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武廣場的禁製自建起日便存在,從外圍是無法看到廣場上發生的任何事情,隻能看到空曠的廣場。昆侖派的祖師爺空虛子這麽做,一是為了避免在嚐試禁術時被心懷不軌的弟子學了去,二是怕出現一些過於慘烈之狀。


    所以聞人七看不到會武廣場內到底發生了什麽,寒風如刀割般劃過她通紅的臉頰,踏上搖搖晃晃的鐵索橋,聞人七朝著會武廣場疾步跑去。


    被看不見的禁製所擋時,毫不猶豫以烏沉匕首用盡全力朝前方虛空紮去,刀尖仿佛刺到了寒鐵之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迸濺出幾絲火星,聞人七的手都被震麻了。她活動一下手腕,咬緊牙,再度向禁製揮刃,一下又一下,鏘鏘聲在呼嘯不止的寒風中回蕩,好似倒計時一般,速度越來越快,最後隻聽一聲近乎絕望的大吼,聞人七雙手緊緊握住匕首,揚起,落下——哢嚓!


    固若金湯的禁製伴隨著那被寒風卷入了深淵的嘶吼聲,以麒麟座守匕死死紮入的地方為起點,出現了細小的裂紋,隨即那紋路不斷擴大,像是受了重擊的琉璃,瞬間崩塌。


    聞人七眸中的欣喜之色還未落去,眼前便被大片的血紅遮擋。


    幻境中曾看到的血色觸角,以成千上萬的數量與巨大的形態將整個會武廣場包裹,隨處可見已被纏裹成卵的修仙人,露出半條腳,一隻手,半個腦袋,還有被夾在蠕動的觸角之間時不時反射著日光的無數劍刃。那些包裹了生命的巨卵已經開始發出瑩瑩的紅芒,一縷縷的匯集交接,纏繞成股,朝著懸在高空的觀仙台匯集。


    這是……已經晚了嗎?


    林英大哥、關河、還有小桃和六醜……都已經不在了嗎?


    風揚起聞人七垂在額前的發,露出無半點光芒的雙眸,晦暗的瞳孔裏倒映著已如地獄一般的會武廣場。少女靜靜地站在原地,握著匕首的手止不住顫抖,她仰起臉頰,任憑澀意染紅了眼眶,唇輕啟,吐出幾個含糊不清的字眼。


    飛步而起,少女在踏進會武廣場的瞬間,觸角們便嗅到了新食物的味道,群起攻了過來!


    聞人七一腳踹開迎麵飛來的觸角,又揮動匕首刺穿背後襲來的,飛身一躍抱住一根頗為粗壯的揚起手中的匕首就刺了下去!


    噗嗤一聲濃黑的液體自刺穿處噴湧而出,濺了聞人七一臉,她來不及抹去這些腥氣的液體,沿著因受了傷不斷痛苦扭動的觸角向上奔跑,奔至半截一躍而起躲開從上方襲來的數根細小抱團的觸角,落至一旁的人卵之上,聞人七揮匕便朝人卵刺去,又是一股帶著濃烈的腥氣的液體噴出,受傷的觸角紛紛退卻,露出了被纏裹在內的修仙人半張臉,已是被吸的瘦骨嶙峋,毫無人樣可言。


    身後勁風掃過,聞人七側蹲一滾,躲開來自背後的襲擊,從人卵上跳下,腳方落地便被樹根細小的觸角纏裹住。


    該死!


    聞人七心中暗罵,幾乎是在腳踝被纏裹的瞬間揮匕而下,噗嗤一聲觸角被齊齊斬斷,她立即躍上附近一根粗壯的觸角,一邊躲避四周襲來的觸角一邊往上狂奔。


    餘光中,方才因被她刺傷而退去的觸角的人卵,再度被後來的觸角補上,將修仙人再度遮得嚴嚴實實。


    必須破壞這個陣法……


    聞人七心思轉的飛快,按照幻境中燕重施法所需的那幾樣東西,這些人卵身上發出的光所匯集之處就是血玉或者靈氣轉話體的所在,毀了它們,隻有毀了它們……腦中浮現出幻境中血玉被毀時,陣法非但沒有結束反而自行擴大了範圍,聞人七咬牙,當時情況不同,還有素心的陰陽之體做二度連接,眼下顧不得那麽多了,死馬當活馬醫!


    就在聞人七迅捷的在各條巨型觸角間來回跳躍,吃力的躲避著襲來的觸角時,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小七!!”


