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忠禮堂報了你的名字,掌櫃的立刻就幫著通傳,沒過半個時辰就見上人了,他一聽說我是你派來的,態度倒是很和藹,我把前因後果說了,杜老板也沒耽擱,立刻就去聯係陳文生那族兄。”


    白糖心裏一動:“聽你這話,杜老板認識他?”


    “反過來說才是,你忘了陳家是開酒坊的,城中大大小小的酒樓可是他家的衣食父母,更何況杜老板還是榆陽府商會的會長,有這層身份,那陳任生怎麽可能不認得杜老板?”


    陳文生的族兄,名叫陳任生。杜老板直接登門拜訪,陳任生那叫一個受寵若驚,立刻要設宴款待。


    杜老板是商會會長,雖然隻是個民間機構,可裏麵聚集了城中大大小小的財閥,他在裏頭聲望很高,手裏握著許多令陳任生夢寐以求的資源,陳任生不但不敢得罪,還要盡力去巴結。


    杜老板也沒跟陳任生客氣,直接撂下話,讓他立刻把陳文生的母親遷進祖墳裏,否則便要帶著陳文生去官府把陳任生搶家產、趕母子倆出門的惡行狀告到底。


    陳任生這些年來表麵上風光無限,其實心裏一直十分忐忑,陳文生母子倆都是膽小懦弱的人,他是半點不怕這母子倆能掀起什麽大浪,唯一怕的是,萬一他們母子倆找來什麽厲害的人替他們做主。


    沒想到怕什麽來什麽,杜老板居然要幫陳文生出頭!陳任生不敢得罪杜老板,別的後果先不提,以杜老板在商會裏的聲望,隻要他張嘴讓那些酒樓老板換酒品,那自己的生意就得跌掉七成。


    若是杜老板鐵了心幫著陳文生那小子打官司,自己就要凶多吉少。當下就認了慫,規規矩矩的應承下來,當天便讓人將陳文生母親的墳遷進陳家祖墳之中和陳老爺合葬。


    “事情就是這樣。”孫彪撓了撓頭:“我想著你和杜老板非親非故的,隻有先前隻見過幾回的交情,他能看在你的麵子上幫到這份上已經可以了,就沒厚著臉皮求他把那陳任生趕走,我尋思著這件事不好辦,貿然張口是要為難杜老板了。”


    “你做的對,我們是不該提這個要求。”白糖問:“杜老板還說了什麽?”


    “他聽說了你要在青臨縣開酒樓,非常期盼以後能合作,又說關於陳文生的事,如有需要的隨時去找他就是。”


    白糖搖頭失笑:“生意人真是無利不起早,真想幫咱們,為何不如一口氣把這件事解決,直接把陳任生的真麵目揭穿,再把他攆出去多好。”


    像杜老板這樣精明的人,做事自然是做一步看三步,日後自己若是因為陳文生的事求他,就要用更多生意上的資源來交換,而現在的自己,還不具備這些資源。


    饒是如此,白糖心裏也是十分感激,畢竟,這次杜老板是二話不說就幫了不小的忙。這件事的後續該如何解決,白糖不想去麻煩杜老板,凡事自己不試著做就去求人不是她的風格。


    “哦對了……”孫彪一拍腦袋:“杜老板特別問了陳文生現在在咱們縣裏的情況,說是讓我轉達他的建議,讓你先按兵不動,我也不知他這話是什麽意思。”


    白糖一愣,片刻之後突然笑了:“杜老板實乃老謀深算之人,他這條建議倒是點醒我了。”


    孫彪一臉茫然:“這……作何講?”


    白糖搖搖頭,眼睛裏疊著層層思慮:“回頭你就知道了,現在,時候不早了,你早些回去睡吧。”


    次日,白糖起得很早,就去了第一樓。


    陳文生現在無親無靠,她既然收攬了這人,他的事兒自己是不能袖手旁觀,再見到他時便直接問:“陳文生,你們這幾日在榆陽府的事兒我已經聽說了,你今日感覺身子好點了麽?”


    陳文生一看到她就要掙紮著起身,白糖趕忙按住他,搬了張凳子坐在床對麵:“快別起來了,你好好躺著養傷吧。”


    柳秀去給他倒了一杯水,巧雲則端了碗熱湯放在床頭的桌子上,溫和地說:“別難過,困難已經過去了,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的。”


    在看到幾位無微不至的照顧,陳文生感動地點了點頭,“謝謝,白老板,我感覺好多了,腿上的傷過兩天便能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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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白糖點點頭,開門見山的問:“你家裏的事兒,你現在是怎麽打算的?”


    陳文生聞言,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巧雲和孫彪都是安慰他:“你在這裏就是我們自己人,別見外,有什麽你就和白老板說,我們都會幫著你一起解決。”


    陳文生擱在腿上的手張了又握,握了又張,透露出他內心的猶豫和掙紮。


    好半天,到底是懂事地說:“我不想報仇了,白老板,你能收留我,我已經很感激了,這件事你不用為我做主,我想安安心心的念書,現在有書念,有住的地方,有一口飯吃已經很好了。”


    這些話實在太過卑微,白糖聽得鼻子就酸酸的,恨他不硬氣,可又恨不起來。這孩子太懂事了,任誰碰到這樣的事兒,都會急於報仇,急紅了眼都有可能,他之所以這麽說,也是怕自己攬到這件事惹上麻煩。


    “不是吧,都這樣了還要忍?”巧雲皺起眉:“你的意思是不去找回公道?就眼睜睜看著他逍遙法外?霸占你家的屋子,霸占你家的產業?


    難道你忘了你娘是怎麽去世的,要不是這小子變著法兒的把你們攆出去,她怎麽會窮得看不起病,買不起藥,淪落到成天看你舅母的臉色?還有,你忘了她是怎麽病的,郎中都說她的病是肝氣鬱結,明顯就是被這小子氣出的病!”


    孫彪在旁使勁拽著巧雲的袖子,卻沒攔住,她一股腦把話說完。


    陳文生喉頭鼓動一下,雙眼騰的紅了,極力隱忍著不發出聲音,到最後人已經抖起來,坐都坐不直。那樣子讓人瞧著心碎。


    巧雲頓時後悔,想到他小小年紀相繼沒了爹娘,不由得重重抽了自己嘴巴一下:“對不起啊,陳文生,我不該在這時提起你娘,我那些話說得重了,也不是指責你,隻是……”希望他硬氣點。


    “是啊。”白糖也柔聲勸他:“你不用忍著,難過就哭出來吧,可事情還是要麵對,你告訴我你到底怎麽想的,真的不想報仇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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