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很快放完了,短暫的歡愉,沈瓷的目光落下來,能夠明顯感覺到裏麵湧出來的落寂,而江臨岸依舊站在離她不遠不近的地方,似笑非笑低地看著,臉上有明顯的滿足感,好似剛才看了一部極其精彩的戲。


    兩人就這麽隔著一段距離互相對望了一番,直到沈瓷眼裏的情緒全部消退,換上平時一貫的冷清,江臨岸才叼著煙走過來,一直走到沈瓷麵前,看著她嘴裏呼出來的白氣,還有從厚實圍巾裏露出來的鼻尖和黑眸,突然扯著唇笑了一下,把煙踩滅了。


    “好冷,上樓吧!”他這話說得似乎理所應當。


    沈瓷有些無措,可還沒待她反應,江臨岸已經起先一步搓著手進了樓道,沈瓷沒轍,隻能跟著上去。


    到了樓上他也沒有鑰匙,就靠鐵門上等。


    沈瓷深深吸了一口氣,算了,今天是除夕,還是心平氣和一點吧,於是她掏了鑰匙開門,江臨岸錯身進去,進去之後先揣著手在客廳裏看了一圈。


    屋子裏收拾得有條不絮,茶幾上的雜誌也都收起來了,屋裏很暖,大概剛才她下樓的時候沒有把空調關掉,不過即使這樣還是顯得有些冷清,畢竟今天是除夕啊。


    她好像也總是一個人。


    江臨岸又搓了下冰涼的手指。


    “有沒有吃的?”


    “什麽?”


    沈瓷覺得這就像是一句咒語,這男人每次來好像都是同一個目的——問她要吃的。


    “今天是除夕。”


    “我知道。”


    “除夕你來我這問我要吃的?”沈瓷簡直想跪了,堂堂聯盛的二把手,除夕夜跑到下屬家裏來要吃的,說出去誰信?


    “就問有沒有?”


    “沒有!”


    “那你自己晚上吃的什麽?又是粥?”


    “不是,餃子!”


    除夕夜吃餃子挺好啊,江臨岸甚至有些竊喜,江巍不喜歡吃餃子,所以江家過年廚房也從來不會弄餃子。


    “那就餃子吧。”


    “……”


    沈瓷真想直接朝他翻白眼:“不是你…沒吃晚飯?”


    “吃了,吃了一點。”


    秦蘭叫人給他熬的粥,裏麵加了陳皮,說實話味道實在有些怪異,再加上剛才那頓飯的氣氛那麽差,他也就隨便應付著吃了幾口,倒是窩了一肚子火,不過這些話他肯定不會跟沈瓷講。


    “但沒吃飽,現在又有點餓了。”


    “……”


    “快去!”


    沈瓷努力調整呼吸,但想著好歹今天是除夕,算了,就當發次善心,她脫了圍巾和大衣扭頭去了廚房,江臨岸心情一下子又好了起來,自己去沙發上坐下等著,扭頭便看到了旁邊靠牆豎的一隻拉杆箱。


    很快沈瓷端著一盤熱騰騰的餃子出來放茶幾上。


    “你要去哪?”


    “什麽?”


    這男人思維跳轉得有些快,沈瓷一時沒明白,他拿起筷子指了指旁邊的箱子。


    沈瓷回答:“蘇州!”


    江臨岸愣了一下,大概能夠猜到她要去蘇州幹嘛,之前讓於浩調查她的背景,她除了一個植物人弟弟好像已經沒有其他親人了。


    江臨岸便沒再問下去,這個話題到此結束,他拿起筷子吃了一隻餃子,眉頭很明顯地皺了一下。


    “這餃子你做的?”


    “不是,速凍餃子,門口超市買的!”


    “……”


    江臨岸想吐又不能吐,隻能硬著頭皮把嘴裏的一隻吞了下去,接著又吃了兩三個,把盤子推到一邊。


    “不吃了?”


    他抽了紙巾擦了下:“胃還沒好。”言下之意是不能多吃,沈瓷也懶得揭穿他,過去把盤子收走,一咕嚕將剩下的餃子都倒進了垃圾桶,回來卻見江臨岸在客廳裏轉來轉去,好像在找什麽東西。


    “你幹什麽?”


    “電視機的遙控器呢?”


    “……”


    你可以想象他們倆並排並安安靜靜地坐在沙發上看春晚的樣子麽?


    江臨岸翹著二郎腿,姿態閑散,而沈瓷依舊坐得直直的,手裏捧了杯水,一開始她是沒興致的,長這麽大從來沒看過春晚,小時候家裏沒有電視,出來後總是一個人過春節,也根本不會看春晚,但耐不住江臨岸要看。


    這個明明臉上一本正經可有時候做些事又覺得特弱智的男人!


