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最後這個家族裏的幸存者發生了某些變故,導致“臨終出書”的決定流產了。


    “是什麽樣的變故呢?那個家族都是些意誌堅定之輩,能夠用‘終生不婚不育’來終結罪惡的血脈,所以他們發誓要出書的話,一定會實踐諾言,不會隻是一句空話。變故……變故……”林軒在遍地貝爾果的世界裏沉思,似乎已經漸漸接近了事實真相。


    忽然間,四周開始起風,花枝枯萎垂落,滿目蕭條景象。同時,原本飽滿的貝爾果也幹癟枯黃,仿佛已經跌落了很久的樣子。


    “你砍斷了主幹,一切幻象都被打破了。”堂娜說。


    兩人並沒有太多的驚喜,畢竟這隻是突破困境的一小步,後麵不知還有多少危險深藏著。


    “但願我是做對了。”林軒長歎。


    “當然是對的——我始終相信,你可以在無數幻象中找到最正確的解決方法,隻有真正的高手才擁有這樣敏銳的第六感。”堂娜微笑。


    兩人默默地牽手,靜靜地看著花枝的世界一步步毀滅。


    全部幻象消失後,原先的石壁也不見了,前麵是另外一個巨大的山洞。


    林軒凝視著堂娜:“記住,不要再輕舉妄動,讓自己慢下來。隻有對這個世界無比敬畏的人,才能好好活下去。在這裏,人類的智慧實在是太渺小了。”


    堂娜低頭一笑:“對不起,在花枝的迷宮麵前,我過於執著,一旦發現線索,思想就為之所迷……”


    林軒握住堂娜的另一隻手,四手緊握。


    “幸好有你。”堂娜說。


    “我要說的話,也跟你一樣。”林軒回答。


    戀人之間息息相通,心心相印,所以對方說出來的話,立刻在自己心裏得到了回應。那種感覺,美妙至極。


    “我們繼續向前,跟在我身邊,不要單獨行動。”林軒低聲叮囑。


    堂娜點頭,向前一步,靠在林軒身邊。


    一直癱軟在地的駱原突然發出一聲急促的嗥叫,彈身而起,向著山洞深處飛奔而去。


    “喂,停下,危險!”林軒大叫。


    他想抓住駱原,但遲了一步,十幾秒鍾內,駱原已經消失在山洞深處。


    林軒向四周看,那個與他完全一樣的“那人”已經消失不見。


    “你在找什麽?”堂娜問。


    林軒搖搖頭,牽著堂娜的手進山洞,簡要地向她說了剛剛那場驚心動魄的幻術之戰。如果他不懂幻術的話,那人早就控製了局麵,而堂娜也將永遠被困於花枝迷宮之中,後果不堪設想。


    堂娜安靜地聆聽著,最後輕聲感歎:“這個世界有太多我們俄羅斯人不懂的東西,怪不得我們的祖輩曾經說,中國地大物博深不可測,告誡我們永遠不要輕視任何中國人。”


    林軒想了想,無以回應,隻報以苦笑。


    縱觀曆史,中國與俄羅斯的邊境交往能夠上溯到遙遠的漢唐時期。


    俄羅斯的祖先為東斯拉夫人羅斯部族,公元15世紀末,大公伊凡三世建立了莫斯科大公國。1547年伊凡四世自稱沙皇,建立沙皇俄國,並在1721年由彼得大帝改稱俄羅斯帝國,對外走上了侵略擴張的道路,曾侵略歐亞多個國家,領土不斷擴張。當俄羅斯帝國往西伯利亞擴張時,和當時正處於盛世的滿清王朝發生了衝突,後來雙方終於以簽訂了平等條約,劃分國界線,即1689年9月7日的《尼布楚條約》和1727年9月1日的《恰克圖條約(布連斯奇條約)》,這兩個條約肯定了中國在新疆、外蒙古和外東北的主權,並為中俄兩國間帶來了長久的和平。


    1840年鴉片戰爭後,中國開始一蹶不振,而進行改革開放和工業革命的沙皇俄國卻越來越強盛,自然對中國產生了強烈的侵略欲望,便利用中國在英法聯軍戰役大敗後,以恐嚇和詐騙的方式,從中國東北奪取大塊土地。1858年5月28日,俄國通過《璦琿條約》攫取了黑龍江以北的64萬平方公裏的土地,並規定烏蘇裏江以東中俄共管。1860年11月14日,俄國通過《北京條約》將烏蘇裏江以東40萬平方公、庫頁島7.6萬平方公裏的廣大土地並吞,也因此得到了海參崴這個良好的出海口。


