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秒大概整個世界都是停滯的,所有人和事都被封存在一個容器裏,沈瓷的理智也仿佛被瞬間抽離,定定站在那裏像個十足的傻子,直至唇上的觸感漸漸襲來,滾燙的,潮濕的,帶著濃重的酒氣和暴烈的力度,還有深入骨髓的那種熟悉感……


    這是在做什麽?


    他在做什麽?


    沈瓷瞪大眼睛,視線所及卻是江臨岸高挺的鼻翼,肩膀被他摁得生緊,想動彈都動彈不得,他還在試圖加深這個吻,沈瓷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膛不斷起伏的嘶吼聲。


    不!一股濃重的羞恥感和驚慌遍布沈瓷全身,她用勁全力將手掌抵在他胸口推開一些。


    “江…”


    草草吐出一個字,麵前男人卻又上前半步,這次幹脆直接換用整個手掌死死扣住沈瓷的後腦勺,逼迫她抬頭貼向自己,繼而將唇壓下來,把沈瓷想說的話全部吞入腹中。


    懲罰性的親吻,撕咬,吮吸,沈瓷甚至能感受到他舌頭的進攻,像是一杆有力的劍,挺直地想要撬開她的牙齒卷進去,沈瓷怎麽肯,雙手揪住他的袖子往後退讓,喉嚨裏發出壓抑的吞咽聲,明明是一攻一守的畫麵,可看在旁人眼中卻像是一對激烈調情的男女。


    “我去,這麽凶猛啊…”於浩終於忍不住不怕死的唏噓了一聲,引得旁邊人也跟著倒抽氣,卻無人上前阻止,甚至有好事者開始掏出手機拍照錄視頻。


    沈瓷聽到耳邊的快門聲,她的意識已經漸漸回歸了,心裏清楚正在發生的事有多嚴重。


    江臨岸在吻她,而且是當著溫漪的麵,雖然她的頭被這個男人死死扣在懷中也看不見溫漪此時的表情,但不用想也能知道對方什麽感受。


    他想做什麽?


    他有沒有考慮過後果?


    沈瓷已經從一開始的羞恥轉為恐慌,繼而又變成憎惡感。


    為什麽他總是這麽自私霸道,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從來不考慮別人的感受和處境。


    當眾親吻,無論他是出於真的醉酒還是故意,事後讓沈瓷怎麽麵對?又讓溫漪怎麽自處?


    一番忙亂掙紮無用之後沈瓷開始去扯江臨岸的肩膀,拽他的衣服,雙手握拳一下下敲擊他的肩胛骨,可似乎絲毫沒有用處,她的反擊和抵抗隻招來更加激烈的力度,最後沒轍她隻能改為咬,咬他衝進來的舌頭,帶著情緒裏的憎恨和心酸,狠狠一下,立竿見影,江臨岸吃疼嘶了一聲,舌頭退出去了,扣在沈瓷後腦勺上的力度也鬆了一些,沈瓷趁機想要推開他,可依舊推不動,他借著酒勁往前倒,將身體的重量全都撐在沈瓷身上,五指插.入她發間,頭重重垂下來貼在沈瓷耳際。


    “放開我,鬆手!”沈瓷用僅剩的一點力氣開口,想要將麵前的人推開,可是江臨岸卻將她扣得更緊,似要揉碎她雙肩似的把沈瓷箍在懷中,遂尋著她耳根說了一句話,用近乎哀求的口吻,聲音低而沙啞,旁人大概都聽不見,可是沈瓷卻聽得異常清晰。


    他說:“別走,就這樣,讓我抱一會兒……就一會兒……”


    瘋言醉語,又似是清醒,在現實與虛幻之間放縱自己的內心。


    沈瓷整個人定住不敢動,就那麽任由江臨岸抱住,感受他用雙臂將自己越纏越緊,緊到她不能呼吸,不敢戰栗,而耳邊的呼吸聲卻越來越重。


    他一口緊著一口的喘氣,粗糲又壓抑,像是餓急的人得到了片刻滿足,又像是瀕臨死亡的猛獸在殘喘最後一點氣息。


    沈瓷覺得自己的心快要炸了,急速膨脹之餘已經將身體填滿,窒息,痛苦,撕裂般的疼痛……那一刻她竟然想到了“死”,就這樣在他懷中窒息而亡,閉上眼再也不用醒過來了,再也不用麵對這麽多看不到盡頭的絕望,可是猛然又驚覺不行。


    她在做什麽?


    他們在做什麽?


    沈瓷渾渾噩噩推開麵前的人,毫無防備的江臨岸被推得往後退了好幾步,直至後腰撞在桌沿上才停住。


    沈瓷也是虛虛一晃,起初有點站不穩,雙手握拳之後才抬頭,眼前是晃動的人影和浮動的燈光,她看到江臨岸半眯著眼站在自己麵前,眼中熱潮還沒退,卻又透著捉摸不透的迷離,而唇上還留著他的氣息,口腔裏殘存著酒味和血腥氣。


    全是他的味道,這讓沈瓷覺得羞恥又無助,像是大夢一場之後要獨自麵對殘忍的現實。


    他憑什麽這麽對她?


    自己還任由他為所欲為!


