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項目耗資很大,是上麵關注的重大項目,但之前由於趙崗村強拆命案的事被直接捅到了省裏,前陣子一直有調查小組的人駐紮在甬州,項目因此也被叫停了,但江丞陽不知使了什麽手段竟然把擋在中間的這些“牛頭馬麵”全部擺平了,被叫停幾個月的項目居然獲準重新啟動。


    奠基禮舉辦前一天,江丞陽給李大昌親自打了通電話,當時李大昌正坐在車裏,阿幸載著他去棲元寺做佛事。


    說來也巧,那天正好是李天賜“斷七”。


    江丞陽打電話過來的時候車子剛要開到棲元寺的後院門口,李大昌睨了眼手機屏幕,抬手示意阿幸把車子靠路邊停。


    “喂…”


    “昌爺早啊,許久沒聯係,最近怎麽樣?”江丞陽的聲音響朗中帶著愉悅,一聽就知道心情不錯,口吻也跟慰問老友似的隨意。


    李大昌沒什麽表情,隻是握著手機抬頭看了看,路兩邊是高大參天的梧桐樹,枯葉落了滿地。


    “不怎麽樣,肯定不如江總春風得意!”


    “哎喲昌爺您這算說的什麽話!”江丞陽立即否認,但語氣裏卻絲毫不掩興奮的心情。


    其實李大昌說的也沒錯,江丞陽如願娶了陳韻,獲得了城南項目的開發權,在聯盛股東麵前腰杆子都硬了不少,江巍最近更是對他讚賞有加。


    所謂春風得意,無非是“事業”和“愛情”雙豐收,雖然江丞陽和陳韻之間也算不得愛情,但架子擺在那裏,人前他們儼然是一對恩愛的夫妻。


    李大昌輕輕哼了一聲,放在膝蓋上的手無意識地撚著佛珠子。


    “行了,江總最近行程排得這麽緊,大清早給我打電話想必也不是為了聊天吧?說吧,找我什麽事。”


    江丞陽那邊跟著也笑了一聲:“得,既然昌爺沒心情跟我聊閑話,那我就說正事。”隨後頓了頓,聽到籲了一聲,大概是在抽煙吐氣兒,吐完才幽幽開口,“晚上有時間嗎?見麵聊聊吧。”


    “聊聊?聊什麽?”


    “您看您又裝傻,明天就是奠基禮了,難道有些事不該講清楚?”


    李大昌撚珠子的手突然停了下來,坐在前麵的阿幸很快感覺到異樣,從後視鏡裏留意李大昌,隻見他蹙緊眉頭一臉寒氣。


    其實這幾年李大昌身上的戾氣真的收斂了許多,大概真是年紀大了,已經很少見他為什麽事真的動氣,可是此時後座上的男人像是一下子又回到了20年前,身上那件褂子手臂上那串佛珠似乎再也藏不住他心裏隱藏的殺氣。


    “昌爺……”阿幸試探性問了一聲。


    李大昌抬手,示意他別說話,隨後說:“要不這樣吧,我今天一天都會在廟裏,你若真要談,晚上你過來。”


    掛斷電話之後阿幸重新發動車子。


    “江丞陽的電話?”


    “嗯!”


    “他還有膽主動來找您?”


    李大昌轉著佛珠哼了一聲:“何止有膽,恐怕以後都要騎到我頭上了。”


    隨之車輪轉動起來,掃起的風直接吹開兩邊的落葉和灰塵,而在城市另一頭的獨棟別墅裏,江丞陽叼著煙把手機扔茶幾上,麵前阿海哈拉著腰,小心翼翼地問:“江總,晚上您和昌夜吃飯,需要我多找幾個人陪您一起去嗎?”


    江丞陽嘴角抽了抽:“不用,難不成他還能對我怎樣?”


    阿海:“那可不一定,畢竟天賜少爺出事您也有責任!”


    “放屁,什麽叫我也有責任?李天賜出事完全是他自己沒腦子,咎由自取,別什麽事都賴我頭上!再說此一時彼一時,以前我確實要仰仗李大昌,但現在不一樣了,往後誰聽誰的還不一定呢!”江丞陽突然橫著眼睛破口大罵。


    阿海嚇得連連鞠躬哈腰:“對對對,江總您說得對,往後可都是您說了算的,是我不會說話,惹您生氣,我該罰!”隨後還誇張地煽了自己兩下,弄得江丞陽更為嫌棄,最後索性抬腳在桌腳上踹了踹。


    “滾,大清早杵我麵前竟沾晦氣!”


    阿海聽完立即往後退。


    “行,我滾,我滾!”遂轉身屁顛屁顛滾了,留下依舊處於惱怒中的江丞陽獨自坐在客廳中央,又抽了兩口煙,聽到樓梯上響起腳步聲。


    他轉過頭去,見陳韻正穿著睡衣下樓來,信步款款,隻是走到樓下的時候看都沒看客廳一眼,直接揉著頭發往餐廳去。


    “你他媽眼瞎啊,沒看見你老公坐在這?”江丞陽惱怒陳韻居然不打招呼,撚了煙直接走過去。


    人已經堵到了自己麵前,陳韻也不能把他當空氣,隻能皺著眉止住腳步,頗不耐煩地回答:“沒眼瞎,隻是有些不習慣。”


    “什麽不習慣?”


