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郭越立馬笑出來,熱絡地要去拍沈瓷的肩膀,沈瓷下意識往後躲,郭越眼色一僵,隻能把手收回來。


    “還是你懂事,知道顧全大局!”


    “……”


    “那就這麽定了,需要派個攝影師明天跟你一起去嗎?”


    沈瓷搖頭:“不用!”


    “那成,下周一等你稿子啊!”說完心滿意足地把手揣褲袋裏轉身要走,又被沈瓷叫住,“郭副編。”


    郭越回頭:“還有事?”


    “你剛才說楊蓓的兒子摔傷了,傷得嚴重嗎?”


    “這個我倒不清楚,她剛給我打的電話,急匆匆請了個假,我也沒來得及細問。”


    “那你知道她兒子住在哪間醫院嗎?”


    郭越皺眉想了想:“好像是……一小附近的那間中醫院吧,她電話裏跟我倒是提了一句。”


    沈瓷大概天生就是招黑體質,從小到大去哪兒都不招人待見,小時候母親不喜歡她,村裏除了一個李玉秀之外也沒有其他玩伴,長大後在學校周圍同學也不大喜歡她,主要是她性子太冷,不善與人交往,後來參加工作,無論是從下屬到同事也都和她走得不近,背地裏說她孤僻清高難相處,但也不是完全遇不到能夠聊兩句的人。


    之前在新銳和聯盛有方灼,方灼對沈瓷幾乎是鞍前馬後,惟命是從,後來來了初芒她又遇到了楊蓓。雖然兩人相處時間不長,平時私底下也很少在一起,但沈瓷看人有她自己的準則。


    如果那人她不喜歡,再怎麽和她套近乎她都會避而遠之,比如小宋。


    如果那人她覺得值得相交,幾個眼神來回便能把她視為朋友,而楊蓓對於沈瓷來說便是這樣的,更何況她也幫過沈瓷,至少在別人都唾棄她非議她,沈瓷陷入各種緋聞腹背受敵的時候,唯獨隻有楊蓓願意站出來替她說幾句話,沈瓷一直記得這份恩情。


    現在楊蓓兒子受傷了,沈瓷又剛好沒事,所以打算晚上去醫院看看。


    中醫院離初芒不算遠,沈瓷下了班從雜誌社直接開車過去,到那邊的路很堵,因為中醫院對麵便是甬州一小,那個時間段剛好是各類補習班下課,原本就不算寬的雙行道兩邊還停滿了接孩子的汽車。


    沈瓷的車子幾乎是一步步挪的,特別是往中醫院拐的那個十字路口,光紅燈就等了四五個,短短幾百米距離堵了差不多半個小時。


    十一月已經入秋了,日光漸短,等沈瓷挪進醫院停好車的時候外麵天色已經大暗,路上她也已經和楊蓓通過電話,知道了孩子住院的樓層和病房號。


    沈瓷停好車又步行去門口的超市買了點水果和零食,拎著往住院大樓走。


    兒童病房在八樓,沈瓷進去的時候楊蓓正在給兒子喂飯,床上坐了個男孩,平頭,黑黑瘦瘦的,穿著醫院統一發的藍白條病服,右手打了石膏被掛在脖子上。


    “楊姐……”


    楊蓓聽到聲音側頭,見沈瓷站門口,她立馬把碗放下就站了起來。


    “哎呀小沈你真是……,我兒子也沒什麽大礙,就是摔了一跤右手骨折了,你看你這麽忙還專程過來看一趟。”邊說邊輕輕撈了下床上男孩子的頭,“這是媽媽雜誌社的同事,快叫小沈阿姨。”


    男孩大概也是剛從骨折的驚嚇和疼痛中緩過勁來,小臉虛白著,朝沈瓷睨了一眼,嘴裏擠了“阿姨”兩個字,看上去有些靦腆,惹得楊蓓又在他頭上撈了一下,“這孩子……見到生人就不敢開口。”


    沈瓷見孩子暗暗瞪眼睛,笑著製止:“沒關係。”說完走進去,把拎來的水果和零食放桌上,楊蓓自然又是一番客套,沈瓷也不多言,隻低頭跟孩子打了聲招呼,輕輕碰了下他的石膏板。


    “疼嗎?”


    男孩怯生生地搖頭,又見沈瓷笑容溫和,便又補了一句:“……就是剛摔的時候有點兒疼。”


    沈瓷咧著嘴再度笑開,向孩子比了個大拇指:“好樣的,很勇敢!”


