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窗戶縫隙向外望去,碼頭上的濃煙滾滾,慘叫聲響了將近半個時辰。


    所有能跑的人都逃跑了,從碼頭到集市方圓幾裏地空無人跡。滿地都是各種雜物,隔不了多遠就能看見躺在地上死活不知的人。


    即使是曾經親手執行過大規模敵對勢力屠殺計劃的雲微寒,看見這些無辜人等也不由心生惻隱。


    直到那些黑衣人不見了蹤影,雲微寒主仆四人才小心翼翼地下了樓,走出了集市。


    上午熱鬧非凡的集市此時已經一片荒涼。風吹起地上的紙片、布條,看起來簡直像是走進了恐怖片的片場。如果不是頭頂上的太陽還亮晃晃的話,真要有幾分陰森的氣氛了。


    更淒慘的是,停在集市外的馬車不見了。主仆四人隻能互相攙扶著步行回去,路上還遇到幾波想要占便宜的小混混,被雲微寒幾拳幾腳打倒在地才識相離開。


    走到半路遇到了李媽媽和莊頭。原來是李媽媽聽車夫說了當時的情景之後,心膽俱裂,非要莊頭來接雲微寒。莊頭從莊上找了幾十個健壯的男丁,趕著車拿著棍棒趕過來,正好在半路碰上。


    這一番驚魂嚇壞了李媽媽,回到莊子裏好一通折騰,洗澡沐浴、燒香祈願的來了一整套。


    晚上,雲微寒躺在床上,又想起了今天大通河碼頭的屠殺,不知道這些黑衣人是什麽身份、什麽目的。


    這時間、這地點,都非常不可思議。這麽大手筆,目的想必也不會小了。


    可惜,她沒有一個情報係統,憑空猜測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如果是淩玄翼,恐怕早就推測出來事情真相了吧。


    她翻了個身,準備睡覺,卻聽見房頂上傳來輕微的聲音。雲微寒心中一動,難道剛想到他,他就來了?


    但是,繼續聽下去,她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雲微寒輕手輕腳地坐起身,穿好外衣,將袖弩用衣袖蓋好,匕首揣好,這些天準備的一些小物件也一一放好。


    房頂上的聲音很小,但是絕對不是一個兩個人的聲音。她所居住的正房是整個莊子最高的地方,站在她的房頂俯瞰莊子,幾乎是一覽無餘。


    她一直在擔心的問題終於來了:因為離碼頭太近,容易卷入今天的屠殺事件餘波之中。


    不知道站在她的房頂上指揮手下的,會是官還是賊。


    如果是官方還好說,好歹她還有個禮部尚書老爹。可是如果是今天在碼頭大肆屠殺的那幫人,恐怕今天的莊子難留活口。


    她收拾好自己,從耳房的小門無聲溜出,沿著陰影一路繞到了東廂房廊下。


    那裏可以從地麵仰望看到正房屋頂。


    她把身子藏在粗大的廊柱後,整個人都隱藏在陰影裏,抬起頭來向著正房屋頂望去。


    屋頂上站著一個身穿白衣的男子,他背負雙手,昂首而立,雙腿微微分開,看起來很是傲然。


    不時有黑衣人從各處房頂飛躍到他近前,單膝下跪低聲稟告什麽,然後又抱拳行禮而去。


    雲微寒的心不停地下沉:這些黑衣人,和在碼頭殺人的黑衣人看起來一模一樣。


    他們在尋找什麽?會不會再對莊子裏的人下毒手?


    她握緊了拳頭,心中少有地緊張起來。


    後院忽然傳來一陣喧嘩吵鬧的聲音,雲微寒看見一群黑衣人從各處房頂、樹梢跳下來,向著後院方向而去。


    犬吠聲、叫喊聲,甚至還有武器交擊的聲音混雜在一起,整個莊子都被驚醒了。


    有的房間亮起了燈火,也有的房間分外寂靜。


    雲微寒歎了口氣,躲是躲不過去了,除非她現在扔下所有人自己逃跑,還有一線生機。但是,這種事情她還做不出來,至少李媽媽她不能扔下。


    她藏身黑影中,向著後院無聲無息地摸過去。


    後院的門打開著,三四個穿著護衛服侍的男人正護著兩個人,和一群黑衣人對峙著。


    借著淡淡的星光,她看到被護在中間的兩個人是一個婦女和一個少年。


    黑衣人足足有一二十個,將他們包圍在中間。他們手中的大刀閃爍著寒光,隨時都準備撲上去動手。


    雲微寒皺著眉頭,這就是他們要找的人嗎?她倒不是要不自量力地想要救人,隻是如果這些黑衣人達到目的之後,是不是就會將整個莊子的人滅口?她能不能和這幾個人合作保全莊子?


    正在她猶豫之時,一陣雜遝的腳步聲傳來,莊頭帶著十幾個年輕漢子舉著火把來到了後院。


    “你們是什麽人?”莊頭說話的聲音控製不住的有些顫抖,但是今晚如果他不出來,說不定全莊都要死在這裏了。出來說不定還有條活路。


    “聒噪,老頭你是想死了吧?”一個黑衣人陰聲說道,“居然敢出來礙大爺的事兒!”


