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麻子也是一愣。


    “繩子,褲腰帶,綁腿也行,快點!”三麻子衝眾人低聲叫道。


    我們不知他要幹啥呀,難道要把我們其中某個人從城頭上吊下去打死那個受傷躲在門洞裏的鬼子?


    可日軍狙擊手就在外麵某個地方躲著瞄準呀,別說把人吊下去,就是一露頭,不定就會招來致命打擊呢。


    幾個人稀裏糊塗地把褲腰帶解下來,按著三麻子的吩咐連接成一條。


    緊接著,麻子又讓我把一顆手雷捆上。


    我這才恍然大悟,靠,原來是要來個空中炸雷呀。


    遂用繩子提著手雷,貓腰溜到半塌的城門樓正中,把握好繩子的尺寸,一把扯掉拉弦,往牆上一顆,揚手扔了下去。


    隻感覺繩子別在牆垛上猛一緊,“轟隆”一聲巨響。半截繩子衝天飛起,我也下意識地抱住了頭。


    “下去聽聽,門外還有動靜沒?”三麻子衝那倆嘍囉道。


    倆人應聲跑了下去,不一會兒又歡喜地竄了上來,連嚷:“死了,死了,我們趴門縫上瞅了,門洞裏那個鬼子腦袋沒了,血糊糊的歪在那兒,嘿嘿……”


    我讚!麻子這招空中炸雷還真管用呢。


    也是那小鬼子太精明,我猜測,他受傷後跑進門洞裏的目的不是炸門,而是保命,若是個棒槌,肯定和城門同歸於盡了。


    這回,外麵的鬼子們傻眼了,幾次衝鋒,不但沒攻進城門,且被打的丟盔棄甲,死傷近半,窩在老地方不敢咋呼了。


    其他三個城門呢,據前來匯報情況的嘍囉們說,鬼子也是沒到近前就被打退,四個城門綜合報數一合計,光死在外麵開闊地上的鬼子就有一百多人。如果再加上我們這邊門洞口被炸碎的鬼子,加起來估計超過一百三十多人,也就是死亡過半。


    當然,我們也傷亡了十幾個。


    其時,天色已近傍晚了,太陽在西山尖上搖搖欲墜。


    而鬼子們的炮兵還沒有出現。


    三麻子的臉色也逐漸晴朗起來,此前,他最擔心的是鬼子炮兵,擔心他們一來就展開轟擊。


    不過現在,他這擔心沒了,因為即使炮兵現在來到,天黑夜暗的也不會炮擊了。


    “姊妹們,你們幾個下去找幾口大鍋,咱車上有麵有肉,今晚讓兄弟們好好飽餐一頓,攢足了勁好打鬼子!”


    麻子喊了一聲,七八個婦女忙起身貓腰向城下奔去。


    “大王,女人勁小呀,能搬動大鐵鍋嗎,還要擔水撿柴火啥的……”那個當初被轉頭渣子紮破腦袋的漢子試探著問三麻子。


    他這是想主動幫著姊妹們幹活呢。


    這樣的人品誰不喜歡?


    三麻子嗬嗬一笑,道:“好,二愣子,你跟賴子和大瓜幾個下去幫幫她們!”


    “不,不用不用,我自個就行……”光頭生怕有競爭對象,說著,起身竄了下去,因為太急,還差點一頭栽下去。


    其他幾個被點到名的夥計不樂意了,你娘,你小子想吃獨食?也太不夠意思了吧,大家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堅決聽從大王的號召,趕緊幫姊妹們幹活去!


    幾個人一對眼,同時跳起來,爭先恐後地竄下了城牆。


    他們的這一舉動,引起了留守的眾人一陣竊笑。這就是典型的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當然,偷笑的人群裏光棍也不少,但三麻子沒點到他們,也不好意思硬著頭皮搶,對下去的幾個同伴羨慕嫉妒罷了。


    漸漸地,天色已暗了下來,外麵遠處的小道上隱隱出現了燈光。


    這應該是鬼子的援兵和炮兵來了。


    城頭上的漢子們紛紛叫了起來。


    三麻子眯眼往外瞅了會,臉色卻帶著詭異的笑容,不知他心裏在盤算啥。


    天色黑嚴,因怕城外的鬼子狙擊手點名,我們也不敢掌火把,就那麽躲在城頭後觀望著。


    這時,下麵也做好了飯,一個嘍囉跑上來,問是把鍋抬上來在上麵吃,還是下去吃?


    麻子擺擺手說郭子留下放哨,其他人趕緊下去吃點。


    於是,一個嘍囉背著麻子,簇擁著下了城牆。


    三麻子的用意很明顯,因我有夜眼,黑夜如同白晝,一旦有鬼子摸黑偷襲,不等他們有所行動,就會被我發現。


    我孤零零地坐在牆垛後,見城外遠處的鬼子們也生起了火在做飯,幾門大炮並排立在那兒,邊上卻沒人。


    或許,他們晚上不會進攻了吧,而隻要給我們一晚上的時間,那就有活下來的希望。


    我想起了秀兒和萍兒,這時,她們在山上肯定等急了吧,如果這一仗打完,我們再也回不去,她倆會怎樣呢,應該是痛哭幾場,過些日子另找男人嫁了吧?


