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這個人麽?”總是疲憊至極的昊天掃了眼跪在地上的奴春,淡淡的問道。


    奴春精神有些恍惚,這句話,還有這個場麵,多麽的似曾相識?


    不就是不久之前在他的房間之中上演過的那一幕麽?


    奴春恍惚一下立即道:“確鑿無疑。”


    昊天點了點頭,一擺手,奴春心中一塊大石落下,土地神仙們沒有繼續詢問的意圖,奴春自然不會去說高越女兒的事情。


    身居高位,卻一味的殘害自己的部下,那絕對是腦殘之中的腦殘,他們這些奴兒們雖然彼此之間內鬥的厲害,但是對於那些三等吏們,還是相當的回護的,隻要問題不大,他們都會幫忙遮掩,大家都是待宰的苦命人罷了,沒有利益之爭犯不上彼此過不去。


    奴春退出這座看起來相當簡陋的房屋,心中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這些土地神仙們一個個居住的地方就像是狗窩一樣,不飾金銀,不加裝飾,不求高大門戶,也不要什麽庭院造景,有一間十步見方的房間一張床就好了,這使得奴春總是懷疑成為一個神仙是不是真有樂趣可言。


    和奴春的居處比較起來,這幫神仙簡直就像是乞丐一樣。


    奴春心中惦念著一件事,是以匯報完自己的事項之後,便退出了中央區域。


    每次跨過那道分割仙凡的界限的時候,都叫奴春心中生出種種感悟來,每次都不相同,每次跨進來的時候,奴春總是猶豫一下,但每次跨出去的時候,奴春總是一蹴而就,相當的順暢。


    跨過這道線,奴春腰板不由的放低不少,那一直朝著地麵的麵頰也微微抬起一些。整個人的表情也舒展開來,就像是一個疲憊的工人回到了自己的家中一般。


    奴春坐上轎子,催促了奴仆之後,下人們健步如飛,急急趕路。


    奴仆們一個個神情緊繃,不知道土地神仙們又有什麽樣的仙令,使得主人這般焦急。


    奴春回到自己的房間門口,輕輕開門,拎著袍子邁步進去,緩緩關門,屏住呼吸,朝著牆角張望。


    可惜,蛛網上的那隻蚊子依舊在氣息奄奄的掙紮著,完全沒有那隻斷腿的蜘蛛出現的蹤跡。


    奴春不由得生出一股怒氣來,跺著腳叫道:“來人!來人!”


    外麵早就有不少奴仆守著,因為奴春的身子不方便,所以他一個人往往需要十個人照料,因為彎腰如弓,半夜尿尿都要有人轉門幫他拎著尿壺,不然很容易尿到臉上。


    十個奴春用慣了的奴仆一下衝了進來,戰戰兢兢的看著大發脾氣的主人。


    “給我找,給我找,給我將他找出來。”


    一眾奴仆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主人要找什麽。


    奴春此時似乎也發覺了自己的失態,緩了緩氣後開口道:“有一隻蜘蛛,你們給我找出來,記住,是缺了兩條腿的蜘蛛。”


    奴春坐在椅子上,將一個枕頭模樣的抱枕抱在懷中,這抱枕可以將他的腹部托起來,幫他的腰分擔一下分量,從而叫他輕鬆不少。


    沒過多久,一名下人便從櫃子底下,找到了那隻已經死透了的蜘蛛。


    雙手捧著送到了奴春麵前。


    奴春此時反倒平靜得很,似乎早有預料了,擺了擺手,下人將那蜘蛛小心的放在一個盒子裏麵,隨後悄無聲息的退下。


    屋中再次變得空落落的,屋中那唯一的一個能夠與奴春相伴的活物也死了,明年,他奴春也要死了。


    奴春哭得淚流滿麵,無聲的抽噎著,不知道是感傷自己的這位老友,還是感傷自己易逝的生命。


    第二天,那張蛛網上多了一隻蜘蛛,這隻蜘蛛充滿了活力,不過也少了兩條腿,也不能爬高,也將那蛛網當成是自己的家。


    奴春又開始了趁著蜘蛛不在的時候,笑眯眯的往蛛網上丟上一隻半死的蟲子的生活。


    至於這隻蜘蛛那缺了的兩條腿是誰掰斷的,又何必去想那麽多?人活著不就是欺騙別人繼而欺騙自己麽?


