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一動,下一刻他已經出現在了院中。


    並沒有意料之中的鬼蜮之輩。


    在老人經常閑坐休憩的竹椅上,正坐著一個容貌清瘦的中年人,他身上散發著令人舒爽的氣息,僅是坐在那裏,就給人一種十分安心的感覺。


    看到徐九淵後,中年人麵露微笑,“老九,好久不見。”


    看著那道熟悉無比的身影,老人手執拐杖,站在屋簷下,怔怔無言,不知不覺間,他的眼眶變得微微紅潤。


    “老爺,您真的回來了。”


    中年人起身,輕輕抹去老人眼邊的淚珠。


    “都多大年紀了,怎麽還哭哭啼啼,整得跟個娘們似得。”


    中年人玩笑道。


    “老爺,老九這麽多年兢兢業業,輔佐曆代陸氏家主,就是在等您回來的一天呐。”


    九爺心情仍舊難掩激動。


    中年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手中靈光流轉,隨手拋出一壺酒給徐九淵,“這麽些年,確實辛苦你了。”


    “在天外的歲月太過枯燥,這是老爺我無聊時釀的酒,起名叫聊心,你嚐嚐看。”


    “多謝老爺恩賜。”


    九爺格外鄭重地接過酒壺。


    老爺搖搖頭,“你呐,什麽時候這般注重規矩了,當年追著那幫家夥打架的時候,可沒見過你這麽好說話。你我相識無盡歲月,好不容易重逢,放輕鬆些,陪老爺我好好聊聊當前的人間。”


    “好。”


    中年人順勢坐在台階上,目光在院內掃視而過,對麵屋簷下的古樸水缸、剛剛抽枝發芽的青藤花架、鵝卵石鋪就的院麵、飽經歲月洗禮的青磚院牆、依然保持青翠的竹桌竹椅。


    這些都是中年人當年親手一件一件打造出來的。曆經漫漫歲月,重新見到仍舊倍感親切。


    他將靴子脫下,放在台階前,神情輕鬆愜意。徐九淵和他並肩而坐。


    老爺感慨不已,“這種難得的悠閑時光,當真久違了。”


    徐九淵不無擔憂地問道,“老爺,您現在的狀態,是出了什麽問題嗎?”


    “你看出來了,看來這些年在修行上並未懈怠。實話跟你說吧,當前我的真身還在天外鎮守,這會不過是我以神通短暫破開天地界限,神魂降臨此地。”


    老爺眸光閃爍不定,抬頭看向夜空,好似能夠穿透重重天地界限,看透那天外之天的無盡風光。


    老爺輕歎一聲,很快就換上了一副笑臉,“這趟重臨人間,我也不過隻有一個時辰時間而已,主要是想提前來看看你和小陸觀,到期還要重返天外。”


    徐九淵目光看向天外,氣憤不已,一拳砸在台階上,“老爺您當年在那幾場大戰之中立下的功勞何其之大,除了足以立教稱祖的寥寥幾人之外,誰能堪比?”


    “但他們如今卻這樣對您,實在叫人心寒。”


    中年人微微側身,換了個更為舒服的姿勢半躺在台階上,抬手飲酒。


    一舉一動似乎都散發出無盡的道韻,不知不覺就被吸引其中,無法自拔。


    老爺微微歎息,搖搖頭,“當年我一手建立陸家,加上大戰之中功勞不小,難免有些飄飄然。這些年我在天外也有反思,當年做的的確有些過火了。”


    “你為老爺我打抱不平,我理解。但身處人間,是非功過總得有個說法,錯了就是錯了。”


    “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真身重回人間,到時候就可以為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舊事做個了結。”


    “真的?”


    九爺聞言,頓時瞪大了眼睛,驚喜之情溢於言表。


    “騙你作甚,又沒有半顆仙家寶錢可以拿。”


    老爺的心情似乎不錯,“聊到這個,對了,當年商家那個名字土裏土氣,年紀不大修為稀碎的後輩還在小鎮嗎?”


    “還在。錢金寶當年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才進入小鎮得以躲避災禍,以他那膽小市儈的性子,除非咱們動手趕人,要不然這老小子怕死這輩子都不會挪窩了。”


    徐九淵言語間對那位昔年的商家大佬很是不屑。


    “當年我初見他,就評價他資質馬馬虎虎,但性格太過穩妥畏死,靠商家那些上不了大台麵的末流手段,終究無望大道在前,更進一步。”


    “這種貨色,當今的人間一抓一大把。而且今天就因為這家夥的疏忽,讓陸觀身陷險境,萬幸小少爺並無大礙,不然我非得拆了他那把老骨頭不可。”


    “哦”,作為陸家初代先祖的中年人眼神一凝,“竟然有人趁我不在欺負陸家後輩,活膩味了不成,你且詳細說說。”


    徐九淵將陸觀遇險和他上門掀了魏家祠堂一連串的事情全部講了出來。


    “竟然涉及到了魔族,這些家夥當真該死。”


    中年人眉宇間顯露出一抹殺意,整座重樓鎮瞬間平添幾分肅殺之氣。


    徐九淵身體一顫,好像想到了什麽恐怖的往事。


    “這事我知道了,我會去找中土神洲那個老不死的好好聊聊的。你且跟我講一講當前人間的格局,再者就是小鎮這一輩有沒有出彩的年輕人,都一並說出來。”


    “好的,老爺。”


    九爺聲音略帶沙啞,娓娓道來,“老爺,自從您登天之後,人間確實出了幾個可圈可點的年輕人,儒釋道各家都有。”


    “儒家有一個半,還是一對師兄弟,都拜在儒家那位位列第三把手的聖賢門下,師兄如今就在鎮子上做私塾先生,名為陳公望。”


    “師弟名叫岑心洲,不僅學問高,脾氣也差,曾在妖魔戰場那邊斬妖除魔不在少數,前些天也曾來過小鎮一趟。”


    “道家那位,傳言曾讓道門道法最高、資曆最老的那位祖師爺離開閉關之地,親自將其收為關門弟子,成為三位道君之後唯一的親傳弟子。”


    “佛家那邊,好像是上一代佛子。那幫禿驢向來喜歡遮遮掩掩,好像自個做的事都上不得台麵似的,具體的我也不大清楚。”


    老爺豪飲一番,“不錯不錯,年輕人紛紛冒尖,擠掉那些個占著茅坑不拉屎的老古董,大道氣象朝氣蓬勃。”


    “這樣的人間才是我等當初所希冀的。”


    這一夜,一對多年不見的主仆在月下談天說地,聊了很多人間隱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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