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嬤嬤順利告假,褚恒暗中派了林蕭相護送,當然也有監督威脅之意,一去便是大半月,預計一行人不過剛到南方。


    醉林軒的廚房砌好了,檀芮便整日在院子裏對著古書搗鼓不知是什麽的甜品,好像沒事人一般。岸雅愈發察覺氣氛有些怪異,但檀芮和綠枝惜兒從來不在她麵前深談,說的也不過是日常小事,岸雅也看不出個所以然。她心裏暗想,是該與褚茹樾好生商議一番才是。


    如此又數日,檀芮搗鼓的東西還沒有做出來,惜兒倒是抓住了另一個人,檀芮看著那個丫鬟,是奉茶的小影。她低垂著頭,惜兒一臉憤恨,“便是她,悄悄溜進書房,查看小姐近日看的那些個古書。”


    “小姐這大半個月故弄玄虛地這般搗鼓,法子真是不錯,大夫人立馬便按捺不住要探查一番,咱們院子的這內鬼便現了出來。”綠枝嘴角勾笑,一臉讚賞。


    檀芮冷眼瞧她,“你是大夫人的人嗎?”她垂頭不語。


    檀芮又問:“之前的賬本,是你偷的嗎?”她依然不語。


    檀芮冷哼一聲,“你別以為不說話我便能饒過你。”


    小影緊咬著唇,惜兒怒極,“少奶奶何必跟她廢話,打她個二十大板,然後拉到老爺那裏當麵對質,看大夫人怎麽說!”


    小影眼神閃爍,她一下子喊道:“我不會幫少奶奶指證大夫人的!”喊完她便掙脫了她們,直直撞向柱子,頓時血濺當場,檀芮驚得咋舌不已,心口亦扯了一下,不覺唏噓,“她這是何必呢。”


    惜兒心裏發怵,綠枝鎮定吩咐丫鬟入內處理,並嚴厲斥責不允將此事宣揚。岸雅在一旁瞧著,嘴角不覺勾起一抹詭異的笑。


    “不管怎麽說,內奸除了,咱們院子這下幹淨了。”惜兒道。


    檀芮依然蹙眉,“就算如此,以後咱們行事也還需謹慎,要緊的話不要在旁人麵前說。”惜兒和綠枝點頭應著。


    內奸揪了出來,檀芮卻依然在搗鼓那黑乎乎的東西,惜兒不覺一臉奇怪,“少奶奶你怎麽還在弄這個東西?內奸不是已經抓到了嗎?”


    “誰說我隻是為了引內奸?”檀芮慧黠一笑,惜兒越發心癢,再問時檀芮卻是半個字不再多說。


    如此兩三日,檀芮終於展露笑顏,把惜兒綠枝二人喚到跟前,她們看著那濃稠深褐色的膏狀物,一臉疑惑。


    “這黑乎乎的是什麽東西?”惜兒完全摸不到頭腦。


    “我照著這古書上的法子做的。”檀芮嘴角勾笑,“我好不容易才做出來,惜兒,你最是嘴饞,快快嚐嚐。”


    惜兒卻連連擺手,一臉不敢恭維,“這黑乎乎的東西,看著怪惡心的。”惜兒要逃走,檀芮一把抓住她,用眼神命令,綠枝在一旁掩嘴笑,惜兒一臉求饒,檀芮的神色卻不容商量,她隻得舀了一口。檀芮和綠枝一臉期盼地看著她,惜兒臉上現出欣喜神色,“味甘苦,質滑嫩,還有淡淡的芳香,味道竟然這般好!”說完又趁機舀了一口。


    檀芮高興地忘了形,“太好了!終於成功了!”


    綠枝忍不住也盛了一口,臉上亦現出讚譽,“口感很滑嫩,很是爽口,若是再加上些冰糖水,便是一道味道極佳的甜品。”


    “少爺知道少奶奶特意研製出這麽好吃的甜品,定然很高興。”惜兒一邊說一邊偷偷多吃了幾口。


    “誰說我是為他做的。”檀芮嘴角掛出得意神色,心裏盤算著什麽,她吩咐道:“就按綠枝說的,加上冰糖水,你們快些盛上兩碗,放到籃子裏。再給少爺留兩碗,剩下的賞給你們了。”


    她們一愣,“少奶奶這是要給誰送去?”


    檀芮眼裏亮著狡黠的光,“自然是要緊之人。”她思慮片刻,“這東西色澤黑潤,又以涼粉為原料,便取名黑涼膏吧。”


    綠枝端著籃子,惜兒打著傘,隨著檀芮一路往外院走去,走到叁清殿門前,她們終於是知道她說的要緊之人是誰,但卻不知道她為什麽要來找褚世忠。


    惜兒再也訝異不住心中疑惑,她壓低聲音,“少奶奶,你到底賣的什麽關子啊?這賬本一事還沒落實,你怎麽一點不著急啊?”


