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觀背後突然響起一道聲音,來人是個杏麵桃腮,明眸善睞的妙齡少女。


    她隨意撩動鬢角發絲,微風吹拂,河畔楊柳依依,這幅景象饒是以陸觀的淡泊心性,也不由得心跳加快了幾分。


    好在少年很快就按下了內心深處的那份悸動。


    “姐,你可來了,陸觀這家夥要揍我”,見到少女,周引像是找到了救兵。


    “周采佳,才不是他說的那樣,明明是他想搶我們手上的石墩來著。”


    餘妄口直心快。


    周采佳朝著陸觀歉意一笑,“不好意思啊,我這弟弟又給你添麻煩了。”


    “周姑娘,你我之間何必如此見外,以後好好管教周引就好。”


    周采佳打發弟弟回家,對著少年幾次三番欲言又止。


    “周姑娘,你莫非是有什麽難言之隱?”


    周采佳眉頭一皺,像是做了什麽重大決定,“陸觀,你這石墩能不能讓給我,出錢買都可以的,十兩銀子怎麽樣?”


    陸觀思慮片刻,搖搖頭,“憑咱倆的交情,要是尋常物件給你就是了,但這玩意家裏長輩有過囑咐,一定要帶回家的。”


    周采佳微微一笑,眉宇間的愁意卻並未散去多少。


    “這樣啊,那就算了吧。”


    ————


    回去的路上,餘妄還在喋喋不休。


    這小子眼珠子滴溜溜轉動,“陸觀,我可跟你說明白,周采佳看模樣就不是個好人,真心配不上你。”


    “她不就是救了你一次嘛,回頭你也救她一次不就行了。你要是鐵了心要吊死在她那棵歪脖子樹上,小心我以後不叫她嫂子。”


    陸觀抬手就賞了他一記板栗,“還沒根扁擔高呢,淨想些有的沒的。之前教你的那篇文章,背會了沒有。”


    聽到讀書識字,鼻涕少年一個頭兩個大。


    滿臉哀求,“我叫她嫂子行不行,饒了我吧。”


    陸觀瞪眼,“還敢胡說八道。”


    其實陸觀跟周采佳的初識還要從少女救了少年說起。


    六年前,當時也是清明前後,陸觀在鎮子外的青鹿山采藥,當時山洪暴發,少年被洪水帶走。千鈞一發之際被當時在山上祭祖的周采佳帶著家仆救下。


    絕望之時給人希望,佳人救俊郎,這種開頭才更能引發波瀾起伏的美妙故事。


    自那以後,長安街的大家閨秀周采佳就跟乘蔭街的小掌櫃陸觀有了交集。


    兩人同在學塾陳夫子門下讀書,經常相約在一起玩耍。鎮子上時不時就會有陸家泥腿子高攀了周家小姐風言風語傳出。


    但無論是陸家的幾位忠心老仆,還是周家老太爺在內的一幹長輩,都從未對此事做出幹涉。


    久而久之,大部分人也都覺得這對少年男女還是挺登對的,將來說不定還真有機會走到一起。


    ————


    兩個少年路過鎮子牌坊口的時候,有三個外鄉人正在看上麵的字,“隨心所願”。


    三人中最年長者是位身穿儒衫的老人,一把山羊胡,一看就是個掉書袋的老夫子。


    旁邊一人是個小鎮不常見的俊郎公子哥,身上飾品極多,稱得上琳琅滿目。手鐲,項鏈,玉環,腰帶……他腰間除了一塊精美絕倫的白色寶玉外,還有一串銅錢,共計九枚,明晃晃地閃人眼目。


    另外一人則要簡樸許多,身穿一身幹淨的儒衫,跟在夫子身後,雙方似是師徒。


    見有人走過,俊朗公子攔住陸觀二人,“誒,就是說你倆呢,往後麵看甚。這鎮子上哪家客棧最好?”


    “幹嘛”,餘妄瞪大了眼睛瞧向向幾個外鄉人。


    陸觀勸誡鼻涕少年,“不可無禮。”


    繼而看著三位陌生人,道,“鎮子上攏共三家客棧,我家的隨心居就是其中之一,翠衣坊是風月場所,天香樓菜品一絕。”


    “呦,兩位夫子,咱這是碰到正主了呀,這小子家裏就是開客棧的,要不去看看。”


    老夫子在聽到少年自報家門姓陸後,看向陸觀的眼神慈和了幾分,輕輕點頭。


    “也好。”


    一路上幾人也混了個半熟。


    老夫子姓宋,他那弟子叫楊欽,錦衣公子名為曹靈芝。


    這家夥是真的有錢,問路之後,隨手就拋給陸觀兩人各自一件白玉鎮紙。


    陸觀將其轉贈給了餘妄,鼻涕少年這會正開心呢。不過他也把河底下撿來的石墩送給了陸觀。


    算是一對死黨的……禮尚往來?


    通過交談得知,三人都是來自一個叫做浮生洲的地方。


    對於陸觀和餘妄兩個從未走出過小鎮的泥腿子而言,這輩子都未必有機會踏足那座遙遠的大洲。


    一行人來到隨心居,徐四娘連忙上前接待,“各位客官快進。”


    餘妄早就回家去了,他家就這一根獨苗。


    四娘帶著客人去看房間,陸觀抱著橋墩去往後院。


    九爺坐在一張藤椅上,悠然自得地吞雲吐霧。


    煙霧好似在院中做出一副精美的山水畫,讓人不由得沉浸其中。


    看見少年抱著兩個橋墩回來,淡笑道:“回來了。咦,你小子還真能有所收獲,罕見呀。”


    “怎麽,這次沒送給那個周家的丫頭。”


    陸觀如實回答,“自從祭祖回來後,我整個人都清醒了不少,今天她倒是跟我要來著,還想出錢買。但我耳邊好像一直有個聲音讓我不要搭理她。”


    九爺點點頭,“不錯,還算有點長進,自己的福緣不緊緊握自個兒手裏,上趕著往外送,你也是這鎮子上幾千年來獨一份的傻帽了。”


    挨了一通罵,少年神色如常,這種事,習慣就好。


    “對了,你那套拳法練的咋樣了?先練一遍我看看。”


    陸觀老老實實打完一遍,“其他都挺好,就是最近練拳的時候老感覺下腹暖暖的,像是有一股氣流在遊動。”


    九爺點點頭,心中大概有譜了。


    “這套拳法是你們陸家壓箱底的幾門本事之一,你先前的幾人練的都不到家。也是他們一個兩個太過心浮氣躁,受不了那份枯燥。”


    “老實跟你講,這啥玩意練到高深處,對於尋常人夯實根基有著無窮妙用,你且過來。”


    九爺伸手一點,指尖金光泛濫,朝著少年眉心湧去。


    與此同時,院子中那副由煙氣凝聚的山河畫卷如同活過來一般,萬千景象以少年不同竅穴為入口,鑽入他體內。


    陸觀隻感覺眼前有一幅幅練拳的畫卷從眼前浮過,所練拳法,正是他們陸家的祖傳拳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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