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浩虛著聲音說好話:“行了行了,都多大人了還學人打架!”


    他試圖阻止周彥,可此時的周彥渾身都是戾氣,眼裏看著都能迸出凶光,他明顯不肯消停,於浩隻能從後麵使勁抱住他,可終究低估了周彥的力氣,他看著瘦瘦的弱不禁風,但以前在日本學過很長時間的劍術,手臂力量很強,且善用技巧取勝,幾番掙紮下來於浩已經有些頂不住。


    此時江臨岸已經撐著站了起來,醉意四浮,渾渾噩噩,於浩趁自己尚且還能抱得住周彥的時候開始衝溫漪吼:“帶他走,快,先帶他走!”


    走掉一個這場架應該就打不起來了,溫漪一開始沒懂什麽意思,她也是慌得六神無主了,在原地愣了一兩秒才反應過來,立即過去要攙江臨岸的手臂。


    “臨岸,你怎麽樣?”


    “……跟我走,先離開這裏……”


    可江臨岸豈會聽,本就渾渾噩噩快要炸裂的腦袋又被周彥打了兩下,整個人都是懵的,感覺腦仁裏嗡嗡作響,但心底這段時間被壓住的戾氣卻全被揭了出來。


    眼前這個男人現在正和沈瓷同居,他們一起去超市買菜,一起回家做飯,飯後散步或者隻是簡單地窩在沙發上看書看電影,然後晚上睡同一張床,清晨再在同一張床上醒過來,日日夜夜都在一起,這是江臨岸曾與沈瓷一起經曆過的樣子,雖然短暫,卻異常銘心,以至於他現在還時常夢到,做夢都會夢到這些場景,可是醒過來呢?他手邊空空如舊,而那些溫馨畫麵裏的男主人公卻已經換了另外一個男人。


    江臨岸怎麽可能不妒忌?他簡直妒忌得快要發瘋了,特別是當看到那些沈瓷與周彥在一起的照片,還有剛才飯桌上兩人淺笑聊天的畫麵,所有這些都在不斷提醒他一件事——這個女人不再屬於她了,她身邊有了其他人!


    天,於浩覺得朝自己這邊走過來的江臨岸像是渾身都裹了一層冰霜。


    這算是猛獸出籠嗎?


    他一度愣神,直至江臨岸逼到周彥麵前,周彥已經用手關肘頂開身後的於浩,暗巷裏形成兩男對峙的局麵。


    牆頭有皎冷的月光照下來,隱約照出兩人的五官,瞳孔發亮,麵色寒涼。於浩仿佛看到了九年前的場景,甚至比那次更甚。


    “臨岸,老彥,咱有話好好說,都冷靜點……都冷靜點行不行?”於浩挪到一邊,撐開雙臂打了個馬步,像哄孩子似的輕聲試圖緩解,可他也知道自己的緩解無力,非但影響不了任何事,反而隻令麵前兩人的臉色更加難看。


    江臨岸和周彥的步子越發逼近,於浩隻能仰麵捏了一把汗。


    “行了,好歹今天也是我的紅酒館開業,你們能不能看在我的麵子上消停點?”他還在作最後努力,可下一秒隻聽到“砰”一聲,拳骨撞擊皮肉,這次是江臨岸先動的手,直接朝周彥下顎抄去。


    周彥被掄得往後退了兩步,後背撞在牆麵上。


    冷風中似乎聞到了一絲血腥氣,這是來真的啊。


    “喂,臨岸你……”於浩話音未落,周彥便直接衝了過來,很快兩人直接就扭打在一起,雙雙跌落在地,手指揪著肩膀,拳頭撞擊胸骨,各自咬著牙撕扯錘擊。


    這是真打啊,勁忒大,仿佛各自都要將對方置於死地,嚇得溫漪在旁邊哭著尖叫。


    “別打了,住手,都住手!”


    “聽到沒,別打了……”


    她大概也是第一次見江臨岸跟人打架,對方還是一向都看上去溫文爾雅的周彥,可目前這兩人明顯一反常態,都化身猛獅,各自撕咬攻擊。


    幾個回合下來兩人臉上都已經負傷,空氣裏的血腥味更重,可絲毫沒有要停止的趨勢,還在地上不斷扭打著滾動,不時聽到發出吃疼的悶哼聲,急得溫漪圍著團團轉,又去扯於浩的手臂:“你為什麽站著不動,去勸勸,叫他們別打了啊!”


    “再打就要出人命了,快去……去拉開他們……”


    於浩卻反而變得無動於衷了,抬手猛搓了幾下麵頰,頭頂冷月當空,他哼了一聲:“隨他們去吧,這筆賬遲早都要算!”


    九年前沒有算清,現在到該算清的時候了,可惜溫漪不懂他的意思,急得上前想製止,卻被於浩一把拉住:“你別過去湊熱鬧了,很多事情你都不懂。”


    “我不懂?我怎麽不懂,不就為了那女人?”


