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一座舊墳竟連死了倆幹部,而且周鄉長不但腦袋被砸沒,屍體還被驚驢載著跑沒影了,這得何等的苦逼呀。


    三麻子接連受到這兩次石破天驚的打擊,整個人也跟二賴子似的垮了。


    不過他隻是垮了幾秒鍾,準確地說是懵了幾秒鍾,然後嗷的一聲掙脫了我們的攙扶,揮手喊道:“快,快去追!”


    “派人追去了!”我急道。


    “鄉上,趕緊報告鄉政府,不,縣政府,讓楊縣長,不,讓林部長緊急召集全縣武裝,大規模圍追堵截那輛驚炸的驢車,務必把周鄉長的屍體運回來!”


    咦,這主意好!


    要知道,那驚炸的毛驢雖然不如死去的詐驢的威力和速度大,但一般人是絕對攔不住的,其速度甚至比汽車都快。


    這時候不定早竄出幾十裏了呢,靠人追是沒門的,隻有迅速發動全縣群眾,以人民戰爭的方式,在方麵幾百裏的範圍內搜尋抓捕,才有希望留住周鄉長的屍體,否則,不知要流竄到哪兒去呢。萬一跑進深山,連驢帶人被狼吃了,或掉進水庫喂了魚,那怎麽跟上級政府和人民群眾交代?


    我暗暗讚歎三麻子想的周到,二賴子一聽也來了勁頭,從地上一個躥跳站起來,衝一外號叫“兔子腿”的小夥子喊道:“你,趕緊速跑二十裏,去鄉政府報告這兒的情況,請求支援!”


    “兔子腿”一愣,轉眼瞥見了院牆根下的那輛周鄉長起來的自行車,道:“二叔村長,有腳踏車呀,騎這個比跑還快。”


    二賴子眨眨眼:“你會騎?”


    “不會,可這二十裏路下來,肯定就溜了。”兔子腿這是要練手呢,這火燒眉毛的當口,他也不心思心思爭分奪秒的用處。


    三麻子嗷的一聲,大罵道:“你特娘的,周鄉長都不知竄哪兒去了,你還想學騎車子?這不是幸災樂禍,故意磨蹭時間嗎?二弟,給我查查他到底是啥身份!”


    兔子腿一聽昏了,這夥計雖然才二十出頭,可仗著腿腳利索,沒少扒過寡婦門子偷看人家洗澡,逮雞摸狗的事也幹過,這若真計較起來,大牢肯定是蹲上了。


    他忙大叫:“別別,我去,我跑著去,不用半小時,保證完成任務……”


    說著,身形一晃,拔腿就竄出了院門,跟兔子似的絕塵而去。


    兔子腿走了,眾人也不知該幹啥了。


    三麻子拄著拐棍站在那兒衝著二賴子一個勁地直罵:“二賴子呀,二賴子,你說你都快六十歲的人了,支過前,出過夫,還火線入了黨,啥世麵沒見過呀,難道不知道怎麽躲炮彈嗎?頭頂竄,迎風站,耳邊嘯,就地倒,這點經驗都沒?”


    他這一說,把一個漢子提醒了:“對對,我眼看著那些磚頭漫天亂竄,也不知往哪兒跑了,嚇懵了,就那麽傻站著,還真沒被打著。”


    “我,我也沒竄呀……”二賴子苦逼地爭辯道,“是周鄉長吆喝著鄉親們快趴下,他自己亂竄。”


    “你不會提醒提醒他?”三麻子恨道,“虧你還是個二把手呢,這點意識都沒有,我看就是故意的!”


    我娘,這句話可是能砸死人啊。


    二賴子瞪眼張嘴,連連辯解,最後又一屁股砸在地上,抱頭嚎哭。


    當然,他不隻是哭,還必須要撇清,說誰能想到那磚頭單落周鄉長頭上呀,若知道的話,寧願讓磚頭砸自己,也不會砸他。


    那哭聲,那語氣,那表情動作,真的是可憐至極。


    賴子媳婦站在一邊,麵無表情,既不勸,也不拉,完全跟自己無關似的。


    三麻子煩了,擺擺手讓人把二賴子架進了屋,麵壁思過去。


    這樣,罪名就全扣他頭上了。


    接著,三麻子讓我打開東磨屋門,從屋裏拿出三條長槍,他自己一條,我一條,又給了一個叫大冬瓜的漢子一條,然後鎖上門,帶領大夥來到村口,準備迎接鄉上領導。


    那為啥要帶上槍呢,麻子說這是防備敵特,這兒出這麽大的事,咱農村武裝力量薄弱啊,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敵特壞分子萬一來搗亂,咱們豈不更要丟臉?