    “不習慣您一夜夜笙歌在外麵養了幾房女人的主能夠突然回家來,以為是大清早沒睡醒出現幻覺了,所以不好意思,借過!”陳韻說完便要從江丞陽身邊繞過去,卻突然被他一臂扯回來,直接抵在樓梯口的柱子上,而江丞陽一手扣住她的肩一手抬起來,拎起手上撚的煙頭狠狠摁在陳韻的手臂上。


    陳韻隻聽到嗞瀝瀝一聲,瞬間的痛感如電流般從腳底竄到腦門心。


    “禽獸你幹什麽?”


    她嘶吼著極速將麵前的人推開,抬起手來,睡衣的袖子已經被燙出一個洞,空氣中甚至能聞到布料和皮肉燒焦的氣息。


    陳韻忍著疼痛把袖子撩起來,絲綢麵料還有一小塊黏在肉上,扯開之後才看到傷口,拇指大的一塊紅斑。


    陳韻憤憤抬起頭來。


    “江丞陽你他媽是不是有病啊!”


    而始作俑者絲毫沒有愧疚之意,反而似笑非笑地往牆上靠了靠。


    “你不是說沒睡醒出現幻覺嘛,那現在感覺怎樣?是不是已經徹底醒了?”他像痞子一樣無恥地大笑,露出兩顆因為凶猛抽煙而發黃的牙齒。


    陳韻覺得又惱又惡心,還夾雜著些許悲哀和絕望。


    “神經病,懶得搭理!”遂捂著火辣辣的手臂繼續往廚房走,想去拿涼水衝一下傷口,但江丞陽大概被她目中無人的態度激怒了,突然發了瘋勁,幹脆把煙頭往地上一扔,直接過去從後麵架起陳韻掄到肩上。


    旁邊就是樓梯口,江丞陽像扛牲口似的扛著陳韻往二樓去。


    陳韻先是尖叫了一聲,隨後捶著他的後背破口大罵:“神經病……你要幹什麽?瘋子,放我下來,快放我下來!”


    咚咚咚的腳步聲和叫罵聲終於把一樓的傭人都吸引了過來,餐廳那邊跑出來一個阿姨,見江丞陽正扛著陳韻往樓上跑,陳韻叫得像殺豬一樣,不免擔心,喊了一聲:“先生,您這是要幹什麽呀!”


    江丞陽聽到後終於停了一下,卻回頭朝樓下幾個傭人吼:“沒你們什麽事,都給我滾,該幹嘛幹嘛去!”


    如此一來傭人自然不敢多管,都紛紛悶著頭從客廳退了出去,繼而江丞陽又扛著陳韻往二樓去,樓梯上隻留下一串尖叫聲。


    “放我下來,畜生,放我下來!”


    “你他媽給我閉嘴,成天在我麵前陰陽怪氣的還真把自己當回事?我呸,今天老子就給你立點規矩看看!”


    隨後聽到“嘭”的一聲撞門聲,退到客廳外麵的幾個傭人都嚇得縮了下脖子,繼而麵麵相覷,其中一個阿姨不覺搖頭,歎了口氣。


    “作死啊,這剛結婚的兩個人!”


    差不多一小時後院子裏正在打掃的阿姨見江丞陽拎著車鑰匙和外套從廳裏走出來,叼著煙,擼著膀子,襯衣領口兩顆扣子也沒扣齊整,整個人看上去凶神惡煞的有些嚇人。


    阿姨也不敢多問,悶頭繼續掃地,很快聽到門外汽車發動的聲音,等車子差不多開遠了她才把掃帚擱到一邊,拍著袖子上的灰塵往廳內去,可沒走幾步便聽到裏頭哐當一聲,像是二樓有什麽東西摔了下來。


    阿姨覺得不大對勁,於是加快腳步,剛進屋便見樓梯拐角處的一樽白玉花瓶從上麵滾了下來,玉片碎了一地,而陳韻正扶著樓梯欄杆彎腰縮在那裏,白色絲質睡裙的下擺上已經染滿了血跡。


    “要死啦!”阿姨見狀腦子也是一懵,隨後拍著腿根大叫起來,“來人啊,快來人啊,出事啦,太太出事啦!”


    ……


    第二天便是城南項目的奠基儀式了,沈瓷臨下班前才突然接到社裏的臨時通知,郭越讓她明天去儀式現場跟拍采訪。


    “之前趙崗村的事你也算是關鍵人物之一,原本明天讓你去不大合適,計劃是派楊蓓去的,可楊蓓剛跟我請假,說是孩子在學校摔傷住院了,一時之間我也找不到更合適的人,所以隻能麻煩你!”郭越語氣還算中肯,完了見沈瓷表情冷淡,又補充,“要不你考慮一下吧,如果覺得實在不方便就告訴我,我再想想辦法,大不了這新聞我們不做了,實在不行我明天親自去一趟!”


    誰都知道郭越已經好幾年沒跟現場了,更何況她都已經把話說到了這份上,也沒給沈瓷留拒絕的餘地,無非都是用了“欲擒故縱”的把戲。


    沈瓷輕輕抿了下嘴唇:“還是我去吧,拍點照片回來,寫篇稿應該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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