    “那女人?你知道是哪個女人?”


    “沈瓷,都是她,都是她才把臨岸弄成這樣!”溫漪此時念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已經開始咬牙切齒,於浩看著她的樣子實在與往日不同,不覺搖頭,心裏唏噓,又是一個為愛發瘋的女人。


    “算了,你不知道的事太多,但我勸你別去插手他和老彥的事,要打就讓他們痛痛快快打一場吧,把該算的賬都算清,至於你,最好離得遠一點,免得傷到自己。”於浩邊說邊拉著溫漪走到一邊去。


    溫漪今晚已經被各種情緒輪番折磨,早已無法自持,這時候隻知道一味哭了,也沒細想於浩的意思。


    地上兩個人已經扭打翻滾了好幾輪,最後江臨岸一下扣到老彥身上,橫過手臂摁住他的脖子。


    江臨岸:“你是不是早就想跟我打這一架?”


    周彥:“對,何止是打架,我恨不得殺了你!”遂翻身再度扣到江臨岸身上,也一臂遏住他的脖子,言辭惡寒的說,“這是你欠我的,欠我一條命!”


    江臨岸沒再抵抗,任由他扣住自己,卻咬牙切齒地反問:“欠你一條命?你有什麽資格這麽說?”


    周彥:“難道不是?小惋當年被你逼得自盡,若不是你趁虛而入把她從我身邊搶走,她何至於最後要走那條路?”


    江臨岸:“所以這麽多年你一直懷恨在心?”


    周彥:“對,這筆賬我會一直記著,記到哪天我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江臨岸:“那你報複我的方式呢?你知道她是我的女人,所以你刻意去接近他,假裝體貼細致,目的卻隻是為了讓你跟你在一起?”語畢江臨岸眼神發狠,抬腿一把又把周彥扣到自己身下,這次使了更大的力氣,周彥掙紮兩下不得動彈,嘴角發寒似地笑,“你以為這是我報複你的方式?”


    江臨岸:“難道不是嗎?別以為我真相信你愛她,這麽多年你心裏有誰?又把我當成什麽人?你做這些無非隻是想報複我,報複我當年從你身邊搶走小惋,但是你別忘了當年小惋的死你也有責任。”


    周彥:“對,我是有責任,我錯就錯在不該相信你,不該相信你真的可以給她幸福。”


    周彥這些年一直後悔當初沒把甄小惋從江臨岸身邊搶回來,“像你這種內心陰暗之人就不配去愛,不配去擁有,還有你們江家人,跟你一樣自私蠻橫!”


    周彥想到甄小惋被人強.奸之後痛不欲生的模樣,所有怒火和仇恨燃燒得更加旺,再度翻身壓住江臨岸,死死摁住他的頸動脈,“你知不知道小惋走前有多痛苦?那段時間對她來說就是地獄,而你呢?你除了無休止的霸道和占有,猜忌和懷疑,你還為她做過什麽?”


    對,他什麽也沒做過,那段時間如行屍走肉,他與甄小惋之間成了捆綁在一起的兩棵仙人掌,互相折磨互相撕咬卻又無法分離,直至甄小惋患上嚴重的抑鬱症,選擇用那種極端的方式在江臨岸麵前結束生命。


    可周彥隻看到甄小惋的痛苦,卻不知道江臨岸在此後的九年過得有多狼狽。


    “對,她痛苦,她的痛苦全部來源於我,所以她可以選擇恨我,選擇注射甲基安非他明死在我身上,可是我呢,我必須親眼看著她斷氣……”


    其實江臨岸情願甄小惋直接給他一刀,恨他就該殺了他啊,可是她選擇殺了自己,把所有無休止的悔恨和痛苦都留給了江臨岸,他必須獨自強活在這世上,一點點舔牘那些罪惡的傷口和事實,更殘忍的是她臨死之前才願說出真話。


    “你知道她走前還在說什麽嗎?她說她恨我,要我帶著罪孽活下去,我必須生生世世都記住她的樣子,而她從來都沒愛過我,哪怕一分一秒都沒有,她心裏全是你,全是你……”江臨岸嘶吼而出,如負傷咆哮又按耐不住疼痛的一匹狼。


    最痛苦的莫過於自己傾盡一切想要留住的女人,最後情願自盡也要脫離,江臨岸處在那段痛不欲生的關係之中,用盡所有辦法試圖去改變一些人和事,可是最終自己深陷其中,但依舊改變不了慘淡收場的結局。


    甄小惋走了,帶著對他濃烈的恨,還有對周彥的愛。


    江臨岸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冷月當空,寒風淩厲。


    “既然她不愛我,從沒愛過,為什麽當初會答應跟我在一起?”絕望又痛苦的聲音,像是沉了沙子似地從他齒縫中擠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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