    當然,他這是糊弄村民的,其真實想法應該是怕那驚驢突然返回來,我們招架不住。


    一眾人馬在村口等待的時候,三麻子有意無意地又埋怨了二賴子一頓,給村民們的印象就是這起事故中,二賴子簡直就是罪魁禍首,壓根就沒擔當起副村長的責任來,才導致了周鄉長的犧牲。


    鄉民頭腦都很簡單呀,想想也真是這麽回事,遂一直同仇敵愾,堅定地維護了三麻子的說辭。


    我知道,二賴子同誌這副村長的職務肯定是保不住了。


    唉,才幹了一天不到黑,連癮都沒過,就又被擼了,苦逼帶冒煙的,可憐。


    待到中午,兔子腿乘著卡車和幾個鄉縣幹部來了。


    但沒楊縣長和一枝梅,據說是去省裏開會去了。


    村民們排成兩排簡單歡迎了,幾個幹部就邊走邊跟三麻子詢問起了事情的經過。


    三麻子當時因不在現場,不能瞎說,遂撇開我,直接讓其他村民敘說。


    村民們腦子裏早就被三麻子有意無意地灌輸了知識,便七嘴八舌地說了周鄉長犧牲的曆程以及副村長二賴子的不作為。


    這樣,等一行人來到我們家裏,幹部們已做出了決定:先派人看守住二賴子,控製他的自由,然後我們又去了南嶺,草草查看了地形和周鄉長犧牲的地方。


    幹部們一致認為不可思議,那舊墳墓距我們躲避的路溝有幾十米遠啊,周鄉長咋就被炸起的磚頭砸中了呢,用科學理論沒法解釋的,所以隻能把重重疑點指向了副村長二賴子了。


    從南嶺回來後,一個幹部便做出了兩項指示:一:全村幾十口子男女老少立即兵分四路,以村為中心,向東西南北輻射,追尋驚驢的下落;二:把二賴子帶回鄉上,嚴厲審查。


    當然,他們來的時候已向縣裏報告了情況,估計全縣人民也早行動起來了。


    幹部們走後,三麻子坐鎮家裏,一是繼續看守東磨屋的炸藥,二是指揮等待尋驢的村民的消息,以便及時向上級匯報。


    我們出行的四支隊伍都由一名身強力壯的漢子帶頭,且每組隊伍都帶有一條槍,不但要尋驚驢,還要防備階級敵人破壞。


    我帶的這組是八個人,三男五女組成,其中就有二賴子媳婦。


    這女人也真是心大呀,丈夫被帶走,還有心跟著我們瞎轉,本來三麻子是想把她留在家裏的,可她偏要跟著出來。


    我知道她主要是想跟我在一塊。


    我們的出行方向是西麵,也就是當初詐驢逃跑的方向。


    其實,這是“作”,出來尋找毫無意義,那驚驢早跑千兒八百裏外去了,找個屁呀。


    但這是形勢,沒人敢牢騷和抵觸。


    我們一行人扛槍帶鋤拿棍子的往西走了七八裏,遠遠地,我望見了那片樹林墳地。


    心裏不由生出好奇來,這全縣都在平墳,那兒肯定也被平了吧?那我們埋藏的那些寶貝呢,是不是也被人刨走了?


    特娘的,反正是大白天,也沒目標可尋,不如大著膽子帶領這群棒槌去那墳地裏轉轉看看吧。


    我想到這兒,轉頭對眾人道:“貧下中農同誌們,前麵嶺上有一片樹林,走,去林子裏搜搜驚驢藏那兒沒!”


    眾人齊應一聲,跟著我就加快了腳步。


    不一會兒,我們就來到了樹林嶺下。


    我仰頭眯眼望去,見那片林子似乎沒受到多大的破壞,隻有路溝裏側的幾棵樹被砍倒。


    這說明是真的有人來動過,我心沉了下來,步子更快了。


    還沒到嶺半腰,又隱隱聽到樹林墳地裏傳來陣陣哭嚎聲,有男有女,還有孩子。


    咦?難道這兒又剛埋了死人?不對呀,現在正搞平墳運動呢,他們咋還敢埋人?噢,應該是像鄭誌國那樣,不起墳包吧。


    “走,進去看看!”我一揮手,兩個年輕漢子扛著鋤頭一馬當先,抄過路溝就向林子裏奔去。


    我提著槍緊跟其後,而那幾個婦女腿腳笨,一下躍不過路溝呀,就吆吆喝喝地蹲身想下到溝底再爬上去。


    我嫌她們麻煩,就道:“你們別進來了,在路上等著就行。”


    幾個人也很聽話,就站在路上嘰嘰喳喳的等待起來。


    林邊幾顆樹木皆被連根刨起,露著白森森的骨茬東倒西歪地橫在那兒。


    再往裏,樹木就濃密起來,雖然已是初冬,但因鬆樹居多,眯眼望去,還是綠幽幽的看不到盡頭。


    前麵倆漢子便舉著鋤頭往裏走,邊大聲吆喝著:“誰在裏麵,誰在裏麵……”


    廢話,死者家屬唄,要不哪個吃飽了撐的會拖兒帶女的閑的沒事來這兒哭喪。


    我提醒道:“別瞎吆喝,進去搜搜!”


    邊說著,邊抱著槍一步步往林子深處摸去。


    其時,太陽已偏西,大約是下午三四點鍾了吧,林子裏有些昏暗,大大小小的墳包密密麻麻地一座挨著一座,幾乎每個墳頭或墳前都立著一顆奇形怪狀的樹,這無形中就給人一種驚悚感。


    咦?剛才那些個哭墳的人呢?咋沒動靜了?


    我轉眼四望,滿目除了樹木茅草就是墳頭,不見任何人影。


    特娘的,不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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