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南望接到電話之後,第一反應是時安受傷了,他和司機保持通話,隨即拿上外套從套房裏麵出來。


    “時安怎麽樣?”等電梯,他麵色沉冷地看著數字變化。


    “時小姐……不是很好。”


    “不是很好是什麽意思,說。”


    “她剛剛做了手術,在病房休息。”


    “什麽手術。”


    “流產手術。”


    司機的話說完,電梯到達他這一層,打開了門。


    陸南望像是沒聽清楚司機說的話一樣,繼續問道:“什麽手術?”


    “流產手術。”


    四個字,分開來,每一個字陸南望都認識,但是合在一起,陸南望就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了。


    流產手術?前天時安來洛城找他,他們在酒店溫柔繾綣。昨天他去墓地,時安陪他。


    他向她求婚,把戒指給她。


    她拒絕了。


    電梯門十幾秒之後緩緩關上,陸南望在門要完全關上之前,他抬手擋住了電梯門。


    “陸總?您還在嗎?”


    陸南望走進電梯,按了數字“1”。


    “看著她,我馬上過去。”陸南望掛斷電話,但是一顆心已經完全恢複不到平靜。他現在恨不得馬上到醫院裏麵去看看時安,到底是什麽情況才會做流產手術。


    不是意外沒了孩子,而是做了流產手術。


    流產。


    從酒店出來,陸南望讓司機把車子開到醫院去,一路上都在讓司機開快點。


    期間,電話響了起來,國際長途。


    陸南望接了起來,開口就是一口流利的英語。


    前些年和梅隆家族有過合作,陸南望還幫過richard的忙。在知道richard的公司和梁天琛有過合作之後,陸南望第一時間讓謝晉遲和richard聯係。


    “陸,我已經會紐約了,重新和梁氏談合作的事情。梁氏那邊說梁天琛很快會從zg過來,你的忙,我一定要幫。”richard在電話那頭說道。


    “謝謝,有空來海城。”陸南望沒什麽心情和richard說話,雖然這次他幫了自己大忙,將梁天琛這個攪局的人暫時帶走。


    但現在時安那邊的不穩定性讓陸南望更加焦慮。


    掛了電話,車子正好到了醫院,陸南望沒等司機來開車,徑直打開車門往司機先前說的病房那邊去。


    當陸南望的手放在病房門把手上的時候,聽到了裏麵傳來的對話聲。


    “公司出了點事情,我要立刻回紐約。你跟我一起過去,星辰那邊,到時候會有專業的醫療團隊把她接過去。”


    “恩。”


    “孩子沒了就沒了,以後還會有的,別不高興,嗯?”


    “嗯。”


    “那我現在就去安排,待會——”


    “砰——”陸南望一把打開病房的門,木門撞在牆上,在陸南望走進去之後,又彈了回去,生生地關上。


    梁天琛剛一轉身,迎麵承了陸南望一拳。


    “滾!”陸南望揪起被打在床邊沙發上梁天琛的衣領,另外一拳再次狠狠地落下。


    在梁天琛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挨了陸南望兩拳,嘴角立刻沁出血漬來。


    “不要以為從南希手上買了陸氏股份就可以為所欲為,海城不是你梁天琛的地盤。時安也不是你梁天琛的人,你要敢動星辰一下,我讓你整個梁家破產。”


    說完,陸南望拎著梁天琛的衣領,想要把人給丟出去。


    已經回過神來的男人扣住陸南望的手腕,兩人在房間裏麵僵持不下。


    似乎,有一種要在病房裏麵大幹一架的感覺。


    時安看著快要動手的兩人,什麽話都沒說,屈身縮進被子裏麵,把薄被拉高,連頭一塊給蓋住。


    她背對著兩人,整個人蜷縮成嬰兒狀。陸南望看得很清楚,時安身子在顫抖。


    是因為抽噎而顫抖,還是因為疼痛而顫抖。


    陸南望鬆開梁天琛的衣領,“滾出去。”


    梁天琛抹掉嘴角的血,道:“給你時間告別。”


