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生最大的愛好,不是坐擁天地,也不是財貫萬千,而是追求美色和機智的愛情。


    而愛情對於他來說,就是曇花一現的東西,幸福過後,一旦迎來苦痛,那麽便是時候體會一場新的愛情,隻有這樣,人才能永遠的存活在幸福之中。


    因為所有的東西,哪怕是愛情,匆匆忙忙的,隻要過了一定的期限,那就會變得很糟糕。


    他是魔族,和人不同的是,他擁有漫長的生命,所以所有人類珍視的東西,在他的眼裏,卻不過是須臾之間的一抹塵土而已。


    所以在他懵懂處事以來,他幾乎能閱盡世間所有的風雅和花蕊,簡直是逍遙自在得很……現在想來,他之所以有這樣想的權利,那就是他活了匆匆兩千年,但凡看上的姑娘,從來沒有失手過。


    他玉不休好歹也算是人間絕色,所以這樣還真的不足為奇。


    但是前一陣子,他偶然間再去花間坐喝酒的時候,他遇見一個琴女,她叫臨娘。


    臨娘是他這輩子遇見過的最特殊的女子,在他最無聊的時候,她一身淡粉色的衣服,在她彈琴的時候,那一雙素手在琴弦上緩緩撥動,他彼時正在一旁痛痛快快的喝酒,然後就看見有一朵朵花開在琴上,周圍也都是湖光水色,慢慢的,鳥兒也從窗外飛到了花間坐,圍繞在臨娘的身邊。


    他那時以為他喝酒喝的眼花繚亂,將夢境中的美景帶到了現實中來,他便仔細地眨了眨眼睛……然而一切依舊在進行,這並不是夢,而是這個姑娘給他造的幻境。


    霎那間,那如夢如幻的姑娘,似乎感應到了什麽一般,在琴聲優美而又有回味的尾音中,微微抬起氤氳的眉眼,輕輕的朝他看去。


    就在他接觸到這姑娘的眼光的一瞬間,他似乎便徹底沉醉於她手下的湖光水色之間,甘願不再醒來。


    他看的癡了,便忘記了飲酒。


    然而就在他如醉如癡的時候,一曲也已經結束,臨娘也緩緩起身,她旁若無人地拍了拍裙子,輕輕的抱起琴,便朝著來路緩緩歸去。


    他在她轉身離去的那一瞬間,覺得自己下一個目標,就是一定要將這個姑娘追到手,而且這次的感覺,卻比之前要強烈上許多。


    於是他便扔下酒壇子,在眾人有些吃驚的目光中,搖搖晃晃的朝她追過去。


    “玉公子,前麵是姑娘們休息的地方,您不能進去。”老板娘知道他向來風流成性,然而今日他瞧上這姑娘……


    “哦?”他挑眉笑了笑:“我知道秋月和冬雪已經不在這裏了,可我今日不找別的人,你將剛才進去的那個琴女給我叫過來。”


    “這……玉公子,就是這個臨娘叫不得。”


    “臨娘?”他輕輕的笑了:“為何叫不得?”


    “這姑娘不是我們花間坐的女子。”這句話,無非就等同於賣藝不賣身了。


    真是正好,因為他玉不休現在最喜歡的,就是這樣的姑娘,隻是他喜歡的從來都不是勉強……愛情最美妙的地方,就是如此,在偶然間再次相遇,在機緣巧合間心意相通。


    於是他在某天再次遇見了臨娘,如願以償的和她心意相通,共度春宵。


    一切的一切就如他預想的那般美好而夢幻,讓他忘記了喝酒是什麽滋味,然而第二日早上起來,這姑娘就完全變了個臉色。


    一腳,將他踹下了床,對他說了一個“滾”字,然後穿上衣服就冷著臉走了出去。


    美夢走得太快,還沒等他回味,他就已經坐在了地上,看著變臉如同變天一樣快的姑娘,他有些狼狽地起身拽住她的衣袖:“臨娘,你這是什麽意思?”


    臨娘回頭輕輕瞥了他一眼,褪卻了所有的溫柔,有些輕蔑地道:“玉不休,你不是喜歡曇花一現的感情嗎?我這樣懂事,又不像別的女子那般纏著你,怎麽,你還不開心?”