    是小桃的聲音!聞人七下意識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還未找到人,腳下動作一滯,被數根觸角纏住。她揮匕要斬,高空迅速衝下數條觸角纏裹住她的手臂,死死拉住,當下便將她固定在了半空中。


    該死!


    聞人七心道不好,這時在她失去西河所給的匕首後突然出現在手心中的藍色匕刃再度出現,聞人七眼疾手快直接用它斬斷了纏著手臂的觸角,隻是她還沒來得及將雙腳也解放,又有數條觸角從四麵八方襲來,這次直接同時纏住了她的雙臂及腰部,就連脖頸也被纏死。


    “小七!低頭!”


    不知何處,又傳來小桃的呼喊,聞人七依言照做,頭剛垂下,隻聽頭頂一陣風聲呼嘯,纏住她雙臂的觸角紛紛被斬斷,濃腥的液體噴濺了她滿身。


    一道綠影如同雨夜的雷電,在觸目驚心的血色地獄中幾番閃現,聞人七周圍的觸角如數被斬落。


    “不要放鬆。”年輕的男子最後落到了聞人七身側,他的臉上混跡著鮮血與濃漿,衣袍早已被觸角所噴出的液體染透,手中的銀色鏤霜長劍散發著一陣陣黑氣,與平日的氣勢完全不同,“你知不知道這些玩意怎麽解決?”


    聞人七呆呆地看著突然出現的關河,在她怔愣的這片刻,年輕的男子又斬落了數根觸角。


    “你傻了?”關河沒聽見聞人七的回應,眉一皺厲聲回頭,卻見少女正眼眶通紅的瞧著他,語氣不覺間稍軟,“現在不是解釋的時候,你有沒有辦法幹掉這些鬼東西?”


    聞人七一搓鼻子,指著頭頂上那塊浮在半空正在吸收著眾多人卵上散發出的紅光的血色巨石:“我也不知道怎麽辦,多半要毀掉那玩意!”


    關河抬眸望去,果然是在觀仙台上嗎?


    “如果毀掉了也不行怎麽辦?”關河揚劍一揮,將襲來的觸角逼退。


    “啊,如果毀掉也不行的話……”聞人七握緊了雙手中的烏沉匕首和藍色匕刃,與關河背對背相靠,“昆侖派就是天注定要亡了!”


    “隻要有一個昆侖派的弟子在,昆侖派就亡不了!”


    冷哼一聲,關河率先迎著飛來的觸角一躍而起,飛速朝上奔跑。


    “這些鬼東西喜歡靈力充沛的,別亂用靈法!你去找小桃,她會保護你!”


    關河的聲音自上空遙遙傳來。


    這時會武廣場上再度傳來小桃的呼喊聲:“我在這裏!看台這裏!”


    聞人七尋聲望過去,果然瞧見在會武廣場的一處角落,有個人影手裏用力揮舞著一塊藍色的布,那布看起來有點像昆侖派的弟子服。不知怎麽,在她四周的觸角都繞道而行,留出一塊不大不小的空地,好像還有其他人躲避在那裏。


    看樣子是安全的,聞人七心想,安全就好。


    她沒有去找小桃,而是隨在關河身後也朝觀仙台奔去。


    鐫刻在會武廣場上的陣法紋路的光芒越發強烈,越來越多的細小觸角開始匯聚成一一根根粗大的觸角,雖然看起來要比原來更加聲勢浩大,卻在某種程度上而言為關河與聞人七的攀登降低了難度。


    一前一後,你左我右,從未有過配合的兩人將彼此的後背交付出去,一路斬殺而上,直逼已經變作一塊血紅巨石的觀仙台!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這邊昆侖派正處於九死一生之際,那麵洛白也再度與饕餮展開了搏鬥。


    在靈境中聞人七墜落的瞬間,本封印在洛白體內的神力突然暴漲,瞬息之間便將饕餮咬在巨齒間的摯友內丹奪回手中,不待饕餮反應過來,一拳砸在饕餮口鼻之上,直接將巨獸擊出數丈之外,山洞也被毀了半壁。


    饕餮搖搖晃晃從被自己壓塌的山林中站起,打個響鼻的空當,數道劍芒已逼至身前,根本不給他躲避的時間。而先前那些落在它身上猶如撓癢癢一般的劍芒,此次竟穿透了它堅硬的皮甲,直接捅出數個血窟窿,痛得他發出一聲聲嘶吼。


