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之間,原先生背後閃過一條熟悉的影子,林軒曾在星三郎背後看過同樣的影子,那影子嘴裏的白牙一閃,刺痛了林軒的眼睛。


    “不要動,獠牙魔就在你身後。”林軒低聲告誡原先生。


    同時,原先生也說了同樣的話:“獠牙魔就在你身後。”


    林軒察覺到了一種陰冷的殺機正貼地而來,但他並不急於閃避,而是迅速觀察四麵形勢,確定進攻路線,也做好撤退規劃。


    獠牙魔失去耐心,進攻即將開始。


    “注意,我很快就要引爆炸藥,記得逃命!”原先生的表情非常淡定,根本不像是生死訣別。


    “原先生,我們一定能想到更好的解決辦法,不要急於做最後一擊!”林軒低聲說。


    他曾經熟讀兵法,深知攻殺戰守之道,但此刻卻一點都用不上,無法對獠牙魔展開絕地反擊。


    原先生微笑著搖頭:“不要構建更複雜的戰鬥模式了,一個男人為一個女人而戰死,就是一件最光榮的事。更何況,我跟獠牙魔同歸於盡,也是為世界人民除害,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聽到原先生這樣說,林軒非常感慨,至少對方還能為心愛的女人而戰死,自己卻不知該怎樣做才能解救堂娜,隻能在焦慮中備受煎熬。


    “小兄弟,很高興在生命的最後一戰之前認識了你,再見了——”原先生的咽喉猛地被扼住,兩隻黑漆漆的爪子從後麵探過來,交叉互鎖,死死地扣在原先生的喉結上。


    林軒一驚,但隨即發現光圈裏已經多了十幾條遍體漆黑的影子,它們的衣服與皮膚皆為黑色,隻有口中露出白色的森森利齒。


    “我們等待很久了。”有個緩慢嘶啞的聲音沉沉地響起,非男非女,半男半女。


    “等待……什麽?”原先生深吸一口氣,咽喉不動,用腹語發聲。


    “等待什麽?是啊,等待什麽?我們是等待富士山的日出,還是等待十和田湖的月光……唉,我們在漆黑的暗夜中等待,等待正式蛻變的那一刻。天照大神說過,時光逆轉,我們就會回到魔性剛剛開始萌發的時刻,在那裏,我們可以自由選擇成魔還是成佛、成仙還是成人……唉,一想到那個時刻,我們就有了活著的希望,就不在乎任何痛苦,也不在乎扶桑驅魔人的追殺……,唉,幾百年來,我們一直隱忍等待著……”那聲音平靜地述說著,但每一句話的後麵,都跟著一聲幽幽歎息,並引發了所有黑衣人的感歎。


    “在漫長的等待麵前,人人都是受害者。”原先生說,“受害與戕害,是對立關係,無法停止。獠牙魔與驅魔人之間的戰鬥,亦是無休止的,直到有一方徹底勝利。”


    那聲音尖笑起來:“驅魔人?那是人類為自己的殺戮行為杜撰出來的名號,誰是魔?誰是驅魔?北海道是誰的地盤?包括海中大大小小的島嶼,都是誰的地盤?那是我們的世界,是我們自由生長的世界。千百年前,是人類的戰船把大批武士送到島上來,把島上的生靈屠戮一空,然後駐紮下來。你說說看,這場戰爭的起源點,究竟是我們還是你們?”


    林軒想不到獠牙魔也能夠談論曆史,心中一動,記起了秦始皇派遣使者去海外求取長生不死之藥的那段史實。


    《史記?秦始皇本記》中記載:始皇二十九年(公元前218年),東巡琅琊(今山東諸城東南),齊人徐福上書秦始皇,聲稱海中有三神山,願前往尋找不死之藥。秦始皇下令派數千童男女隨徐福乘船出航。曆時數年沒有結果。八年後,秦始皇再次東巡琅琊,徐福聲稱航行途中遭遇大鮫阻攔,須派善用連弩的射手同往。秦始皇又聽信其言,再派徐福率童男女3000人,裝載五穀種子、技藝百工下海。


    徐福東渡,才開啟了日本諸島的文明史,將最早居住於島上的半原始人教化,逐漸建立封建體製,使日本成為與大秦王朝同步發展的小國。


    如果獠牙魔所說的也是史實,則它們的祖先應該就是被秦人屠殺的原住島民或者原住兩棲動物。


    事實上,現在很多日本的大家族都保有近兩千年的族譜,裏麵用古代日語和象形文字記載了日本諸島被教化的曆史。


    據林軒所知,日本官方撰寫的《古事記》、《日本書紀》、《神皇正統記》等正史,對秦人徐福的家世未予記載,完全泯滅了秦人東渡帶來文明的這段曆史,從官方否認了日本國與中國大陸大秦王朝的關聯。