    ……


    確定了鄭先就在城中後,玄天城變得越發開放起來,城門處的守卒懶散的打著哈欠,一副病懨懨的模樣。


    尤其是在午後的陽光下,一個個看上去都睡著了一般,半眯著眼,城門大開,那些百姓們、四等奴們進進出出,沒了管束。隻有有仙者出城的時候,這些軍卒們才打起精神來,推開那兩扇沉重的大門。


    周天坐在城門前,表麵上懶散得快要睡著了,不住的打著哈欠,但心裏麵卻精神的很,並且一直在打鼓。


    他周天雖然給人的感覺是個凶殘霸道的家夥,但他自認為自己是個聰明人,這幾天的城門口的情形著實反常。


    祖爺爺天天叫他的手下去做雜事,白天做晚上做,做得他們怨聲載道,守城門都沒力氣,沒精神。


    最初周天也就是心中有些怨言,但一連幾天都是如此之後,周天便琢磨出一些味道來了。


    他周天不過是個小小的守門將,看起來似乎職責不小,其實就是個不入流的小人物,自然沒有人跟他說機密的事情,就算有機密的事情涉及到他,也不會有人提醒他。


    周天隱隱琢磨著城門這裏要出事,就是不知道會出什麽事情,不然周天實在想不出祖爺爺們為何要搞得他們疲憊不堪,無精打采。


    周天沒看過書,但聽過不少的話本,找兩個姑娘,一邊按摩,一邊聽書,再來一壺茶,是他最大的消遣愛好,雖然玄天城不算太大,翻來覆去的就隻有那麽四五本話本流傳,但周天還是覺得自己學到了不少東西。


    現在這情形,周天沒猜錯的話,是典型的送城門,但他實在想不出祖爺爺們要送城門給誰,所以周天一天天總是提心吊膽的,生怕有什麽東西衝出來將他給殺了,死都不知道因為什麽。


    而那些手下就完全沒有這些擔憂,一個個無憂無慮的跟個四五歲的孩子一樣,周天覺得這就是聰明人的苦惱,那些愚蠢的家夥們是根本不會明白的,並且周天還不能將這些事情和手下說透,正如祖爺爺們有事情不會和他說透一樣。


    周天就這樣苦惱著。


    鄭先也在苦惱著。


    鄭先看著敞開的大門,卻從未靠近一步,甚至連接近大門一公裏的念頭都沒有一丁點。


    連周天都看出這是送城門,鄭先沒有理由看不出,土地門的人將他鄭先看得太扁了,或許是因為他鄭先在廣場上公然殺了老張頭,給自己弄出一個天大的把柄馬腳,所以土地門都將他鄭先當成是一個未曾經曆過世事的愣頭青了。


    眼瞅著敞開的門,卻不能走出去,這種感覺一點都不好。要知道,鄭先還在擔憂凡間之中的周嬌嬌,在這裏無限期的拖下去,絕非鄭先所願。


    鄭先此時已經回到了城南,隨著大量四等奴的回流,城南再次變得喧囂起來,人越多,鄭先越容易隱藏自己的氣機,相比起來,城北的吏居住的區域,人口基數就太少了,這也是鄭先完全不選擇去城東一等奴居住的區域的原因所在。


    而且,更重要的是,城門就在城南,鄭先要想逃走的話,這裏無疑是距離生路最近的位置。


    至於走城牆逃走,鄭先不是沒有想過,但這個念頭數次興起,又數次被鄭先壓下去,鄭先覺得土地門絕對不會將城牆那麽大的空檔閃出來給他鄭先,內中說不定有什麽他鄭先搞不清楚的玄機。


    就算城牆上沒有殺人的神通鎮守,隻要他鄭先從城牆上越過,就警報大作,他鄭先也一樣受不了。


    這玄天城之外,實在是太空曠了,遍地黃沙外加一條洶湧泥河,連個藏身的地方都沒有,鄭先一想到自己將在曠野上被一個門派尾隨追殺,就覺得從城牆離開,絕對是作死的節奏。


    鄭先此時躲在一戶人家用來儲物的二層樓房上,從這裏看城門,非常艱難,中間隔著錯落的七八棟建築,隻有針鼻大小的一線空檔,能夠觀瞧到城門處。


    鄭先選擇在這裏看城門,應該不會被人守株待兔的擒下,畢竟要是他鄭先的話,那些能夠仔細觀瞧城門的位置,絕對是他派釘子堅守的位置,來一個抓一個。


    鄭先掃了幾眼後,便離開了這二層小樓,幸好他還有一張麵具,貼在臉上走在城池之中,隻要不碰到那些忽然出現查詢身份的軍卒便沒有問題,事實上那些軍卒在一條街之外出現,他就知道了,等到那些軍卒一點點查過來,他鄭先早就繞到別的街區裏去了。


    所以這樣的捉迷藏對於鄭先來說毫無威脅可言,不過這些都是表麵上的,真正厲害的是一些隱藏在暗地之中的東西,那些真宮鬼娃,沒事也在街上亂晃,凡人看到他們,鄭先卻看得到,真宮鬼娃們也在找他。


    但鄭先的生機之力很難被看破,試了幾次,鄭先心中有底,哪怕是能夠看破退藏卷軸的真宮鬼娃一樣看不破,所以鄭先也不怕這些東西能夠發現他,見到大搖大擺走過去,隻要不瞅他們完全沒有關係。


    這座城池對於鄭先來說威脅不大,不過呆在這樣一個牢籠之中感覺著實不妙。這種束縛感,鄭先一點都不喜歡。


    此時遠處傳來哄鬧的聲音,有一幫頑童扯著嗓子唱道:“屎道人來了,屎道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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