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感覺,就像一個晨練的人由都市直接進入山野一樣,鼻中呼吸到的是新鮮空氣,耳邊聽到的是鳥語花香,眼中看到的是青鬆蒼翠,一切都是那樣生機盎然。比起鋼筋混凝土叢林一樣的都市來,山野如同仙境,凡人也可成仙。


    林軒與那人同時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腳下踩著的是山洞內堅實的地麵,鼻子裏再也聞不見硝煙與血腥,全身心都沐浴在新鮮的空氣中。


    他向四麵看,並伸手觸摸石壁,以確認這裏才是真實的珠穆朗瑪峰地下世界。暫且不管時間的早晚,最起碼空間是準確無誤的,他正位於被鏡麵堵塞的山洞之中。


    “我回來了,我終於回來了!”有那麽一刻,林軒心底有個極柔軟的角落被觸動,眼窩發熱,淚珠暗湧。


    回來,就代表著他找回了自我,可以重整旗鼓,繼續追尋失蹤的愛人堂娜。


    “好了!”那人欣喜地大叫出聲,“這正是我想要的結果!”


    林軒回頭觀望,現在,身後那個1945年的戰爭世界是再也回不去了。


    轟的一聲,密室的暗門被炸開,碎片飛散之中,朱可夫一個人大步闖了進來。他與林軒、那人之間僅有二十步之遙,但卻身處兩個不同時空。


    朱可夫看見林軒與那人已經突破密室而去,不禁吃了一驚,突然止步,半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林軒看到朱可夫手中拖著的那隻轉椅時,也暗地裏吃驚。轉椅是全部秘密之所在,對方來得那樣急,一定是有所發現。


    “怎麽回事?這家夥拖著轉椅幹什麽?難道是……”那人低語,轉頭看看林軒。


    林軒沉默地搖頭,表示自己一無所知。


    “喂,你們去哪裏?這轉椅下麵有機關,一定藏著元首的秘密——”朱可夫聲嘶力竭地叫著。那轉椅極重,他能一個人拖到此處,已經是費盡了全身的力氣。


    林軒微一沉吟,緩緩搖頭:“我們對那秘密不感興趣,還是留給你來處理吧。”


    “什麽?這可是二戰中最大的秘密了!”朱可夫不舍得放下轉椅,繼續拖著向前走。


    “放他進來,放他進來!”那人連說了兩遍,眼中凶光畢露。


    林軒知道,朱可夫隻要過來,就要為自己的魯莽行為買單,那人為了轉椅和秘密已經動了殺心。


    “不要過來!”林軒擺手:“我們要離開了,任何秘密都不重要,把它帶回去交給領袖吧。”


    他這樣說,完全是出於一種好意,免得朱可夫盲目靠近惹上殺身之禍。


    朱可夫大步向前,幾句話之間已經站在玻璃破碎之處。


    “你們是怎麽做到的?”他問。


    那人哈哈大笑:“這有何難?過來我們教你。”


    朱可夫沒有絲毫猶豫,一步跨過來,把那轉椅也一並拖過來。


    那人大喜,先掃了林軒一眼,似乎已經按捺不住要出手了。


    “秘密在哪裏?”他問。


    朱可夫彎下腰,指著轉椅的底座:“東西就在這裏麵。”


    那人俯身,雙手把住轉椅,手肘一拐,把朱可夫撞到一邊去。


    朱可夫大怒,厲聲喝問:“你要幹什麽?”


    那人顧不得回答,單手一扭,把轉椅翻轉過來,底座向上。


    那個底座上布滿了菱形花紋,充分顯示了德國工藝品一絲不苟的特點,即使明知道底座與地麵接觸,永遠不會被人看見,卻仍然不肯偷工減料。


    表麵看,底座渾然一體,根本看不到暗格、開關、夾層之類。所以,那人瞬間一愣,抬頭看著朱可夫。


    林軒反應極快,從朱可夫譏諷的目光中明白,所謂“秘密”隻是朱可夫耍的一個小小花招。


    “我果然沒猜錯,秘密就在轉椅裏。”朱可夫說。


    那人惱羞成怒:“原來你是在詐我?”


    “兵不厭詐,連這個道理你都不懂嗎?”朱可夫大笑。剛剛他拖著轉椅趕過來的表演非常真實,能夠跟真實的演員相媲美。


    曆史學家說過,自古以來,要想成為百萬大軍的統帥,智商、情商一定要高,關鍵時刻要會演戲。否則的話,根本幹不好這個角色。


    昔日“劉備摔阿鬥”這一經典橋段正是闡述了相同的道理,如果不能逢場作戲,劉皇叔又怎能從一個賣草鞋的閑漢成為封疆裂土的西蜀之王?


    “沒有秘密?這椅子隻是你臨時拉來的道具?”那人問。


    朱可夫大笑著承認:“沒錯,沒有它,你們能停下來嗎?我能到這裏來嗎——這到底是什麽地方?”