    檀芮麵露篤然神色,“這事急不來,就像熬參湯,得煒火慢燉,功夫下足了,才能熬出味道來。”


    惜兒撓著腦袋,不明所以。


    “公爹對大夫人一直信任有加,又很是偏愛三姐姐,此前二夫人便是過於急躁,最後反倒自己沒討好。我連續兩次著了大夫人的道,眼下公爹定然已經對我厭惡至極,就算我真的拿出確鑿證據抖摟夫人的所作所為,也難保公爹不會有意偏袒,予以輕罰。所以,我得先給他做做心理建設,慢慢來。”


    “可就憑這碗黑不溜秋的東西,能行嗎?”雖然味道確實不錯。


    “自然不能光憑這個,這個,隻是個藥引子。”檀芮麵含微笑。惜兒還是不甚理解,檀芮卻已經不再多言,綠枝麵露思慮,也有些似懂非懂。


    許振沒有料到檀芮會突然來訪,褚世忠亦是驚訝,但還是放下案牘,把她請了進來。


    檀芮倒是格外從容,“近日氣候炎熱,爹爹案牘勞煩,定是火氣旺盛,檀芮特備了這清涼爽口的甜點,還請爹爹享用。”


    褚世忠麵容沒有太大的變化,不鹹不淡地說:“難為你有心,放這兒吧,我自會取用。”


    檀芮也料到了他這般冷淡態度,也沒有半分不悅。她眼神示意綠枝,綠枝便上前把那兩碗黑涼膏端了出來,褚世忠見那形態,色澤深褐的薄片中又透著潤澤和通透感,泛著光,格外剔透。這東西他倒是從未見過,不覺麵露一絲驚詫。


    檀芮含笑,“爹爹定是覺得眼生,這甜品府裏沒有,這市麵上亦是沒有,是夫君命我照著這古膳食之書做的。”


    褚世忠一驚,“恒兒?”


    “他拉不下臉,便派了我來,向爹爹呈上這碗我們二人親手做的甜品,若是爹爹願意嚐嚐,那便是願意原諒他那日的莽撞所為,更是原諒檀芮此前的目無禮教的率性所為。”


    褚世忠輕哼一聲,掃著檀芮,“你不用騙我了,這定不是他讓你送來的,更不是他和你一起做的,這都是你的主意,隻怕他還全然不知。他那脾性,是斷斷做不出這樣的事。”


    檀芮心裏咯噔了一下,看來知子莫若父。檀芮訕笑,“爹爹真是敏銳,一眼便戳破我的雕蟲小技。”


    褚世忠又哼了一聲,惜兒和綠枝見此,不覺心裏一陣緊張,檀芮卻異常從容淡定,“就算不是夫君授意,那也是檀芮的一片心意,爹爹便不打算嚐嚐嗎?”


    檀芮麵露巧笑,“這甜品確實是我悉心研製而成,叫黑涼膏。據古書記載,南宋末年,當時正值大軍作戰,可將士們水土不服,上吐下瀉,嚴重影響戰鬥力。禦醫們便商議,將原來宮廷中一種清熱去濕的養生食療秘方加以改進,在鷹嘴龜、土伏苓、生地、蒲公英、金銀花等原料中,加入涼膏草,製成膏狀藥物,具有滋陰潤燥、降火除煩、涼血解毒、潤腸通便、養顏美容等功效。”


    檀芮說得一板一眼,頭頭是道,褚世忠不覺挑眉,又重新打量這這碗其貌不揚的東西。


    檀芮見他還有些遲疑,開始賣可憐,“爹爹不肯嚐,便是不肯原諒媳婦近些時日的錯處。我這些時日閉門不出,便是在悉心反思,已經認識到錯處,給爹爹送了這黑涼膏,我還打算給夫人也送上一碗,向她請罪,也請她消消氣。”


    褚世忠見她說得誠懇,拉著的臉終於和緩了下來,“你能及時反思,那便是最好的。”


    檀芮眼神瞟向那碗黑涼膏,褚世忠見她的神色,終於伸手拿了過來,喝了一口,微苦,吃後有回甘的味道,質滑嫩,有彈性,容易入口溶化,芳香可口,果然是上佳極品。他不由多吃了幾口,檀芮見此,心裏暗暗高興。


    褚世忠卻是不會誇人之人,他隻麵色稍稍和緩,淡淡地說:“還不錯。”


    檀芮順杆子往上爬,“多謝爹爹誇讚,我定將此法傳於製甜品的師傅,讓您每日都能吃上一碗,清熱潤肺。”


    褚世忠隻輕輕地點頭,算是認可。


    惜兒和綠枝見此,不由暗自對望,暗暗高興。


    喝完了甜品,檀芮卻沒有馬上要走的意思,褚世忠瞧了出來,“你還有何事嗎?”


    檀芮麵色還是一如既往的從容淡定,“媳婦此次來,不僅是來解爹身體上的燥火,更是為了讓爹從心裏降火除煩。”


    褚世忠哼了一聲,有絲不悅,“你別自作聰明。”


    “我有沒有自作聰明,爹何不聽我把話說完再做決斷?”檀芮挑眉反問,“所謂心病還需心藥醫,我自然不是爹這心病的心藥,可是我卻是離這心藥最近的,最了解他的。雖然不能保證藥到病除,但卻也能起到幾分療效。便如同這碗黑涼膏,爹平日吃的甜品自然是無數,比這精致可口的不計其數,但這碗,卻是獨一無二,前所未有的,所以爹一喝下去,頓覺口感清新,潤滑爽口。”


    褚世忠聽了,不由又挑眉看著她,許振也頗有些興味地看著她。


    “好吧,你倒是說說,怎麽為我從心裏降火除煩?”褚世忠倒是想聽聽她的說辭。


    檀芮眼神示意惜兒和綠枝,她們二人很乖覺地便退了下去,把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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