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教官的話,我一直都不敢忘懷。”林軒回答,“我希望大家都能平安無事地回去,而不是為了某種目的連命都搭上。”


    這句話意味深長,林軒希望空沙能聽得懂,而且林軒自知已經失去了堂娜,他不願再失去田夢。


    “那就好了。”空沙終於鬆了口氣。


    “沙沙、沙沙沙沙”,對講機出現了連續的噪音,將兩人的注意力引過去。


    空沙拿起對講機看了看,低聲嘀咕:“好像是薩曼莎她們。”


    他按下對講鍵,開始呼叫:“薩曼莎,薩曼莎,能聽到我說話嗎?”


    奇怪的是,他沒有得到任何回應,而隻有偶爾響起的噪音。


    林軒拿過對講機,將音量鍵調到最大,試著再次呼叫薩曼莎:“聽到我說話嗎?薩曼莎,能聽到嗎?”


    與空沙一樣,他也沒有得到回應。


    “我應該去西邊看看。”林軒說。


    “這種情況下,我們隻能等。”空沙說,“薩曼莎交代過,要我好好看著你,不要輕舉妄動。況且,我覺得薩曼莎是一個非常了不起的女孩子,那麽年輕就躋身於SK並獨當一麵,可知她的戰術素養有多高。”


    提到薩曼莎,林軒立刻想到堂娜。


    相較之下,堂娜的能力比薩曼莎更全麵,隻可惜一步走錯,遂釀成終身之憾。


    “我擔心他們會遇到新狀況。”林軒歎氣。


    “你現在出去,有害無益。”空沙搖頭。


    林軒沒有執意西去,畢竟他剛從疲憊的長睡中醒來,體力和精力都沒恢複到巔峰狀態,渾身懶洋洋的,不想多動。聰明人不會逞強,特別是在海拔超過8848米的珠峰絕頂之上,任何錯誤的決定,必將害人害己。


    “希望他們沒事。”林軒說。


    “他們一定會沒事,放心吧。”空沙點頭。


    對講鍵的小插曲過去僅僅三分鍾,林軒的電話就響了。


    他瞄了一眼屏幕,竟然是來自國內的極物寺。


    “喂,是哪位?”他低聲接電話,並不避諱空沙。


    “是林軒嗎?我是多吉措姆。”聽筒中傳來一個久違的聲音。


    離開雄巴村時,林軒並未向多吉措姆告別,因為一行人由尼泊爾沿著南坡上珠峰,並不是一件特別值得宣揚的事。任何一種探險尋寶行動,越低調就越容易成功,而且減少很多同行的覬覦與攻訐。


    “大師。”林軒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有什麽吩咐?”


    電話中,多吉措姆顯得憂心忡忡,措辭也相當謹慎:“林軒,我剛剛接到尼泊爾境內大金光寺萬隆寶師的電話,他用一些非常奇妙的功法探測到你們已經登上珠峰絕頂。你們的一個同伴跌入了冰穀,無法救上來。那是一個與大金光寺有緣的人,所以他決定到你那裏一趟,把那個人帶走。”


    林軒有點疑惑,因為珠峰絕頂附近並沒有寺院,最近的廟宇,也要在大本營以下,海拔高度約4000米之下的地方。


    “大師,我們正在為傷者犯愁,如果那位高僧能施以援手,我們感激不盡。”


    多吉措姆說:“那就說定了,等萬隆寶師到了,你就把傷者交給他。萬隆寶師是尼泊爾著名的隱逸派修行者,一定能照顧好傷者,放心吧。”


    林軒再次誠懇地道謝:“謝謝大師。”


    多吉措姆連聲苦笑:“林軒,最近極物寺發生了這麽多事,全寺上下忙得焦頭爛額,收拾不迭。就在半小時之前,寺內最大的瑪尼堆‘揚庫貢嘎’突然坍塌,近四千塊瑪尼石沿著山坡滑下去,再也無法重建了。”


    “揚庫貢嘎”是極物寺的標誌性瑪尼堆,據說它的曆史比極物寺的建寺史更久遠,能一直追溯到尼泊爾尺尊公主入藏的大唐時代。在這個瑪尼堆中,至少有三分之一以上表麵文字是用古藏語書寫的,語義高深莫測,給極物寺修行者們提供了非常有意義的研究對象。


    林軒初到雄巴村時,便虔誠地參拜過“揚庫貢嘎”。那座瑪尼堆是藏胞們身居苦寒之地、不忘生命信仰的一種見證,天地可鑒,光陰長存。


    “那真是一件令人遺憾的事。”林軒說。


    多吉措姆歎氣:“還記得《極物之國》那本古卷嗎?寺中曾有上一代高僧大德闡明過古卷中的含義。他說,古卷與‘揚庫貢嘎’是相對應的,古卷毀滅之日,那瑪尼堆也會崩塌。這一切,代表著一種生命與大自然的變動。”


    林軒傾盡全力聽多吉措姆的敘述,把上麵這些玄之又玄的話全都記在腦子裏。


    《極物之國》毀滅,才令他們發現了貝葉地圖。後來,所有人看重貝葉地圖,將那古卷遺忘在一邊。


    聽多吉措姆這麽說,林軒忽然覺得,極物寺、聖湖、鬼湖、古卷……兩山兩湖地區的一切都是一個有機的整體,不能單一區分來看,而是必須作為一個整體來參悟。


    “那變動,是吉是凶?”他問。


    “高僧大德沒有說明吉凶,隻是說,風從珠穆朗瑪峰上來,帶來白雪。雪是無所謂吉凶善惡的,但雪大了,人類就恐懼,雪小了,人類就喜悅。天地萬物,生死循環,不要執迷於它的表象,要深究內裏。”多吉措姆平淡地轉述。


    這些道理,林軒在漢傳佛教、道教文化中也能找到,也即是“福禍相依”的本意。


    “林軒,我知道你是個不平凡的人,兩湖水淺,遊不開神龍。有機會再回極物寺,我們煮茶細聊。我現在才覺得,你雖然年輕,但智慧之高,遠勝過寺中百年修行的閉關者。”多吉措姆誠懇地說。


    林軒急忙回應:“大師,您這樣說,我真的不敢當。”


    極物寺中,他接觸最多的就是多吉措姆。對方是遠近聞名的掘藏師,知識淵博,心思縝密,曾經是他真心求教的師尊。現在,多吉措姆反過來謙遜地向他發出邀約,這令他深感不安。


    “林軒,我知道漢族哲學中有‘仁者樂山、智者樂水’的箴言。極物寺中的修行者,隻能達到智者的境界,卻無法參悟仁者的世界。這樣的修行還是差得太遠,我們說定了,等你從珠峰歸來,一定要到極物寺來參加辯經大會,讓寺內僧眾獲得學習的機會,再見。”


    多吉措姆掛斷了電話,林軒立刻覺得肩上的擔子又重了很多。


    他無法承攬一切,因為他總覺得自己是平凡人,而不是盤古、誇父、後羿、大禹等等上古諸神。


    唯有真神,才能承托凡間一切祈禱,滿足人類一切要求。


    他不是,他隻是林軒,一個連喜歡的女孩子堂娜都拯救不回的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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