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讓顧海帶人卻殺了這個他一度器重的男人。


    那場廝殺裏,顧海動了私心,兄弟一場,他與易彥算交心,槍指在易彥腦袋上,最後卻轉向自己,打了胳膊一槍。


    讓易彥跑!


    顧海趕到易彥家裏,受易彥所托,把池宛如和她女兒接走,秘密和易彥會合。


    悲劇卻發生得猝不及防。


    老大防了一招,知道顧海可能會留名,另外派了多人。


    易彥死在路上,距離碼頭隻有不到一公裏。


    警方趕到已經晚了,池宛如抱著丈夫的屍體崩潰,痛哭暈死過去。


    後來的一切,都在渾渾噩噩中。


    池宛如太愛易彥,愛這個一身正氣,隻為榮辱使命,逐漸瓦解黑勢力的警官丈夫,痛失愛人,病重住院。


    半個多月後,神智總算清明了些,才知道女兒被顧海帶著。


    顧海趕到醫院,問池宛如:“你一直知道阿彥是臥底?”


    池宛如悲傷地搖頭:”一開始不知道,愛上他和他談戀愛之後,發現他混黑,我生了氣說要分手,他才提及真實原因。我害怕過,覺得他過得這種雙重生活我受不了,可我愛他,我知道會至死不渝。我也知道會有危險的一天,他總說能逢凶化吉。最後,卻……”


    顧海沉默。


    一開始易彥進他們那個圈子,顧海就感覺到,不是一類人,易彥身上,有股太幹淨聰明的氣質。


    顧海隨後說明她們母女現在處境危險,雖有警方庇護,但易彥死了,警方願意盡多大的力?誰也不知道。


    老大命令說了,要抓這對母女。


    顧海背地裏死扛下來。


    池宛如出院後,帶著女兒孤苦無依,不能從悲痛中走出來,接受了丈夫的兄弟,顧海的幫助。


    隻因易彥生前有一次說過,若他今後有個長短,可以尋求幫助的人,顧海是一個。


    住在顧海安排的隱蔽房子裏,直到女兒一歲多,斷了乃,不那麽黏媽媽了。


    池宛如是很獨立的女人,沒有理由長時間接受別人幫助,尤其丈夫烈逝,這個顧二哥又是有家室的人。


    女兒一歲半,黑老大也沒有執著地要抓他們母女了。


    池宛如離開了顧海的庇護,顧海任何理由都留不住這個看似柔弱顧自己倔強無比的女人。


    她道過謝,懷著感恩,帶著女兒蜷縮在a市一處城鄉交接的地方,遠離丈夫生前的這幫人,求安穩的生存,雖然很艱苦,池宛如並不懼怕一雙手把女兒拉扯到大的生活。


    夜裏落淚,想念深愛的阿彥,為女兒沒有爸爸而悲傷痛哭。


    一個人揪心撕痛一整夜,到天亮,又是要出去討生活的一天。


    女兒不到兩歲,離不開媽媽,池宛如用背簍背著女兒去集市,一點存款,學著當地的女人進時髦的服裝,做小生意,幫著鄰居的老奶奶賣一點土雞蛋,正式的工作,得等到女兒大一點才能找。


    生意漸漸地好了,卻總招來禍事。


    小鎮上都知道來了一個帶孩子的年輕小寡.婦,長得清婉,氣質出眾,是當地農婦不能比的。


    攤子前,男人圍過來的特別多,地方小,眼界窄,沒見過說話這麽溫柔細氣的女人。


    日子已久,閑言碎語就來了,池宛如裝作聽不見,人前忍,人後哭,跟著易彥過得是被嗬護備至的生活,臉皮薄,根本承受不住這樣的尖酸刻薄。


    可這都是輕的,更重的,她承受不住的,是那些婦女暗地裏的招兒。


    好幾回,夜裏回家,小木門被人拆了,要不就是被潑了髒東西。


    還有一次,跟客人介紹衣料時,放在地上背簍裏的女兒不見了,最後池宛如在那種村裏的池塘邊找到了女兒,女兒不懂事,咿咿呀呀笨笨的還不太會說話,扭著身子往池塘裏爬。


    池宛如跑過去,抱起女兒,第一次打了女兒,孩子什麽也不明白,被媽媽打了,哇哇委屈地哭。


    大人也跟著哭。


    深秋寒氣森森的傍晚,鎮上來了一個開好車的男人,頗為高大,但眼神透著戾。


    顧海就是在池塘邊的草叢裏,找到哭得稀裏嘩啦的一大一小,紅紅的眼睛,瑟瑟發抖的身子,對生活的絕望。


    池宛如過了很久才發現眼前來了個人,天光暗沉,這人身軀碩長。


    數月不見的恩人。


    活成這副樣子,叫相熟的人看見,多少會不知所措。


    顧海什麽也不說,站了會兒,俯身把兩歲瘦瘦的小女娃抱了起來。


    “別坐在這,你孩子餓了。”


    下了池塘,他走一段,皺眉看著三岔路口:“怎麽走?”


    池宛如接過女兒,牽著女兒走在前麵,帶了路。


    租的是一家四合院,六七戶人家。


    傍晚正是孩子大人都回了家的時候,單身帶孩子的女人領了一個男人回家,所有人都跑出門來看。


    池宛如走在路上考慮過這個,這些天,圍繞她的流言蜚語實在可怕,還招來了人身攻擊,笨笨差點出事。


    可她又破罐子破摔的想,已經這樣了,還能更壞成什麽樣?


    顧先生是恩人,大老遠來這裏,叫他走?


    顧海沒有問她為什麽抱著孩子坐在池塘邊哭,那是個危險的地方,讓人看到很容易誤會她要輕生。


    走進四合院時,麵對這些看熱鬧看稀奇的鄰居,顧海當即沉下臉,他輪廓本就深,眼神布上陰沉,很是凶狠。


    鄰居們不敢看了,雖然猜測會不會是孩子的父親,但誰敢說?


    平時欺負池宛如的那些女人們,一個一個縮回屋子裏。


    池宛如進門後,低聲說了句謝謝。


    顧海把哭累睡著的孩子放在床上,知道她指的什麽,挑眉有些生氣地問:“過的就是這種日子?”


    池宛如出門,用火柴點燃煤爐,想燒點水泡杯茶。


    顧海打量完這間頂多十平米的屋子,根本沒地方站,跟著出去。


    女人背對著他蹲著,努力吹起木柴往小煤爐裏塞,火卻沒起。


    反複多次,都是這樣。


    顧海走過去奪過木柴,用打火機點燃一根,手裏撿起地上的另一根,一把木柴燃起來了,往煤爐一放,火勢足夠。


    池宛如又說了句謝謝,轉身去水缸裏打水。


    四合院的樹上掛了一盞很暗的白熾燈,與沒有完全黑的天色融成青沉昏黃的光景。


    顧海站起身,瞧著彎腰提起一大桶水的女人,纖細蒼白的胳膊,穿著鎮上婦女最常穿的粗布上衣青色長褲,黑色的長發綁在後麵,中分露出一張沉默婉靜的小臉,眼圈還紅,兔子一樣可憐又很倔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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