    將摯友內丹一口吞至腹中,洛白飛身至饕餮上空,冷冷看著那頭受了傷便在林中一通亂撞的巨獸,絲毫不像遠古凶獸。


    速度解決,他還有更重要的事。


    這般想著,洛白仰身衝天長鳴,自眉心開始皮膚逐漸鱗片化,身體泛起一陣藍色光芒,光芒無限擴大,最後化作刺眼的銀芒連日光都遮掩了下去,待光芒散盡,一條銀色巨龍盤亙在山穀之上,巨大的眼眸如燈籠般閃著嗜血的紅光,直接俯衝而下,龍口大張,直奔還在痛吼的饕餮!


    即使是恢複了神力的洛白,若麵對真正的遠古凶獸,也難定勝負。可眼前這頭,早就看穿其實力的洛白不以為意,身量還不及他真身一半大,充其量就是個修行剛過千年的,而且饕餮喜族群,它卻單獨行動,怕是已被族群拋棄,洛白根本不擔心下手重了對方族群會來報仇。


    一心想要快速解決戰鬥的洛白,俯衝而下一口撕咬住饕餮的後頸,瞬間鮮血四溢,饕餮張著血盆大口痛吼嘶鳴,前蹄揚起旋轉身子想將洛白甩下,洛白則看準了時機前爪直接朝其腋下襲去!


    饕餮之目,生於腋下,乃是全身弱點所在,洛白這是奔著取其性命去的!


    眼見尖利的龍爪就要刺穿凶獸的薄弱之處,忽然一道人影迅閃而至,隻聽鏘得一聲,利爪被一柄長劍死死抵住。


    突然阻擋了洛白的,不是別人,正是察覺到洛白有異直接放棄了聞人七直奔而回的西河!


    隻不過其似乎還沒有完全適合這具身體,拿劍姿勢十分怪異,整個身子都扭曲的沒有人樣,唯有那雙眼睛警惕地盯著洛白。


    “看樣子你選擇了那個鯉魚精啊……”劍刃在龍爪的威逼下又後讓幾分,西河咧嘴一笑,“估計那位叫聞人七的姑娘要摔成粉碎了……”


    龍爪一縮,洛白旋身而起,西河本以為突然實力大漲的洛白放過了他們,剛鬆口氣,龍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掃至眼前,直接將她與饕餮揮出數十米之外!


    那饕餮護主心切,顧不得自己調整落地姿勢避免傷勢加重,四肢扒住地麵昂頭一躍將被擊飛的西河用口接住,後頸的傷口再度被撕裂,血如注般嘩嘩流下。


    西河被饕餮細心的放到地上,她摸摸了巨獸的鼻尖,臉上露出痛惜之色。隨後望向盤踞於高空冷視著他們的巨龍,深知他們兩個一起上都未必是那條龍的對手,心思轉了幾轉,高聲道:“銀龍,不是我騙你,那位聞人姑娘先前已身受重傷,若非你留在她體內的靈力支撐,恐怕早就見閻王去了!你最好還是別和我們糾纏!”


    銀龍巨眸一眯,似乎是信了西河的說法,尾一甩紮入雲端,揚長而去。


    直至銀龍的身影消失在天際,西河方才鬆了口氣,她身子一癱直接倒在了地上,一縷青煙從她體內緩緩升起。


    饕餮見狀,大口一張,吐出一個成年男子的軀體,那青煙在空中飄搖幾下便鑽入男子體內。


    半晌,男子睜開了眼睛,緩緩起身,揉了揉肩膀歎息道:“還是這具身體用著習慣。”


    饕餮早已趴伏在一旁,見男子醒來,以鼻相蹭,打了幾個鼻息,似乎在撒嬌。


    男子心疼地扒住巨獸的大嘴,摸摸它的鼻翼:“小獸,這次委屈你了,我幫你療傷。”


    饕餮似是聽懂了男子的話,乖乖轉過身去,露出了後頸的傷口。


    龍神之齧,傷口難俞,男子頗費了番功夫才勉強將血止住。


    待給饕餮療完傷,男子似乎才想起來地上還躺著一個,他有些為難的皺起眉頭,蹲到了尚存有一絲生息的西河身旁,揀了根枝子戳戳昏迷中的女子。


    “真麻煩,幹脆喂給小獸好了。”


    男子於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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