    很快,房間裏麵恢複安靜。


    陸南望卻沒有去看時安,他單手扶著太陽穴,腦袋生疼。


    手背上還有些許的血漬,不知道是剛才蹭到梁天琛的血,還是他自己手關節處被擦破。


    他需要冷靜。


    他怎麽都沒想到梁天琛也會在這兒,想不到時安做完流產手術……


    流產。


    陸南望現在一想到這兩個字,整個人就是說不上來的燥怒和不安。


    他不相信時安做了手術,不相信。


    好不容易將心情給平複下來,陸南望繞過床尾,走到另外一邊床,拉過一張椅子,坐在床邊。


    他看著被子一顫一顫,聽著時安小聲的抽噎。伸手,將被子從她腦袋上拉下來。


    “別悶著,會悶出病。”陸南望開口,語氣已經全然沒有剛才對梁天琛的強勢與生冷。


    他聲音很輕,怕驚壞時安的那種音量,


    他想要伸手放在時安的肩膀上,被紅著眼眶的她躲過。


    時安的臉色不太好,蒼白得可怕的那種,像一張白紙。


    像……五年前她“做完流產手術”走下手術台的樣子。那時候時安就在騙他,現在陸南望相信時安也一樣在騙他。


    “沒事兒,跟我回家。”他非要將手放在時安的肩膀上,是時安掙不開的力道。


    陸南望相信,不久之後時安的肚子會顯懷,九個月之後,她肚子裏麵會蹦出來一個孩子,他和時安的孩子。


    所以現在這些事兒,都不是事兒!


    “別在醫院待著了,有細菌,對你身體不好。”陸南望起身,想要將時安從床上給扶起來。


    這次,時安更明顯地躲開他的手。


    “你走吧,孩子我拿掉了。”時安淡聲說道,她依舊保持著側躺著的姿勢,“我之前就出現過先兆流產,就算我不拿掉,這個孩子保不定那天就沒了。”


    “時安,開玩笑也有個度。不要仗著我現在寵你,就無法無天。”陸南望扣著時安的手腕,想要把人拉起來。


    他力道很大,的確是把時安從躺著的姿勢拉了起來。


    “啊……”時安卻下意識地捂住自己的小腹,臉色瞬間煞白,冷汗從額頭上冒出來,“你鬆開,我剛做好手術,還沒恢複過來。”


    時安說話的時候,冷汗都沒有停止過,她眉頭緊緊皺著,捂著自己的小腹。


    好像很疼的樣子。


    陸南望的眉頭卻被時安皺得更緊,她的反應不像是裝的,她真的把孩子拿掉了?


    下一秒,陸南望長臂一揮,將床邊的簾子拉上,將病房區分成了兩個空間。


    一個,而陸南望和時安在同一空間。男人身上生冷的氣息讓他看起來像是一頭蓄勢待發的獅子,下一秒,他將時安摁在床上。


    時安倒在床上之後就沒有再動過,不知道是因為疼的動不了,還是並不想動。


    而陸南望一把掀開時安的連衣裙,露出白色的小褲褲。


    他沒有猶豫地扯掉了時安身上的小褲褲,那邊,紅腫。


    那一瞬間,陸南望的眼眸當中像是充滿了火,旺盛的火!如果不是做了手術,為什麽紅?


    就像,整個世界都讓時安給掀了一樣。


    時安隻是拉過被子,遮住剛才被陸南望扯開的地方,“相信了?”


    眼見為實,還有什麽不相信的?


    陸南望的目光一路挪到時安的臉上,看著她發紅的眼眶,冷漠的表情。


    不對,這其中肯定有什麽問題。


    “梁天琛讓你把孩子拿掉的?”陸南望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個攪局的梁天琛,“他是不是威脅你什麽了?用陸氏,陸家?時安,這些事情我可以自己處理,不是他梁天琛買了南希手中的股份就能絆倒陸家!你不相信我還是不相信陸家?”


    陸南望真的,想把時安的腦子撬開,看看她到底在想什麽。


    “和他沒關係。”時安道,“就當我在報複你吧,五年前你讓我拿掉孩子,我的心在那一刻已經死了。現在是時候讓你也感受一下我當時的絕望,看到你痛不欲生,我很高興。”


    “時安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陸南望不知道時安為什麽又扯出五年前的事情,他以為那些事兒早就該隨著盛淺予的失蹤而結束。現在又拿出來說,還有什麽意義?


    他真的覺得,自己快要被時安給弄瘋了。


    “我沒有原諒你,從來都沒有。你該知道,我很記仇。等你全心全意對我的時候,再把你推入深淵,我才能為五年前的時安報仇。星辰變成現在這樣,也都是你的責任。除了報複你,我想不到別的辦法了。”


    時安空靈的聲音在病房裏麵響起。


    清風從窗戶外吹進來,簾子微微飄動,整個病房裏麵隻有簾子被吹動的簌簌聲。


    “梁天琛沒有逼我,拿掉孩子也不是他的主意。隻是我不想要你的孩子了,不想給你生孩子。就這麽簡單,沒有別的理由。”時安說完,翻了個身側躺著,繼續背對著陸南望。


    聽聽,時安都說了什麽?


    陸南望腦仁兒生疼,她不知道她說出來的這些話,會前後矛盾?


    他扳過時安的身體,後背沉沉的撞在床上,時安眉頭緊皺,肩膀那邊還被他緊緊地扣著。


    “我不相信。”陸南望死死地看著時安,“你給我待在醫院裏麵,我要親眼看著你的肚子一天一天大起來!”


