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太後也說話算數,隔天就派人來賞了她幾匹好料子,兩副頭麵,吉祥如意小銀豆約有四五十兩,外加手串香囊扇子一類的小玩意若幹。


    不消說,衣料頭麵是給她撐頭麵的,銀子和小玩意那是給她私下過關防打點,結交小宦官小宮女用的。同院的女官都羨慕萬貞得了太後的青眼,賞賜豐厚。萬貞卻是哭笑不得,但孫太後不止發了話,連事都做到這份上了,她人在屋簷下,哪敢不遵行?


    何況她對周貴妃宮裏的鬧鬼事件,其實還是很有興趣的。


    事實上,在外麵找了這麽久的高人法師,都沒找出結果,反而是周貴妃宮裏出現的電磁光影現象最接近她能理解的靈異事件。再回想她初來大明,就落在了宮廷中,即使真的是原身做了手腳,恐怕這做手腳的地方也還在宮廷之中。


    這麽縮小一下範圍,周貴妃宮中的靈異事件,隻要不是人扮鬼嚇人,而是天然的超科學事件,那就很可疑,未必與她來到大明朝沒有關聯。


    她卯足了勁想再現場查看一下周貴妃宮裏的靈異事件,可這靈異事件卻從她開始規律的出入長春宮後,就突然再也不出現了。


    萬貞惋惜懊惱,周貴妃發現靈異事件沒有後,卻暗裏冷笑道:“貞兒,難怪你不願意跟我來長春宮,你是不是早看出她們會來玩這一手了?”


    萬貞來長春宮無事可做,隻能逗小皇子玩,猛然聽到周貴妃的話,一臉懵:“啊?”


    周貴妃沒好氣的說:“就這些背地裏弄鬼的賤人啊!皇爺避著我,母後不來看我的時候,宮裏什麽牛鬼蛇神都出來了。母後一派你過來,她們就都消停了!”


    萬貞趕緊提醒她:“貴妃娘娘,隻有春龍節的那天我是奉太後娘娘之命來看你的,這段時間我過來,隻是私下來看看小殿下和你。”


    周貴妃滿不在乎的道:“我知道,所以我才感謝你呀!宮裏自有規矩,非年非節的時候,母後不可能越過皇後派使者來看望我。但你是母後喜歡並且親自提拔的女官,在仁壽宮時又跟我有私交,私下來看看我就不同了。這些賤人不怕講規矩,就怕你在母後麵前為我說話!所以你來得勤,她們自然就收手了。”


    萬貞是親自經曆過正殿門口的電磁光影的,心裏疑惑,道:“貴妃娘娘,我覺得這些怪事,也未見得完全是別人弄出來的。你還是要提防著,免得有什麽不對,措手不及!”


    周貴妃在這方麵卻固執得很,搖頭道:“貞兒,你不知道,這世上稀奇古怪的事多了。口技連千軍萬馬廝殺的聲音都能做出來,弄點奇怪嚇人的聲音算什麽?至於那些影像,肯定也是有人弄的,隻不過人家吃這行飯,咱們看不破他們是怎麽做的而已!”


    萬貞也不敢確定這世間的奇人異事能到哪一步,但想到自己莫名其妙被人連時空都調轉了,原來的世界觀、科學觀其實也不那麽穩當牢固,倒不敢自恃見識廣亂發結論。


    不過周貴妃驕縱之餘,敢跟異象異聲硬頂著幹,一心一意當這是敵人做的手腳,寧願打死亂說話的宮人,也不肯承認鬧鬼,這份膽氣倒是很出乎萬貞的意料:“如果真的是有人弄鬼,對付不了你,會不會來嚇唬小殿下?”


    周貴妃搖頭,道:“這倒不會。貞兒,你沒有這方麵的心思,仁壽宮那邊又不爭這種寵,也就不會留意。其實咱家的規矩不嚴,你看,我跟皇後不和滿宮上下誰不知道?可隻要我沒有在大禮儀上壞了天家的臉麵,皇爺再偏心也隻能數落我幾句,不會真的因為這個罰我怎樣。對皇子皇女動手,那就不同了,那是要千刀萬剮,抄家滅族的大罪!”


    說到這裏,她深有感觸地歎了口氣,道:“從懷孕到生出孩子,再養到大,本來就難。若是嬪妃爭寵,還敢對皇子皇女下手,那不得鬥個斷子絕孫?這是關係著香火的根本大事,隻要還是一家人,誰也不敢這麽幹。一般來說,對皇子皇女,散播些流言毀名聲,就是最惡毒的事了。”


    她現在對萬貞信任有加,不止沒了宮妃的架子,連“斷子絕孫”這樣的混話都不避諱萬貞,直接就說出來了。


    萬貞心裏雖然還對她保持距離,但人嘛,誰不喜歡有人能平等看待自己?何況按馬斯洛的需求層次理論,她現在的生理需求,安全需求都相對穩定了,剩下的就是情感和歸屬、尊重以及自我實現的需求。情感和歸屬的需要這個時代無法給她,尊重需求,卻正好因為小皇子和周貴妃的特殊情況而得到了放大。讓她明知不妥,但卻很難拒絕。


