公之位意義重大,老夫已是力不從心,故此次特意前來辭去官位爵位,告老還鄉!”


    聽到這話,薑崢頓時麵色一變,剛準備開口,就又聽見了趙無敵的聲音。


    “皇上!臣也來辭去將軍之職,臣連自己的兒子都保不住,沒臉當神武大將軍了!”


    趙無敵心中憤恨不已,他還沒有意識到這件事情可能跟皇家有關,所以他恨的隻有自己。


    他恨自己無能!


    薑崢看著這個被自己當成子侄的黑臉漢,更是心痛不已。


    而此時,白秀也說道:“臣白秀望辭去軍情處三品虛職,屍位素餐多年,不願再給朝廷白添負累,還望皇上成全!”


    聽到白秀這麽說,群臣心中無不悲戚。


    大荒四將之中,孟、周兩家雖然子孫近乎全部戰死,但兩個老爺子至少都還健在。


    白家,卻幾乎無一幸免,隻剩下在軍情處任職的白秀逃過一劫。


    趙昊六歲那年丹田被廢,白秀立即退伍,留在京都悉心照料。


    十幾年來,毒物暗器,全然不能接近鎮國府。


    可即便如此,她唯一的兒子,也丟了!


    趙昊不僅是老趙家的未來,也是白將軍留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脈。


    “你們……”


    薑崢神色悲痛,看著自己的老夥計,以及被他當做半個兒子兒媳的黑臉漢夫婦,心頭一陣陣悲涼。


    上次有這種感覺,還是胡貴妃下葬的時候。


    隻不過上次是他自己做的孽,但這次……


    事到如今,他還怎麽可能猜不到是誰動的手?


    所以除了悲涼,他甚至感覺到了委屈。


    從出生,到暮年,這是他第一次生出委屈的情緒,即便幼年時被父皇百般不看重,他都從來沒有如此過。


    “望皇上成全!”


    趙家三口,齊齊下拜。


    滿朝文武,皆不做聲,心情沉重地望著眼前的一切。


    薑崢深吸了一口氣:“定邊!你可記得,當日朕登基的時候,你曾許諾護荒國一世?”


    趙定邊苦澀一笑:“彼時你我君臣意氣風發,如今的我不過是個連家都守不住的垂垂老朽,又談何守護荒國一世?”


    “你……”


    薑崢神色複雜,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沉默良久才說道:“你們且回家等一等,給朕三天的時間!三天之內,朕必定將活蹦亂跳的昊兒帶到你麵前!”


    “三天?”


    一旁的趙無敵豁然起身:“皇上!我們等得了三天,擄走昊兒的歹人能等得了三天麽?這神武大將軍我徹底不做了,帥印和虎符都還給你,求求你不要耽誤我們救兒子了!”


    說罷,直接從懷中取出一個錦帕包裹,放在地上。


    正是鎮國公的帥印,以及神武大將軍統兵的虎符。


    放下帥印和虎符,他就立刻轉身,毫不留戀地向殿外走去。


    若是別人,早朝擅自離席已經是極大的罪孽,但薑崢卻說不出半句挽留的話。


    趙定邊也站起了身,衝薑崢拱了拱手:“皇上!草民告退!”


    說罷,也轉身欲走,卻沒想到這時聽見了白秀的話。


    白秀聲音虛弱,卻充滿了恨意:“皇上!此次內外兩河打通暗渠,如此動靜卻沒有被發現,實乃巨大紕漏!民女曾於軍情處師從長公主,飛魚衛也是長公主一手創立。


    以民女所知,若飛魚衛正常運轉,勢必不會出現此般問題!


    宗師可以查不到!


    蛙衣也可以查不到!


    但不可能查不到這條暗渠!”


    說著說著,她抬起了頭,目光銳利地盯著薑崢,一字一句地說道:“飛魚衛有鬼!此鬼串通魏國,害我昊兒,逼迫我趙家,掘我荒國西隴關根基!罪大惡極,懇請皇上殺鬼!”


    此話一出,滿朝皆驚。


    軍情處很強,飛魚衛更強。


    荒國明明隻有一個宗師,卻能與魏國分庭抗禮幾十年,這些年甚至壓過魏國一頭。


    因為什麽?