    時安沒有回應陸南望的話,甚至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隨即,陸南望鬆開了時安的肩膀,當著時安的麵打了電話。


    給周易的。


    “停下陸氏現在所有的合作,一個禮拜,我要梁氏消失。”問題都出在梁天琛身上,肯定都是他。


    他現在隻想將梁天琛解決了,他和時安才有個安寧的日子過。


    “陸總,梁天琛擁有陸氏大量股份,我們……”


    “沒得商量,不惜一切代價,不給他們留任何希望!”


    “是。”


    沒得商量,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整垮梁天琛。


    ……


    奧克蘭,德藍摩莊園。


    陸南希住在這兒,來得倉促,沒有做什麽準備。有幾個朋友在這邊,說是等她休整好了再帶她去看房子。


    她說好,現在的她隻想好好休息一段時間。


    從十八歲開始,就在陸氏實習,基本上每個部門都去過了。大學畢業之後直接留在陸氏,從小職員一路做到總經理的職位。十多年來,隻有那次因為疲憊身體招架不住,在醫院休養了半個月。


    這麽多年來,她似乎一門心事都撲在陸氏上麵,沒時間去談戀愛,沒時間做美容保養。她生生地把自己活成了鐵娘子,想要告訴他們,女人一樣能比男人優秀。


    但總有累的時候,看著陸正國一次次偏心陸南望。發現自己當成親媽的人其實一直把自己視為眼中釘,她選擇依賴的男人最終還是選擇了他的兄弟。


    陸南希坐在躺椅上,外麵是一望無際湛藍的海天一色。


    有朋友對她說,你安安心心當個大小姐不就好了,就算不幹活,拿著陸氏股份的分紅,都比所有人的日子都過的好。


    那時候她笑,他們不懂。


    現在她笑那時候的自己太蠢。


    就連她離開海城之後,都沒人來找她。她又不是去了一個犄角旮旯的地方,還不至於連她在什麽地方都找不到吧?


    算了算了,又不是二十歲出頭的小姑娘,需要用這種離家出走的方式來博取關心。她早就想離開陸家了,隻是一直沒有在好到合適的機會,現在正好。


    “叮咚,叮咚~”套房的門鈴響了起來,應該是zach來了,說是帶她去逛逛奧克蘭,熟悉熟悉這邊的環境。


    開了門,站在門外的,不是zach,而是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你怎麽來了?”陸南希看著沈長風,麵上全是清冷的表情。


    這個嘴上說著“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的男人,到底是覺得衣服丟了可以再買,手足沒了,那可就是殘廢了。


    沈長風看著陸南希,隻是看著。


    “不說話算了。”說著,陸南希準備關門,沈長風不遠萬裏過來,就是為了看她一麵哦?既然看到了,那就該說再見了。


    在門快要關上的時候,沈長風忽然抬手撐住木門,陸南希關不上。


    “有點事和你說,別急著關門。”沈長風力道加大,徹底推開了陸南希的房門,“陸氏現在和梁氏打得不可開交,陸叔叔那邊不斷像老大施壓,更說如果他繼續和梁氏對著來,他就不是陸家的人!”


    陸南希出來一個禮拜都沒到,沒想到這幾天,海城那邊發生了那麽大的變化。


    她似乎仔細地消化了沈長風的話,然後說道:“和我沒有任何關係,我已經不是陸家的人了。”


    當陸南希將股份賣給梁天琛,並且在公司公示之後,陸正國就跟她說,以後她再也不是他們陸家的人。


    所以,就算陸南望和梁天琛鬥個魚死網破,和她都沒有關係。


    陸南希為什麽要去做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我們的話老大都不聽,你的話他可能還會聽,你回去勸勸他。也勸勸你父親,他現在一門心事都在梁天琛和他母親身上。”


    “我說了,這不關我的是。如果你再不走,我叫保安來把你趕走了!”陸南希聽完之後,要說意外,是有些意外。


    但是她現在不想和陸家扯上任何關係,還是少插手那些事情為妙。


    “你還在怪我跟老大說你打算把股份賣給梁天琛的事情?”沈長風道,“南希,你做這件事的時候,沒有考慮過後果嗎?”


    “這是我第一次做沒有考慮後果的事情,但我沒有後悔過。我最後悔的事情,莫過於相信了你。沈長風,我現在真的,看到你就覺得倒胃口。”陸南希一腳踹在沈長風的小腿上。


    她穿著皮鞋的,等著嗲會兒出去,踹在男人小腿上,他吃痛地鬆開了被擋著的門。


    隨即,陸南希關上了套房的門,而他,被無情地關在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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