    沈瓷幹脆用手背狠狠抹了下嘴唇,朝江臨岸瞪了一眼,轉身就衝了出去,一時之間屋內議論聲四起。


    “嘖嘖能耐啊,人都被親跑了……”


    “追啊!”


    “追什麽追,不過就喝多了玩玩而已,你還當真?”


    “……”


    “……”


    以猴子為首的幾個人話最多,還一副看好戲的姿態,不過大多數人都一致認為江臨岸有此舉隻是因為喝多了頭腦發昏所致,畢竟不會傻逼到在自己未婚妻麵前親吻自己的前任,唯獨於浩饒有興致地縱觀全局,他先看了眼站在角落裏的溫漪,蒼白臉上淚目明顯,眼圈更是紅得厲害,大概隻是礙於場合所以她還能暫時忍得住,而周彥呢?他後期雖不發一言,但一向平靜的眼底已經醞了很多情緒,隻要稍稍觸碰便能噴發而出。


    於浩知道周彥並不如外人所見那般溫和平柔,他素日裏的禮貌謙遜完全是出自從小的家教修養,但不代表他沒脾氣,一旦有人觸及他的底線,或許會具有極大的攻擊性。


    於浩猛想起九年前……抬頭看向江臨岸,心裏祈禱他別再作出什麽意外之舉,可天不遂人願啊,原本靠在桌沿上的男人經過幾秒平靜之後,突然抬腿就跟著沈瓷走出去。


    “這是要幹什麽?”


    “追啊?”


    人群中話音才剛落,於浩眼前又是一道閃影,周彥也撥開人群出了包廂,緊接著是溫漪,她從角落裏直接跑出去,拐過門口的時候還抬手抹了下眼睛。


    一時四人都走了,像是好戲演到精彩處突然被斷片,眾人不悅。


    “怎麽一個個都走?”


    “到底怎麽回事?不就玩玩嘛!”


    “怕是玩出火了吧,這是要上演四角戀撕逼?”


    “……要不我們也跟出去看看?”猴子挑事提議,眾人跟著也要出門觀戰,這還得了,於浩趕緊攔在中間。


    “行了各位當是給我個麵子,今天就到這了,改日再聚!”說完又向林芳華使了個眼色,“芳老板你善後,我跟去看看!”


    於浩留下一屋子人追下樓,可廳內早就不見蹤影了,他隻能又跑到門口,隨便拉了個看門的服務員問:“剛有人出去沒?”


    服務員倒也拎得清,立馬點頭:“有,好幾個,其中一個是今天跟您一起來的江先生。”


    於浩趕緊又問:“那見他去哪兒了?”


    服務員指了個方向:“往北邊去了。”


    於浩:“全部往北邊去了?”


    服務員想了想,點頭:“對,全部!”


    “我了個去,這是真要出事啊!”於浩捶胸頓足一番,默默揮淚後悔今天真不該組織這場平安夜聚會,現在情況已經這樣,他又做不到不管。


    九年前可是有先例的,當時差點弄出人命啊。


    於浩立馬又追出去。


    紅酒館的那棟樓是隱在巷子裏的,巷子據說已經有幾百年曆史,隻是近幾年好多老樓被改造,特別是往南的方向可直通主幹道,所以那頭已經開滿各式酒吧咖啡店等場所,往北要明顯僻靜一些,因為開發還不完全,而於浩的紅酒會所地理位置相對要偏北一些。


    他出去之後直接往北拐,連續走了幾百米還是不見人影,最後隻能停在一間青年旅館門口,見正好有看門的保安站那,於是走過去遞了一根煙。


    “麻煩問下,有看見兩男兩女走過來嗎?個子都比較高,其中兩男的都喝了酒。”


    保安接過煙又瞥了於浩一眼,遂將嘴巴弩了弩:“喏,跑進那邊弄堂了,你過去看看!”


    於浩道完謝後又立即走過去,這片地區都是以前的老樓老房子,裏麵弄堂和小巷盤根末節分布了很多,菩提和紅酒會所所在的位置屬於主街,但四處還圍繞了很多分岔路。


    保安所指的那條弄堂就在青年旅館的斜對麵,裏麵已經沒有路燈了,黑不隆冬又窄又長,於浩走過去,還沒適應裏麵的光線便聽到一聲“悶哼”聲,遂後伴隨著女人的尖叫:“臨岸!”


    這是溫漪的聲音。


    於浩趕緊往巷子裏跑,很快就看到周彥背對著他站在巷子裏,而江臨岸卻趔趄著身子靠在老牆上,一手撫著嘴角,需要靠溫漪扶住才能勉強站穩,隨之周彥又跨步上前,揮拳往江臨岸臉上又是重重一拳,這一拳打得忒狠,於浩都似乎聽見了骨骼和皮肉撞擊的聲音,以至於喝醉站不穩的江臨岸整個人往一邊倒,溫漪也扶不住了,跟著一起往旁邊退了兩三步,繼而朝著周彥發狠似地尖叫:“周醫生你瘋了?怎麽可以打人?”


    可周彥明顯不理,眼底戾色更甚,於浩眼瞅著真要出事了,立馬跑上前,在周彥即將朝江臨岸揮出第三拳的時候從後麵死死抱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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