    就是軍情處和飛魚衛織出的那張密不透風的大網。


    一開始聽到趙昊通過暗渠被擄的時候還有些震驚,那些歹人究竟是如何躲過飛魚衛的注意,無聲無息挖出一條暗渠的。


    畢竟他們也不了解飛魚衛,隻知道他們很厲害,卻不知道究竟有多厲害。


    但現在聽白秀一眼,他們頓時就知道……


    麻煩大了!


    這件事情不止外患,還有內禍。


    趙定邊麵色微變,這句話一放出來,事情就朝撕破臉的方向發展了。


    孫子丟了,他也不怕撕破臉。


    但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到孫子,現在那些人並不知道帝江鴻匣已經被自己交給了皇帝,還保留著將重繪版的布防圖燒過去的可能。


    所以趙昊未必會立刻遭受毒手,懷中那塊還亮著的命牌充分證明了這一點。


    正因如此,趙定邊不想立刻撕破臉。


    卻沒想到,白秀已經發現了其中的不對勁。


    軍情處與飛魚衛並稱兩大偵察機構,白秀雖沒去過飛魚衛,但怎麽可能不知道飛魚衛的恐怖?


    “不要妄言!”


    趙定邊低聲提醒,不過顯然已經晚了。


    此時薑崢的臉色已經陰沉得要滴出水來了。


    飛魚衛有問題?


    飛魚衛當然有問題!


    可你讓朕怎麽辦?


    交出皇姐,斬首示眾?


    登上皇位幾十年來,薑崢運籌帷幄,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麽窘迫過!


    而此時,宮外又忽然傳來了曹公公驚懼的聲音。


    “公主!”


    “公主!裏麵正在上朝!你不能過去!”


    “快攔住公主!不要傷了她!”


    話音剛落,就有一道身影跌跌撞撞衝入了太和殿。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安陽公主薑芷羽,此刻她也是麵色蒼白,眼眶已經紅得不成樣子。


    看到殿中的一切,她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走到白秀身側,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薑崢瞳孔凝了一下,強自保持鎮定:“芷羽,你為何忽然闖進來啊?”


    薑芷羽抬起頭,鮮有地與薑崢對視,一字一句道:“夫君身陷絕地,女兒以心相許,家國不能兩全,請父皇賜死!”


    賜死!


    聽到這兩個字,所有人都是一驚。


    以前他們隻知道鍾粹宮裏住著一個小公主,皇帝每次除夕夜都會單獨去陪女兒。


    賜婚以後,才大致了解了一些薑芷羽的信息,隻道是一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


    卻沒想到……


    白秀也是滿臉驚愕地看向自己的兒媳婦,她總共隻跟薑芷羽見過兩麵。


    第一次訂婚的家宴,兒媳婦沉默寡言,婆媳倆都沒搭上幾句話。


    第二次是昨夜月圓大典,兩人隻是匆匆打了一個照麵。


    她原本還以為兩個孩子隻是彼此有了一些眼緣,說不上有什麽感情,但現在……


    是個好兒媳!


    但昊兒他……


    薑崢隻覺心頭被痛擊了一下,一時間甚至有了暈厥的衝動。


    這哪裏是要求賜死!


    這是在逼宮啊!


    家國不能兩全!


    好一個家國不能兩全!


    盡管薑芷羽在他麵前一直是小可憐的形象,但作為父親,怎麽可能不清楚女兒本身的樣子?


    更何況她的母親是……


    他看著薑芷羽。


    薑芷羽也在看著他,眸中含淚,卻又無比執拗。


    昨夜那衝天的威壓,讓她幾乎現出了原形,說是宗師間的切磋,怎麽可能!


    那等威勢,隻有鎮國公!


    鎮國公怒成那樣,除了趙昊出事還有什麽可能?