    還有玲花,她?不會的,為了我,她甘願當尼姑,也就是說,即使我死了,以她的性格,也會孤守一生。


    兩下一對比,我更加思念玲花了,隻是不知,她若還活著的話,能在哪個寺廟裏呢?


    我暗暗下了決心,若再能死裏逃生,接下來的第一個任務就是去找玲花。


    可又一想,若真找到玲花,我敢把她帶回山上嗎,她若來了,秀兒和萍兒咋辦?玲花是絕不會讓我跟她們在一起的。


    而秀兒和萍兒也不會甘願退出走人,一旦鬧起來,我該怎麽辦呢?


    想到這兒,我又迷糊了。


    眾人吃了飯,三麻子又讓幾個人用大瓦罐盛了些,送往各城門,我也下去湊合著吃了點。


    接下來,為了防備鬼子夜間翻牆偷襲,城門樓附近除留下五六個人外,其他人員三個一組,並聯合其他三個城門的人員,繞城牆展開了巡邏。


    當然,巡邏是不敢舉火把的,隻能摸黑走路,好在城廊寬闊平坦,不至於磕著絆著,隻要瞅好外麵有沒動靜就行。


    我和三麻子帶著兩個膽大的嘍囉,來到城下,點起了一支火把,開始了對成排的死屍的催詐工作。


    對於這項生死攸關的行動,我和三麻子是絕不敢懈怠的。


    朱砂針和草紙有倆嘍囉做,我和三麻子警告了倆人打死也不能吭聲的話後,就跪在屍體旁加緊忙活起來。


    當我們把第一具男屍催活時,隨著它身子猛一抖動,還是把倆嘍囉驚的一屁股砸在了地上,好在沒出聲。


    三麻子朝他們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倆人忙又低頭哆嗦著手忙活起來。


    我們一氣催‘活’了十多具屍體後,麻子已大汗淋漓,氣喘籲籲。


    隻好坐在地上歇息會,我則不敢鬆懈,一個人雙手並用,又催‘活’了三具屍體後,麻子也歇息過來,又跪身加入了戰陣。


    一直到後半夜,我們催‘活’了一百多具男女老少的屍體,其中有十幾具鬼子和偽軍的。


    而經過如此高強度和長時間的體力和精神注意力的作戰,我也累屁了。


    渾身跟洗了澡似的,汗水直流,手麻腿酸。


    三麻子也是不停地擦一把抹一把的,累的都跪不下了,最後隻好坐在地上催詐,進度也就自然慢了下來。


    好在,這一夜,鬼子們並沒炮擊,也沒發動偷襲,算是平安過了一晚。


    他們也有自己的美妙打算,隻要天一亮,集中炮火轟塌城牆,而後用優勢火力控製住形勢,千軍萬馬一個衝鋒就能突擊進城裏。


    憑我們這點人,根本不夠他們打的,所以,晚上也就不想冒險了。


    一夜無事,天色微明。


    二百多具腦門上蓋著草紙,紮著銀針的屍體從城門口沿大街一直排出去有一百多米遠,這情景,不但使城頭上巡邏的男女隊員目瞪口呆,膽戰心驚,連我望著這片已半活的屍群也感到了恐懼。


    三麻子癱坐在地上已虛弱的說不出話來,衝邊上的倆嘍囉抬手指了指東西北三個方向,雙手一劃拉,點了點這兒,意思是讓其他城門的人員全部回來。


    我知道,他要動手了,趁著敵人還沒發動炮擊之前,把屍體放出去,是絕佳的決定,否則,等外麵一開炮,我們就完了。


    倆嘍囉不明白呀,麵麵相覷,眨眨眼剛要問。我忙把話說透了,他們遂起身分頭竄遠了。


    三麻子又指了指城門,我從地上爬起來,拖著疲憊的身體來到城門洞裏,透過門縫往外望去,發現遠處的鬼子們正在冒煙燙火地做飯。


    看來他們一時半會還不準備進攻。


    遂回來說了。


    麻子臉上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


    等各城門的人員集合過來後,我上去跟他們嚴肅交代了注意事項,並要他們就地臥倒,沒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聲,更不許起身走動。


    眾人早被城下詭異的屍群嚇呆了,聽我說完,忙齊齊趴下,腦袋紮在地上,比死屍還老實。


    這些做完後,我們要出擊了。


    我奔下來又進了門洞,卸下橫閂著的大木棍,用力把兩扇幾寸厚的,包著鐵皮的大門推開。


    就在這時,突然發現遠處的鬼子們也異動起來,所有人同時慌張地撲向了陣地,急三火四地舉槍衝著大門瞄準。


    我心猛地一顫,以為他們要進攻了。忙疾步奔了回來,卻沒聽到槍響。


    原來,鬼子是發現了城門突然大開,以為我們要突圍,所以才慌亂地進入陣地,準備迎擊。


    而這,也提前拉開了大戰的帷幕。


    我知道,鬼子們若稍等一會見城門口還沒人出現的話,肯定會開始炮擊的,所以,必須搶在他們開火之前把詐屍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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