    他有些愣住了,隻是緊緊的抓著她的衣袖,生怕她這就跑了,然而卻啞口無言。


    他的確是她口中的那種人,可是……


    “可我現在還沒……”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臨娘冰冷的話語打斷:“你還沒膩味呢是嗎?那可真是可惜了,不能什麽事兒都可著你來,我也是跟你一樣的人,對於我來講,你也隻是我眾多喜歡的男人中的一個。”


    “而我對你鍾情的時間,也隻有一個晚上而已。”


    臨娘的桃花眼中有點點的水波,撩的他的心底又癢又折磨,讓他的控製欲望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從來沒有這麽想要過一個姑娘,他也從沒想過,有朝一日他玉不休還能這樣狼狽。


    臨娘摸了摸手中的琴,淡然而疏離的朝他一笑,從他身邊走過的時候,她的身上散發出來一種香味,就像是媚香一般,將他的心魂一並勾走。


    “玉不休,你對於我來說,已經不再是最好的那一朵花了。”臨走之前,她這樣跟他說過。


    他不知道這姑娘是欲擒故縱,還是真的就是這樣的,可是他不得不承認,她還是引起了他的注意和傾心。


    自那以後,他就一改常態的逍遙,整日的跟在臨娘身後跑,臨娘對他的態度也從最開始的冷嘲熱諷變成了最後的惡言相向。


    “你滾不滾?”臨娘看著成天跟在她屁股後麵,將她好好的賓客都趕走了的玉不休,心裏更是氣的要死,便轉身狠狠一腳踢向他那幹幹淨淨的衣衫。


    他很委屈的看了看自己瞬間變的慘兮兮衣角,但是舔著臉賴得要命,說死也不會動地方,起身就跟在她屁股後麵:“我不走,我就喜歡跟著你!”


    “你真以為我不殺你?”臨娘的原身是有毒的曼陀羅花精,看起來性子溫柔而剛烈,然而實際上嬌媚入骨,讓人欲罷不能。


    平時對著別人都是溫柔一笑,然而隻有麵對他的時候,她才有著更多更豐富的表情,這讓他喜歡和著迷的緊。


    “你就算是殺了我,我變成孤魂野鬼也要跟著你。”玉不休不要命的笑了笑:“除非你答應跟我在一起,除非你愛上我。”


    臨娘每每聽他這麽說,就頗感興趣的挑了挑眉,然後便道:“你現在在我的心裏,已經枯萎的不像樣子了,怎麽還有臉麵跟著我呢?我且告訴你,無論你跟我多久,我都不會被你打動。我和原先的你是一模一樣的人,所以你別指望我回頭。”


    “玉不休,你真是完了。”釋修聽說了這件事情,跟他說到這樣的話:“你也有栽在別人手裏的這一天。”


    他倒覺得他這話甚至可笑,他隻不過在追求他得不到的愛情而已,若是一旦追到手,便會有枯萎的一天,這樣的過程在別人眼裏看來雖然痛苦不堪,可對於他來講,卻是最享受的。


    他跟著臨娘的這段時光,很久很久以後想來,那可謂是最美好的日子。


    他從前隻覺得逍遙度日這般美好,卻沒發現,這世界上竟然還有這麽好看的風景,還能有人彈奏出這樣好聽的琴聲,這世界上竟然還能有一個姑娘這樣叫他牽掛。


    他有的時候還真是懷疑,就像很多好友說的那般,他的的確確是愛上了這個姑娘,然而那怎麽可能的,他是沒有心的。


    他隻會喜歡這些姑娘,卻不會愛上任何人,他對臨娘的執著,隻是因為還沒得到而已,若是到手了之後,那麽他便會像往常那般……再次陷入輪回往複之中,腳踩著“得失”二字,樂此不疲的享受著常人體會不到的樂趣。


    “你別再跟著我了,我的壽命對於你來說也不過是曇花一現,你若再追下去,便會看見這樣不好的場景……你不是最不喜歡這種事情的嗎?”


    “你怕我看到你老了的樣子?”


    “不,恐怕我若真的答應跟你在一起,不到我老了,你就不再喜歡我了。”臨娘無奈的停下彈琴的手,罕見的回了他一句。


    “你為什麽會這麽以為?”他挑眉笑笑:“那你為什麽不試試呢?”


    “那樣不是便宜了你?”臨娘媚眼如絲,清澈嫵媚的眼眸中,竟然劃過一絲他讀不懂的哀傷:“我告訴你玉不休,我勸你還是早日放棄我的好,現在還沒被我罵夠嗎?”


    “你不懂,你們姑娘家家的,總是多愁善感,說這個不好那個不好。”玉不休斜著靠在一旁的石頭上,慵懶的搖了搖頭,便陸陸續續的又聽見了臨娘的琴聲,心情便一下子放鬆了起來,慢慢的閉上眼睛說道:“所以本來是那樣美好的愛情,到了你們這群姑娘的眼裏,就變成了最讓人牽掛和難受的東西,這樣想來,你們的愛情,太過無趣。”


    臨娘手下一重,七弦琴中的一根弦應聲而斷,然而她就這手上的血依舊彈下去,仿佛沒被影響到一樣,纖纖素手每每移到那根斷掉了的琴弦上,就輕輕一按,仿佛它還在一樣。


    樂曲依舊如此美妙,卻讓他的心莫名其妙的揪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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