    她可能還沒有愛上趙昊。


    但趙昊卻是她幽居深宮十幾年,唯一亮過、有過溫度的光。


    錯過了他,不知道還要再等多久。


    深宮太冷,她等不到第二顆爆竹。


    別處煙火滿天,她受不了鍾粹宮的淒冷。


    她不知道究竟怎麽回事,但她知道那個讓自己毛骨悚然的恐怖感知一定是皇帝的人,隻要那個人不點頭,沒有任何別國勢力能在荒國玩陰謀詭計。


    所以她來了,她要逼皇帝交出那個人。


    逼不出來沒關係,反正不打算等了。


    薑崢看了看自己的女兒,又看了看眼神堅定的白秀,終於深吸了一口氣。


    “傳朕旨意!”


    “飛魚衛鎮撫使及以上官員當即停職,嚴加查辦!”


    “確定趙昊下落之前,由白秀擔任臨時指揮使的職位!”


    “人要找!”


    “鬼也要抓!”


    “朕倒是想看看,究竟何人如此膽大妄為!”


    文武百官麵麵相覷,罷免飛魚衛所有高層,讓賦閑在家十幾年的白秀擔任臨時指揮使。


    雖然以前白秀也是軍功卓著,但畢竟這麽長時間了……


    如此安排,足以看出皇帝多麽緊張趙昊的小命。


    白秀大喜過望,當即拜謝:“多謝皇上!”


    聽到這句話,薑芷羽也是微微鬆了一口氣。


    ……


    密室之中。


    趙昊癱軟在牆角,已經沒有了和這些人溝通的欲望。


    這些蛙人就像是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


    一句話不停不說,還喜歡捏人肋骨。


    這特娘的誰頂得住啊?


    好在洛水的狀態已經穩住了,隻要人還活著,一切就都好說。


    他閉上眼睛,拚命回憶之前的情況。


    那個黑衣人,絕對是薑崢的人無疑了。


    但為何薑崢星子現在白得發亮,幾乎連黑氣都看不到了,卻還是派人來刺殺自己?


    還是說,這人根本就不聽薑崢的指揮?


    荒國中,還有人敢違背薑崢的命令擅自行動?


    這人究竟是誰?


    趙昊思來想去,把腦海翻了一遍又一遍,隻有一個身份與這些特征符合。


    那就是飛魚衛和軍情處的創始人,長公主薑淮!


    雖然老趙家對這個名字諱莫如深,很少在他麵前提及,但總歸還是聽到過一兩句的。


    糅雜在一起一分析……


    這老娘們跟老趙家關係不好,說不定那個從來沒見過麵的奶奶,失蹤都和這個老娘們有關係。


    但偏偏是趙家媳婦在軍情處的老師,白秀如此恐懼婆媳關係,指不定也有這老娘們的原因。


    一句話概括!


    介老娘們不是好人呐!


    如此一來,那顆接近純黑色的星子也就好解釋了。


    至於這些蛙人,一個個星子黑氣洶湧如浪潮,跟薑淮星子上如刀的黑氣還不一樣,一看就是有大仇的。


    下屬?


    應該不會是下屬!


    這些蛙人保底身負殺父之仇,說是別國勢力更有可能,而且昨天薑淮出手相助的時候,他們也明顯懵逼了一下。


    所以歸根結底,還是魏國人的可能性最大。


    麻辣隔壁的!


    老子之前亂猜都蒙對了。


    結果還是發生了這種事情!


    飛魚衛幹什麽吃的?


    娘的!


    飛魚衛就是那個老娘們創立的!


    這一波……純純被陰!


    趙昊越想越氣,隻想把那個老娘們頭擰下來當球踢。


    虧賭坊裏麵還傳過你跟老子的緋聞,下起狠手可真的不當人啊!


    但氣歸氣,就算猜到了她的身份,也沒有什麽卵用。


    當務之急,還是逃脫這些蛙人的掌控。


    可這些狗玩應也不說自己想要啥,就擱這硬坐,一個個都跟自閉症兒童一樣,還真不知道怎麽撬開他們的嘴。


    娘的!


    比青樓新到的姑娘嘴都難撬!


    沒辦法。


    硬撬吧!


    趙昊深吸一口氣,拍了拍最近麵具男的肩膀:“令尊健在否?”


    剛才還油鹽不進的麵具男,頓時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眼神變得驚恐且淩厲。


    “咯嘣!”


    “咯嘣!”


    “咯嘣!”


    “咯嘣!”