    1898年,俄國強迫租借旅順港。1900年7月,俄羅斯在江東六十四屯燒殺擄掠,接著趁機入侵中國東北,掌控了東三省。俄羅斯帝國的這個舉動引發了日俄戰爭,從1904年2月6日打到1905年9月5日,中國的東北成了兩個列強爭奪的地方和交火的戰場,最後俄國戰敗,旅順被日本占領,但東北利益從此被日俄兩國瓜分,中東鐵路一帶屬俄,南滿鐵路一帶屬日。


    這些曆史已經成了中國人永遠的痛,但那是大國政治,與林軒、堂娜無關。站在這裏,他們隻是代表自己,也隻能代表自己。


    堂娜自知有些失言,慚愧地反握住林軒的手:“對不起,我隻是想表達我們俄羅斯民族對中國的敬重。”


    林軒搖搖頭:“那都是曆史了,現在全世界人都在向前看,很多事應該讓它們湮沒在曆史的滾滾洪流之中,不必再提了。”


    目前,“全球一體化、世界地球村”的口號已經提了近三十年,的確是應該忘掉悲傷、重新締造曆史了。


    兩人慢步前行,所幸暫時沒有出現意外。洞中的路很平坦,兩側石壁也很正常,他們懸著的心也漸漸放下來。


    “剛剛由貝爾果想到了什麽?”堂娜問。


    兩人對視了一眼,心領神會,毋庸多言。


    堂娜的眉頭慢慢地皺起來:“納粹的曆史不會那麽容易就被連根斬斷的,貝爾果在花枝迷宮裏出現,正是一種預兆。”


    林軒點頭:“而且是一種不祥的預兆。”


    曆史上任何一個大人物都不可能突如其來、倏忽消亡,所以中國才有“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的成語。


    納粹元首是一隻大蟲,而他的羽翼、親戚、後代、親隨、追隨者、崇拜者就是大蟲的“百足”。就算他已經死了,那些“足”仍然活著,還是可以興風作浪的。


    事實上,納粹主義偶爾還是會在一些地方冒出頭來,但隨即被政府消滅,沒有造成更大的影響。


    在林軒看來,那些都算不上是大蟲的“百足”,而隻是衝在前麵的走卒而已。真正的敵人,往往都潛伏在看不見的暗流湧動之中。


    堂娜停步,向山洞深處遠眺。


    林軒跟著停下,靜等著堂娜開口。


    “聽不見駱原的聲音,似乎也是……”堂娜沒有說下去,輕輕俯身,右耳貼著地麵,屏住呼吸諦聽。


    林軒後退了一步,也降低了呼吸頻率,免得影響堂娜“地聽之術”的效果。


    之前,他曾在一個秘密卷宗中讀到過這樣一件事,二戰時期,日本大劍客、著名忍者鬼門十兵衛深入中國的苗疆追逐“蚩尤的麵具”這一史前大秘密,結果卻變成了半人半石的怪物,身體與一塊巨石完全連接起來。鬼門的體內循環係統與那怪石相接,構成了“人石”大循環,由此獲得了長生不死的能力。


    該卷宗最後的結語上曾含糊說過,那塊怪石與中國遠古神話中的“女媧補天”有關,很有可能是當時遺落的五彩石之一,所以才具有某種不可知的神力,導致鬼門十兵衛的人生進入了“非人”的境界。


    鬼門十兵衛的故事給了林軒很大的啟發:“人與石結合,將產生‘半人半石’的怪物,若是人與植物結合呢?豈不是要生成‘半人半木’的怪物?”


    當然,在二十一世紀的很多前衛影片中,早就出現了“半人半木”的形象。各國編劇能挖空心思塑造此類形象並不奇怪,因為編劇就是要造成“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效果,否則電影的票房就會大打折扣。


    真正可怕的是,社會各階層人士對於“半人半木”這種“非人”相當容易接受,根本沒有當做怪物來看待。這種狀態的潛台詞就是,現代社會已經默許了“非人”的存在。各國政府的監控機構也不出來發聲或者辟謠,因為他們早就知道這個世界上存在很多“非人”。


    在“那位先生”的自傳體小說中,也早在1970年前後便有了“非人協會”這一神秘組織,所記述的正是隱伏於正常人類社會中的那些“非人”。


    普羅大眾隻知道在吃、睡、玩、死這種平庸循環中活著,那些真正淩駕於普通人智慧之上的“非人”,也許擁有瞬間毀滅一個城鎮、一個國家的力量。隻不過,那種力量像藏在地底的岩漿,隻等火山噴發的恐怖一刻。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如果不能製敵於機先,將那些潛藏在深淵中的暗流摧毀,則人類社會的大毀滅是分秒之中的事!遠古時期曾經猖獗一時的恐龍族群豈非就是在這種毫無準備的狀態下被徹底摧毀的?”林軒一想到地球人將會麵臨如此慘烈的結局,後背上不由得冷汗涔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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