    林軒試著解釋:“這地方大概的位置是在亞歐交界處的珠穆朗瑪峰下麵,我雖然不能解釋柏林和大雪山為什麽能連接在一起,但請相信我,這是個真實的故事。”


    他以為朱可夫會相當費解,但沒想到,朱可夫竟然連連點頭:“我懂了,諜報部門一直都能截獲軸心國的電文,該密碼係統也早就被我們破譯。電文中,屢次提到元首下令去亞洲尋找‘不死勇士’的事,稱那是對付盟軍的終極武器。現在,見到你我才明白,那電文裏說的全是真的,元首的確在進行一個滅絕人性的超級殺戮計劃。”


    人都是會死的,所以在二戰中各國的軍力才會很均衡,戰至最後,德國、日本兩國連合格的十八歲以上士兵都找不到,隻能用十五歲以上的童子軍補充到減員嚴重的部隊裏去。那麽,如果“不死勇士”出現,等於是羊群中放入了一群老虎,戰鬥力極其懸殊,到了最後,老虎把羊全部吃掉,牧羊人身邊什麽都剩不下。


    可想而知,盟軍方麵對“不死勇士”的傳聞有多擔心。


    自始至終,“不死勇士”並未在二戰中露出猙獰麵目,納粹元首的反撲計劃也夢斷柏林,實在是人類之大幸。


    “不死勇士會在這附近嗎?”朱可夫問。


    林軒搖頭,這問題無法回答,既然在1945年都沒有找到不死勇士,到了二十一世紀就算找到它們,又有什麽意義呢?


    “你確定這轉椅裏沒有秘密?”那人按捺不住,即將發作。


    朱可夫冷笑:“外麵傳說元首把最大的秘密藏在轉椅裏,我隻是援引別人的話而已。至於其中真假,無從考證——”


    那人聽不下去,大喝一聲,把轉椅擲出去,飛入那密室。


    “幫我尋找不死勇士可以嗎?”朱可夫望定了林軒,“絕對不能讓納粹力量死灰複燃,那是人類最大的噩夢。”


    林軒想了想,沉吟著回答:“不死勇士並不在這裏,而是在另外一個年代的這裏。納粹元首派人進入亞歐交界處的大學山尋找傳說中的‘不死勇士幽靈軍團’,實際各國也都有所察覺,秘密派遣突擊隊進行阻擊,相信蘇聯軍隊也有同樣的行動。”


    現在的情況相當糾結,林軒隻說了這些,朱可夫已經露出極度困惑的表情:“不在這裏,又在哪裏?這裏正是元首密室通向的神秘世界——”他向四麵看,陡然間大叫一聲,向著右側的一個角落奔去,仰頭向上看,情緒異常激動。


    林軒跟過去,看見石壁上留著一幅兩尺見方的圖畫,畫作線條粗糲,每一筆都深入石壁三分,應該是用一柄削鐵如泥的匕首鐫刻而成。留下這畫作的人不但腕力了得,更具備極高的繪畫水平,即使在如此簡陋的條件下作畫,都能將每一個人物的動作刻畫得栩栩如生。


    圖畫中,一個身著藏式服飾的王者雙手各攜著一名女子大踏步而來,一名女子著唐朝服飾,另一名著尼泊爾服飾。三人側麵、後麵是大批舉著經幡、執著法器的僧侶,更遠處是雄踞在高山上的一座雄偉宮殿。


    那宮殿的樣式與舉世聞名的布達拉宮一模一樣,而這三人毫無疑問就是藏地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一王二後”——鬆讚幹布、文成公主與尺尊公主。


    “就是他們,就是他們!”朱可夫喃喃低語。


    在夢中,他率領人馬與對方激戰,彼時不知道敵人是誰,現在終於明白過來了。


    “他們是他們,我是誰?我是誰……”他一手撫摸那圖畫,一手抓著後腦勺,完全陷入了苦苦思索的境地。


    林軒再向圖畫的右側看,另有一塊比較光滑的石壁上寫著十幾行密密麻麻的俄文。


    他繞過朱可夫,輕輕走向右側,凝神細讀,俄文的意思為:“我們遵從上級的指令,秘密穿過元首密室進入這裏,並未發現大殺器。我國科學家薩巴諾夫曾經提及,密室後麵有無法解釋的通道,通往遙遠的未來。果不其然,我們穿過了密道來到這裏,但事實卻叫人無法理解。我們發現了一名登山者,他告訴我們此地是1999年,這裏不是柏林城,而是遙遠的亞洲西藏高原。我們將持續尋找正確的道路回到柏林去,但卻無法保證最終的結果是否令人滿意。任何到達此地的後續部隊,請電告總部,此地危機重重,不是人類能夠控製的,切記不要妄自做決定,否則後悔莫及。”


    文字的最後,留著三個簽名和日期,那日期是1943年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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