    趙昊:“……”


    連著四根肋骨被捏斷,他當場就麻了,冷汗蹭蹭地朝外冒,身體也劇烈地顫抖了一陣。


    這特娘的疼啊!


    不過這麵具男反應這麽劇烈,一定是被戳中痛楚了,恐怕他的爹真是黑臉漢或者老爺子其中一個人親手殺的。


    趙昊咧了咧嘴:“你這個小碧宰治捏得還挺對稱!”


    麵具男終於忍不住了:“你真當我不敢殺你麽?”


    趙昊切了一聲:“你這狠話放的,比青樓姑娘嘴裏的‘不要’氣勢都弱。”


    麵具男:“……”


    趙昊歎了一口氣:“其實吧!不管父輩有什麽恩怨,咱們兩個坐一塊,也沒有什麽直接的仇怨,畢竟我趙昊整天喝酒逛青樓,人生格言就是與人為善,哪有那麽多仇家?”


    麵具男冷笑一聲:“照你這麽說,世上所有的仇怨都能一筆勾銷了。”


    趙昊搖頭:“那倒不是!不過我瞅你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我卻連你仇什麽都不知道,我想恨你吧代入感都不夠!反正這裏就咱們幾個人,還不如開誠布公地嘮一嘮,整點代入感說不定我還能怕一怕!”


    麵具男:“……”


    他別過頭去,雖然這一番話乍一聽有點道理,但仔細一琢磨覺得趙昊腦袋可能有什麽大病。


    這一副啥也不怕的愣頭青模樣的確很讓人窩火。


    可讓你害怕,對你有什麽好處?


    對我又有什麽好處?


    還是說害怕的感覺會讓你感到很爽?


    這不是有病麽?


    趙昊一副急切的樣子:“行了行了!我攤牌了,雖然我趙昊鐵骨錚錚,但能不死還是不想死的!你們深入荒國腹地也不容易,人生地不熟的就算本領再高強也很難逃跑,我可以幫你們!”


    “哦?”


    麵具男這才多看他了一眼。


    一開始趙昊為了救這個小姑娘,狠話一堆,狠手一個接一個。


    他下意識就覺得趙昊是一個狠人,雖然嘴有點碎,但狠就是狠。


    跟狠人是沒法講條件的。


    尤其是跟一個窮途末路的狠人,更是沒有半分條件可講,所以他不想在趙昊身上浪費時間。


    不過現在仔細想想,一個從小糜爛到大的紈絝公子哥,哪有真正有骨氣的?


    為了所謂紅顏,可以一時熱血上頭,畢竟地上這重傷的丫頭長得確實好看。


    但隻要冷靜下來,他未必不會為了生命出賣一部分利益。


    終究還是一個貪生怕死,貪圖享樂的人罷了!


    麵具男看向趙昊,饒有興趣道:“你有什麽辦法幫我逃跑?”


    “直接當人質挾持怕是沒有什麽用,主要我爺爺太猛了,隻要目之所及,就能隔空封鎖你的真氣,鎮壓你的肌肉,挾持我直接逃跑就是送人頭。”


    趙昊撓著頭,一副苦思冥想的樣子。


    麵具男有些詫異,沒想到他還真的在認真幫自己想辦法。


    忽然,趙昊一拍腦門:“問你個問題,咱們現在還在京都轄區麽?”


    麵具男反問:“你覺得我會告訴你麽?”


    趙昊切了一聲:“你還害怕我把消息傳出去?你這是剛才沒搜我身還是咋的?膽子這麽小,還特娘的學人綁架!”


    “……”


    麵具男想了想,好像確實是這樣,便直接點了點頭。


    他們的確還在京都轄區。


    一是因為傷得太重,二是荒國雖然京都城不大,但轄區十分廣袤,現在已經全麵戒嚴了,這時候想著逃跑幾乎約等於找死。


    趙昊眼睛一亮:“這就太好了,你們帶紙筆了沒有,我能把京都的布防圖給你們畫出來!”


    麵具男:“???”


    趙昊白了他一眼:“咋?不信啊?”


    麵具男深深看他了一眼,直接丟過去一根樹枝,拍了拍濕潤的土地:“沒有紙筆,你在這裏畫!”