    “他勇敢個屁,剛還疼得在這哭鼻子呢。”邊說邊又用手撈孩子的頭,“而且我告訴你,等你這股勁兒緩過去之後晚上躺床上疼死你,到時候別朝我鬼嗷嗷,我不會同情,活該你在學校老跟同學打架,屢教不改!”楊蓓不但不安慰,反而嚇唬孩子,言語聽上去有些不耐煩,但眼底卻透露著明顯的心疼和關心。


    沈瓷無奈笑了笑,又和楊蓓閑聊了幾句,好一會兒楊蓓才想起來拖了張椅子給沈瓷坐。


    那會兒已經快七點了,沈瓷看了眼手表。


    “不坐了,還有事。”


    最近工作不算太忙,但晚上回去她都要開夜工趕外麵接的稿子,楊蓓要照料孩子也沒工夫多留她,謝了幾聲便把沈瓷送出病房,手裏還非要把她帶來的兩袋水果和零食退給她,沈瓷怎麽可能拿,兩人又在病房的走廊裏推卻了幾個回合,最後還是楊蓓“服軟”了。


    “那,東西我收了,等我兒子出院之後請你吃飯。”


    沈瓷知道這是客氣話,笑著搖搖頭轉身走了,當時腦子裏混混沌沌的,她實在不適合來做這些過於“客套又世故”的人情之事,好不容易進了電梯,發現電梯裏更吵。


    大概是八樓以上下來的人,一幫四五十歲的阿姨叔叔,貌似是誰家媳婦生了孩子,他們來探望產婦的,那場麵可以想象,就是一幫三姑六婆擠在偌大的電梯裏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沈瓷幾乎被他們擠到了角落裏。


    “麻煩,請幫我摁地下一層。”


    身後有人拍沈瓷的肩膀,沈瓷回頭,那人居然是陳遇。


    “你怎麽在這裏?”


    “你怎麽在這裏?”


    兩人幾乎異口同聲,臉上同樣是驚愕的表情,不過沈瓷先回答:“我一個同事的兒子摔傷了,順路過來看看,你呢,你怎麽會過來?”


    問完陳遇卻不回答,沈瓷見他臉色有異樣,不覺皺眉:“怎麽了?誰在這裏住院?”


    陳遇見周圍都是人,低頭輕輕歎了口氣:“先出去吧,出去之後再說。”


    兩人在一樓都出了電梯,沈瓷這才看到陳遇手裏拎著兩隻保溫盒。


    “到底怎麽回事?”能讓他來親自送飯的人不多,沈瓷腦中及時反應,猜測,“你媽住院了?”


    陳遇卻還是搖頭,頷首似乎掙紮了片刻,最後抬起頭來:“不是我媽,是陳韻。”


    “陳韻?怎麽可能,昨天我還在網上看到她出席活動的照片。”但見陳遇神色低凝,沈瓷這才皺起眉來,“到底怎麽了?”


    陳遇籲著氣看了眼廳外,此時天色已晚,秋風四起,他又輕輕抿了下唇:“也沒必要瞞你,確實是陳韻,早晨在家被傭人發現送來醫院的,意外流產,上午剛做過手術。”


    “……”


    沈瓷當時腦子裏瞬時空白了幾秒。


    意外流產,手術,這算什麽意思?


    “你是說陳韻懷孕了?”


    陳遇沒有回答,但見他表情便可猜到答案,可是不可能啊,她和江丞陽結婚也才一個多月,會這麽快懷孕?


    “孩子是誰的?”


    陳遇依舊不說話,臉卻沉得更低,沈瓷見他緊鎖的眉頭,心中浮出不好的預告。


    “孩子不是江丞陽的?”


    “……”


    “孩子不是江丞陽的對不對?”


    片刻之後陳遇才咬緊牙根輕輕點了下頭,沈瓷不覺抬手拍了下額頭,還真被她猜中了,弄得她腦子也有些亂,虛著步子站了一會兒。


    “那孩子是誰的?”


    “她不肯說!”


    “她不肯說是什麽意思?”


    “估計是想瞞孩子父親的身份!”


    “可這瞞得住嗎?都鬧到流產住院了,她以為江丞陽是傻子?”沈瓷有些激動,難免說話聲音就大了,引得醫院大廳裏旁人關注,她這才意識到這是公眾場合,而陳韻剛和江丞陽結婚,一旦婚前懷孕這事傳出去,大概江丞陽會把陳家鬧個翻天覆地。


    沈瓷幾乎可以想象到江丞陽那副凶悍又惡戾的樣子,不覺重重喘氣,調整呼吸。


    “那她現在打算怎麽辦?”


    “不知道,自手術之後就一直躺在床上不說話,誰勸都不聽。”


    “那江丞陽那邊呢?他沒說法?”


    “目前還沒來過醫院,也不清楚他知道後會怎樣,但孩子父親的身份肯定瞞不住,可陳韻那脾氣你也知道……”


    死強了,瘋起來真是十頭牛都拉不住,沈瓷豈會不知道,越這樣她越擔心。


    “就算想瞞也瞞不住啊,這麽大一頂綠帽子扣下來,江丞陽平時又那麽愛麵子,如果被他查出來是誰,不得殺了對方解恨?”


    當務之急是要陳韻說出孩子的父親是誰,但她抵死不張嘴,陳韻臉色難看,也知他已經焦頭爛額了。


    “要不你去勸勸?”


    “我?”


    “對,你和她關係一直挺好,可能有些事她不願意跟我說,你以朋友的身份勸勸,說不定她肯鬆嘴。”


    ……


    陳韻住在頂層套房,進去先是一個會客廳,會客廳裏沒有人,燈卻亮著,連接會客廳和病房之間的是一個通道,通道不長,沈瓷走過去,推開門,隻聽到呼啦一聲,前頭窗戶都開著,穿堂風刮得窗簾撞在牆上劈裏啪啦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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