    他舉起手中的大刀,向著莊頭砍去。


    跟著莊頭出來的都是最精壯膽大的年輕人,手裏都握著長棍,見狀連忙上前架住了大刀。這下,更多的黑衣人轉過頭來,目光中流露出殺意。


    雲微寒知道,如果真的動起手來,雖然人數差不多,但是這些莊漢絕對不是黑衣人的對手。


    她歎了口氣,從黑影中走了出來。


    “你們的頭兒呢,讓他出來跟我說話。”


    火把跳動的光焰中,一個纖細少女從暗影裏緩緩走出。她神色鎮定,目光冰冷,姿容清豔,像是從夢中走出來的精靈。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包括扶著中年婦人的少年都抬起頭來詫異地看著這個突然出現的少女。


    “哈哈,小姑娘長得不錯,膽子也不小。你想見我們老大?好啊,等會兒哥哥把這些礙事的都殺了,就送你去見老大。”一個黑衣人反應了過來,淫笑著說道。


    “狗賊,居然敢這麽對我們小姐說話!”莊頭怒罵道,“今天老頭子非要敲死你不可!”他揮舞著手中的木棒,嘴巴上的胡子氣得飛了起來。


    雲微寒沒有生氣,她慢慢地舉起了左手:“是嗎?”纖細的手指按在左手手腕上。


    在場的人都聽到嘣的一聲響起,還帶著清脆的金屬音,剛才說話的黑衣人就悶哼一聲倒在了地上。


    “這樣,可以見到你們老大嗎?”雲微寒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仿佛隻是拍死了一隻蚊子那麽簡單。


    一道白影閃過,白衣男子已經站在了雲微寒麵前。


    他身材修長,腰肢纖細,但是臉上卻戴著一張麵具。


    那是一張白玉水晶製成的麵具,遮住了他的大半張臉,隻露出嘴巴和下巴。


    即使如此,從他嫣紅的雙唇和優美的下巴線條來看,這個男人的長相也是妖孽級的。


    他的出現毫無征兆,而且就站在雲微寒麵前不到五步的地方。


    雲微寒控製住了自己後退的衝動。對於這些高手來說,這點距離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如果他想出手,雲微寒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來得及使用袖弩。或者說,如果剛才他直接撲過來攻擊她,她這個時候估計就已經躺在地上等死了。


    “你想救這兩個人?”他向著背後擺了擺手,所有黑衣人立刻收起武器,規規矩矩地站直了身體,一個字也沒人敢說。


    “不,我隻是想救我這莊子裏的人。”雲微寒抬起眼睛直視著他。


    “你覺得你有這個能耐?”白衣人的紅唇微微翹了起來,嘴角的笑容說不出來是什麽意味。


    “總比坐以待斃強。”雲微寒很老實地說。


    白衣人笑了出來:“你知道我是誰嗎?”


    雲微寒搖了搖頭。


    “在下就是江南雪湮樓樓主,雪玉公子。不知道你可曾聽聞?”白衣人的聲音帶著笑意,仿佛在和雲微寒聊天。


    “我一介閨閣女子,對江湖中事一無所知,更不曾聽說過雪湮樓和雪玉公子。但是,隻看公子的氣度,就知道公子並非凡人。”雲微寒害怕她再說不知道,會讓人以為她故意抬杠,隻好用最坦誠的態度開始恭維對方。


    雪玉公子放聲笑了起來,聲音在夜色裏傳得老遠。


    “好妹妹,得你這一句話,哥哥今日心懷舒暢,這場富貴就送給你吧。”笑完之後,雪玉公子對著雲微寒點點頭,扔下一句話,就飛身而去。


    其餘黑衣人對於他們老大的這種抽風行為一點驚詫都沒有,刷刷刷地全都消失了。


    那幾個護衛似乎完全不能相信,追著他們砍殺了無數兄弟的凶殘至極的雪玉公子,就被這麽一句毫無技術含量的恭維打發了。


    如果早知道,他們何必以命相搏,多誇誇雪玉公子不就好了嗎!


    就在雙方都帶著驚疑對視的時候,少年扶著的中年婦人終於向後一仰,暈了過去。


    “娘!娘!”少年叫了兩聲,回頭向著雲微寒問道,“這位小姐,能否允許我等在貴莊借住數日?我娘舊傷發作,恐怕有性命之憂,還請小姐行個方便。”


    雲微寒向著他點了點頭,對莊頭說道:“你帶這幾位去休息下,莊裏有大夫給這位夫人請來看看。”


    少年露出感激的神色:“多謝小姐,賀某銘感五內,日後必有報答。”


    雲微寒頷首道:“不必客氣,還是趕快扶著令堂去休息一下吧。我就暫時失陪了。”


    她走到被黑衣人丟下的那具屍體旁邊,彎腰從他的身上拔出自己的弩箭,在他衣服上不緊不慢地擦幹淨,扭頭消失在了黑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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