    趙昊接過樹枝,一副嫌棄的樣子,嘴裏嘟囔道:“將就吧!”


    說著,便在泥土上一通操作,很快就把京都周邊的地圖畫出來了。


    麵具男眼睛一亮,他來之前已經將荒國京都附近的地圖研究得不能再研究了。


    這地圖雖然是樹枝畫的,但還原度相當高,而且無比精準。


    想不到,這紈絝還是有點東西的!


    “行了!布防圖呢?”


    他假裝不經意地看向趙昊。


    趙昊也沒有繼續磨嘰,飛快在地圖上標注了幾個地方,包括兵種和兵力都詳細地標記了上去。


    隻不過,他隻標記了一半就停手了。


    麵具男不由眉頭一皺:“你繼續!”


    趙昊一臉無語:“你這是打算白嫖麽?我這讓你嫖到一半才準備收你錢,不過分吧?”


    麵具男身體僵了一下,忽然感覺嫖到一半收錢才更過分。


    不過仔細想想,趙昊畫布防圖隻是貪生怕死,又不是來做慈善的,不提條件才不正常。


    他看向一旁:“阿七,你來看看這布防圖的真偽!”


    那個叫阿七的蛙人立刻蹭了過來,對著地上的布防圖仔細端詳了好久,很確定點頭道:“不像是假的,布兵位置和兵種兵力都相當考究。就是……就是從這個方位突圍,咱們直接突圍到荒都軍區了!”


    麵具男瞪了趙昊一眼,心想這個紈絝還真的雞賊,布防圖給一半不說,還隻畫朝向荒都軍區的那一部分。


    淨想著談條件了。


    做人就不能真誠一些?


    他開口問道:“你是怎麽得到這布防圖的?”


    趙昊興致缺缺:“不小心瞟了一眼,就記住了啊!”


    “胡說!”


    麵具男冷哼一聲:“且不說瞟一眼能不能記住,京都城防不歸鎮國公管,這等軍機大事根本不是你能接觸到的?”


    趙昊沉默了一會兒:“如果你要是了解我的話,應該清楚我經常被皇帝吊起來打,一般都是在乾清宮和尚書房……”


    麵具男:“……”


    如此說來,就合理多了。


    不管什麽大事,到最終都是要經過黃帝手的。


    他沉默了好久,有些遲疑道:“你該不會真有過目不忘的能力吧?”


    趙昊不確定到:“你說會不會有那麽一種可能,其實我是一個兵法大師,這布防圖是我臨時編出來糊弄你們的!”


    麵具男:“……”


    阿七生氣了:“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這布防圖一看就是出自兵法大家之手,也是你這個紈絝能夠靈光一現編出來的?”


    兵法大師?


    你要真是個兵法大師,薑崢允許你活到現在麽?


    麵具男看向趙昊:“開個價吧!”


    趙昊鬆了一口氣,指著地上的洛水說道:“先把她放了!”


    麵具男樂了:“沒想到一個紈絝還挺重情重義,如此關頭竟然還想著女人?”


    趙昊一臉莫名其妙:“我讓你先把我送回去,你願意麽?”


    麵具男:“……”


    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他擺了擺手,阿七便直接把洛水扛了起來,準備出去。


    “哎!”


    趙昊叫住了他:“她昏迷成這樣,你把她放出去,跟把陸龜放生到海裏有什麽區別?”


    阿七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你是鎮國公領養的吧?怎麽啥東西都不懂?”


    趙昊:“……”


    麵具男也是一臉疑惑地看向趙昊,不知道他為什麽啥都不懂。


    阿七扛著洛水,直接走向濕潤的土牆,竟然直接融了進去。


    趙昊驚了:“霧草!這是什麽仙法?”


    他剛才還一直好奇,這個暗室連個門都沒有,這些人究竟是怎麽出入的。


    結果……意外之喜啊!


    麵具男:“……”


    他是真的啥也不懂啊!


    趙昊有些急,就跟看到民科在科普永動機,自己迫不及待也想嚐試一下一般。


    他望向麵具男:“哥們!解釋解釋啊!”


    麵具男噎了一下:“避土符啊!”


    趙昊驚了:“還有這種神奇的東西?為什麽我從來沒聽過?”