    就這樣,萬貞除了出宮去新南廠照管外務,每隔幾天還走一趟長春宮看望周貴妃和小皇子。


    轉眼間春末夏來,端午將至,宮中又有一場老少鹹宜的盛事,卻是軍中俊才後苑演武射柳。


    中國自商周起就有射禮,與匈奴、鮮卑等少數民族交流融合後,便演化了古鮮卑族秋祭馳馬繞柳枝三周的規矩為射柳的儀式。


    射柳時將兩根柳枝插在地上,枝上係白帕為標。射者馭馬繞枝奔馬,在百步外一起搭弓,能把白帕和柳枝一齊射斷,並且飛馳接枝者為最上;能射中白帕柳枝,但騎術差些,不能馬上接馳者為下;至於射箭不能中白、或中白但柳葉不斷者又被劃為再下。


    三馳三射之後,要是有人羽箭飛出,白帕、柳枝什麽都射不中,那就是純屬武藝不行,連帶舉薦其人來禦前射柳的營官都要顏麵掃地,什麽都別說了。


    所以這一天參加演武射柳的人,或是勳戚公侯家自負武藝出眾的子弟,或是高級武官家族出身的青年武將,再不濟,也是軍中真正武藝超群,前程遠大的實力派俊傑。


    這麽多的實力、關係都過硬的青年俊傑,會在後苑演武爭競,不止皇帝和文武百官提起來高興,宮中有意服役期滿出宮嫁人的宮女們更是個個滿懷春心——出宮嫁人,若是依著家人的意思亂嫁,如何比得過在射柳這天看中一個青年俊傑,然後走通貴人的關係,直接被皇帝以賞賜功臣的名義,嫁入武官家裏來得實在?


    雖然這些參與射柳的年青人未必都沒成家,貴人的關係也不是那麽好走通的,但這樣一個允許宮女近距離觀看年齡相當的潛在成親人選,那也是所有宮女都充滿期待的事。


    小皇子也已經半歲,能抱出來玩了。周貴妃為了照顧兒子,半年沒有參與宮中的盛會,早早的就令人給她和小皇子裁了新衣,打了新首飾,拉著萬貞來配衣服首飾,準備端午抱著那天來個驚豔的出場。


    萬貞完全理解周貴妃被憋壞了的心情,但對於她準備帶小皇子一起參加盛會的想法,卻並不讚同:“貴妃娘娘,盛會裏人多手雜,難免會有意料之外的事發生,帶小殿下出去,恐怕不妥。”


    周貴妃道:“這是皇爺親自允許我帶皇兒一起去的事,能有什麽不妥?”


    萬貞隻是從太後近日的態度中,察覺到了其中的情緒轉變,所以才想提醒周貴妃。


    可周貴妃這人脾氣執拗起來連皇帝說她幾句,她都要回上一句兩句,這提醒基本也沒什麽用處,反而惹得她不耐煩起來:“貞兒,你好煩!本宮生了皇長子,於國有功,本來就該讓大家都知道!都看到!憑什麽逢盛會大典,就隻有皇後能獨享尊榮?”


    萬貞頓時默然。


    小皇子長得快,如今已經懂得伸手觸摸別人的臉頰表達親昵之意了。她不說話,小皇子便伸手撫了撫她的臉,咿咿呀呀的叫著,似乎在安慰她。


    這小皇子,從出生起就與萬貞親近。初生的嬰兒毫無保留的親近信賴,連山野中的野獸都難免因此而軟化,以至於狼孩猴孩的傳說不絕;何況本來就同族的人類?


    萬貞從小皇子呱呱墜地到現在,雖然並非出於主觀意願,但客觀上卻為小皇子能在母親身邊得到最好的照料而盡心盡力,看到小皇子這種小心翼翼安慰她的態度,忍不住再勸了一次:“貴妃娘娘,皇長子為你親生,待他長大,自然有你的無上榮光?何必為了這一時之氣,去爭這種虛假的尊榮?”


    周貴妃氣急,怒道:“我就這麽虛榮!你倒是不虛榮,可也不過就是個剛入流的小女官,這宮裏若沒有母後和我護著,別說是妃子,就是個高階的女官,都能弄死你!”


    萬貞啞口無言,過了會兒,將小皇子交回乳母手上,行禮告退。


    周貴妃見她雖不爭辯,卻要告辭,知道自己剛才的話過分了,但她生成了這樣的脾氣,著急之下口氣就更壞了,喝道:“你敢走?本宮要……”


    真要讓她把說完,事情就不好辦了。萬貞心念電轉,應聲接口道:“貴妃娘娘,奴是太後娘娘的人!既未拿長春宮的俸祿,亦不曾接貴妃娘娘之賞!若有懲罰,自有太後娘娘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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