    這種做法,事關政治博弈,並不可信。所以,要想論證這段古史,必須要向民間古籍尋求線索。在這方麵,美國著名的《國家地理雜誌》就做出了相當大的貢獻。


    譬如,《國家地理雜誌》曾報道過,日本山梨縣富士吉田市宮下義孝先生家藏《宮下富士古文書》(又名《徐福古問場》)一書對秦人徐福家世有著詳細的記載。


    2003年10月,《國家地理》雜誌總裁約翰?格裏芬與該雜誌常駐日本首席記者大島義成親臨富士吉田市,造訪宮下義孝先生,並一覽宮下家族的珍寶《宮下富士古文書》。該書是800年前完成的,原來的文章已經損毀於戰火,現存的為宮下祖先按照記憶重寫而成。該書20餘萬字,皆為漢字,用毛筆書寫在宣紙上,在日本是絕世孤本。


    這是一部記述包括“徐福東來”在內的彌生時代曆史的日本最古老典籍,據此可以考證徐福在日本的家世。


    據徐福七世裔孫秦福壽著文載,日本第七代孝靈天皇之時,徐福渡來日本列島,先後抵達築紫(九州)、南島(四國)、不二山(富士山)。他把七個兒子改為日本姓氏,長子姓福岡,次子姓福島,三子姓福山,四子姓福田,五子姓福畑,六子姓福海,七子姓福住,然後把他們分別派往七個地方。從此,徐福的子孫遍及日本各地,逐漸繁衍。


    該書中記載,徐福的秦人大船抵達之前,島民因生存條件惡劣,人口繁衍相當艱難,大多數島嶼空無人煙,被各種兩棲動物占據。野史記載中的“鮫人、美人魚”即是某種兩棲動物,隻不過已經隨著生物進化而消失於深海。


    也可以說,是徐福東渡讓日本進化,這是一種人類的進步;反之,人類文明的漫延,將各種未知生物驅離陸地,被迫潛入海洋和深山。從那時起,已經種下了獠牙魔與人類的深仇大恨。


    地球隻有一個,此生而彼亡,彼生而此亡。


    據《國家地理雜誌》的海洋專輯記載,十八世紀末期,很多國際商船航行至日本東部海麵時,曾遭到類似於美人魚的大群古怪生物襲擊,船員被拉下海去吃掉,至少有十分之一的船因此而成為無人駕駛的鬼船,漂泊在煙波茫茫的日本海上。


    那些慘絕人寰的海航日誌記載,豈不也是另外一種形式上的獠牙魔與人類的生死之戰?


    按照生物進化論的觀點,人類是由兩棲動物進化而來。當海平麵急速下降時,大批兩棲動物留在陸地上,不得不進化為陸生動物,擺脫了對海洋的依賴。於是,原本完全相同的一批兩棲動物就分化為兩個群體,但它們的頭腦、智慧、思想應該是近似的。


    於是,人類占據陸地,而另外一種“人類”則占據了海洋。


    數千年來,人類對於海洋與生俱來的畏懼,似乎也可以看成是對另一種“人類”的畏懼,因為自始至終,人類的潛意識中就知道那看似平靜的海水中,潛藏著無數看不見的危險。


    那麽,陸地人類與海洋“人類”的戰鬥,就是兩種生物為了控製地球的戰鬥,事關生死存亡,怎敢不盡力而為?


    林軒曾在東晉葛洪《神仙傳》中讀到過這樣的文字——漢孝桓帝時,神仙王遠字方平,降於蔡經家……麻姑至,麻姑自說雲:“接侍以來,已見東海三為桑田。向到蓬萊,水又淺於往者,會時略半也,豈將複為陵陸乎?”


    這簡簡單單的幾句話,記述的就是陸地與海洋的轉換,同樣也是從側麵記載了兩種“人類”的相互傾軋、搏鬥、勝敗的過程。


    可想而知,當海洋“人類”獲勝時,海洋漫過陸地;當海洋“人類”戰敗時,海平麵退卻,它們再次潛入深海,等待時機,卷土重來。


    如今,獠牙魔的大舉複興,也許正是海洋“人類”吹響進攻號角的前奏。


    那麽,原先生“與敵人同歸於盡”的壯舉,也是代表著人類的絕地反擊。


    “地球是人類的地球,任何邪魔外道企圖逆天而行,隻會自取死路。”原先生凜然陳詞。


    那半男半女的聲音大笑起來:“這個星球不屬於任何一類生物,恰恰相反,生物都是寄生於這個星球的,誰生誰死,根本與這星球無關。現在,我們即將獲得深入地球軸心的機會,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呢,哈哈哈哈……”


    “我用聲控起爆——”就在那怪聲笑到最高處的時候,原先生向林軒低叫了一聲,隨即提高聲音,連說了一行數字,“3.14159265358979323846264338……”


    他背誦的是著名的圓周率,即數學定理中的“π”值,那是一個常數,代表圓周長和直徑的比值。最重要的是,它是一個無理數,即無限不循環小數。


    “消滅他,消滅他!”那怪聲大叫。


    扼住原先生喉結的兩隻黑手陡然發力,如果普通人此處要害受製,一定會全身無力,不能呼吸,但原先生卻依舊穩如泰山,把圓周率持續背誦下去。


    林軒剛想出手相助,喉結一緊,也被兩隻黑手扼住。同時,他的手、腳、腰也被四麵八方伸過來的黑手死死鎖住。


    “轟轟轟轟轟轟轟——”七次爆炸過後,這光圈籠罩下的地麵突然崩潰,向著地底的暗紅色海洋跌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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