    麵具男也驚了:“雖說荒國鮮有遠古宗門遺跡,但這種低級的避土符軍隊裏應該也有幾張,你是鎮國公領養的吧?”


    趙昊:“……”


    他咽了咽口水,他本來以為自己穿越的是高武世界,能有妖人混血已經很不容易了。


    結果現在才發現,原來是仙俠世界。雖然那些遠古宗門都成遺跡了,連傳承都沒留下來。


    還真有些興奮。


    他搓了搓手:“這一張多少錢啊!”


    麵具男:“五千金!”


    趙昊:“這麽貴!”


    麵具男:“也不貴吧?”


    趙昊:“光論現金流,京都能比得過我的沒幾個人,就這我都舍不得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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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麵具男:“你們荒國真窮。”


    趙昊:“……”


    沒辦法,荒國強是真的強,窮也是真的窮,跟底蘊深厚的中原五國的確沒得比。


    他低下頭,直接把布防圖給補全了。


    這布防圖的確是他被薑崢吊起來打的時候不小心瞥到的,有啟智文星加持,他能輕鬆臨摹下來。


    不過是十年前被吊起來打的時候看到的,京都周邊的布防圖七年一換,現在指定大變樣了。


    這群沙雕問都沒問……


    咋就默認過目不忘都是短時間內的呢?


    不允許我十幾年前瞥到一個東西,一直到現在都沒忘麽?


    這麽粗心,還來當刺客?


    你可長點心吧!


    不一會兒,這張來自於十年前的布防圖就畫完了。


    而阿七也用避土符回來了,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問題。


    趙昊鬆了一口氣,也幸虧是京都布防圖,這些魏國人一輩子都沒打到過京都,這布防圖他們根本無從驗證。


    要是西隴關的布防圖,往年的圖還真不一定能糊弄得住他們。


    ?


    ?個時候,另外一個一品高手穿著蛙衣回來了。


    麵具男急切地問道:“怎麽樣?”


    那人咬牙道:“今天一早,鎮國府一家三口就直接穿著喪服去上朝了,現在滿京都都在說鎮國府滿門赤膽忠心,哪怕是一個紈絝,也有為荒國站著死的決心!


    趙定邊那老東西,直接用了三塊靈石,還燃血催動大陣,整個京都都快被籠罩了,要不是我跑得快,恐怕已經涼了。”


    說著,他看向趙昊:“別看你爺爺演得這麽悲壯,不過是為了沒那麽多負罪而已!死紈絝,垃圾一個!”


    即便趙昊沒心沒肺慣了,也不由有種心寒的感覺。


    他忍不住問道:“你們到底提什麽過分的條件了啊?”


    麵具男聲音低沉:“西隴關布防圖!”


    趙昊心頭的涼意頓時消散不見:“我說呢!這我就理解了,我哪值得了這麽多錢!”


    若是別的,趙昊真會心寒。


    但西隴關布防圖……


    別說用自己的命要挾,就算用皇帝的命要挾也不行。


    哎!舒服了……


    另一個一品高手厲聲道:“這小子直接殺了吧!”


    麵具男連忙問道:“朝中人怎麽說?那帝江鴻匣,趙定邊可有呈遞給皇帝?”


    “這個倒沒有,不過那廢物現在不過是個七品官,站到最後麵,就算把子匣交給了皇帝,他也未必能夠看得清!殺了吧!”


    “若殺了,趙定邊隻會更瘋狂,倒不如把他鎖在這裏,我們現在逃跑!”


    趙昊不由問道:“你們逃跑了,我呢?”


    麵具男冷然一笑:“在這裏,餓死!”


    趙昊:“……”


    他沉默了一會兒:“難道你們就不想問問,我能不能畫出西隴關布防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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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麵具男:“???”


    所有人:“???”


    ……


    乾清宮。


    薑崢聲音暴怒,猶如一頭擇人而噬的野獸。


    “皇姐!好一個皇姐!”


    “既然你自信憑你的手段就能穩住整個荒國,你為何不殺了朕?”


    “這個皇位你來坐!省得朕給你添堵!”


    ~~~~~~~~


    一章10500字,打完收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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