    沈瓷陪著他看了一會兒,發現自己心裏好像也沒有太排斥,仔細想想這應該是近十年來第一次不是一個人過除夕,她捧著杯子喝了口水,借機側過臉去看身旁的男人,他好像看得挺認真,眸光奕奕的,電視上好像正在演一個小品,精彩處他會勾著唇角笑出來。


    如果撇開個人情緒客觀一點講,他勾唇笑的樣子其實挺蠱惑。


    沈瓷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溫小姐呢?”


    之前他女朋友不是趕去東頤島找他了麽,怎麽除夕夜他們倆沒有在一起?


    突如其來的問題,幾乎一下把江臨岸從夢境拉到現實,他唇角的笑瞬間就消失了,低了一下頭。


    “回家了。”


    “回家?”


    “她不是甬州人,需要回家過年。”


    “……”


    沈瓷也沒再問下去,感覺問多了有點心虛,畢竟這是他的私事,況且還涉及到他女朋友,於是轉過臉去假裝安安靜靜地看春晚,很快那個小品演完了,還挺有意思的,到後麵沈瓷的情緒也被帶動起來,嘴角蓄著一點笑。


    江臨岸覺得此情此景實在令人心悸,又感歎命運的奇妙,明明幾個月前他無意中蹭了她的車子,當時還覺得這女人特無趣,可幾個月之後他居然跑來跟她坐一起看春晚,實在不可思議,但這一刻內心的平和是騙不了人的,有時候他甚至懷疑沈瓷身上有一種可以讓人驅除業障和困頓的魔力,就像現在這樣,她安安靜靜地坐在那,手裏捧著一杯清水,頭頂柔和的燈光直瀉而下,她不發一言,甚至臉上很少有表情,但僅僅這樣就已經足夠讓他動心了,而剛才在江宅積累起來的怨憤好像一掃而空,感覺整個冰冷的世界一下子都溫柔起來。


    有東西在他空乏的心裏一點點膨脹,漸漸把他塞滿。


    江臨岸已經不記得上回有類似的感覺是什麽時候了,好像是第一次在日料店見到小惋的時候,亦或者是自己第一次牽小惋手的時候,那麽他現在能不能再貪心一點?再貪心一點?


    “十,九,八,七,六……”


    時近淩晨,電視裏開始倒計時。


    “五,四,三,二,一…”


    窗外“嘭”一聲,有煙花飛上天,突如其來的聲響把沈瓷嚇了一跳,她肩膀都不自覺地抖了抖,隨後電視裏響起喜慶的音樂,主持人向全國人民拜年,耳邊被各種煙花炮竹的聲音充斥著,沈瓷把水杯放下,轉過臉去看向窗外,窗外是炫目的煙花,她笑了笑,又轉過臉來看向江臨岸。


    “跨年了,你可以許個新年願望……”


    這是小時候她父親老是跟她玩的伎倆,說跨年那一刻許的願望很容易成真,


    江臨岸被她眼裏那抹笑容感染,像是夜空中的星辰,又像是隱隱流轉的光。


    她對他說“跨年了,你可以許個新年願望”,這句話便成為了他生命中的咒語,又像是得到了她的某種默許,於是江臨岸揚起嘴唇輕笑,伸手把沈瓷攬到自己懷中,她毫無防備,兩具寂寞的身體卻已經貼到了一起。


    他的唇輕輕把她的唇蓋上,閉上眼,輾轉淺嚐,而手掌已經順勢攀上了沈瓷的臉。


    “我想要你!”


    這便是他的新年願望,帶著男性被欲望撩起的粗啞喘息,他貼著沈瓷的耳朵輕輕吐出這四個字,像是一團火,燙得沈瓷整個人往沙發角落裏縮,可江臨岸的手掌巧妙地扣住了她的後腰,逼迫她挺著身子貼到自己胸口。


    “沈瓷,別動!”這個男人明顯在壓抑著自己的欲望,他用下巴輕輕碰了碰沈瓷的額頭,然後手掌捧著她的臉強迫她抬頭,與自己對望。


    她這雙亮晶晶的眸子,裏麵那麽多恐懼啊,掙紮啊,無措啊,各種情緒就像栓也栓不住的小鹿,一頭頭往他心口撞。


    江臨岸狠狠吸了一口氣,心都被自己憋疼了。


    “你聽我說…”


    “……”


    “我好像有點喜歡你了,但我不能確定這種感覺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可能是第一眼,也可能就在剛才,不過這些都不要緊,都不要緊……”江臨岸似乎有些語無倫次,指腹輕輕摩擦著沈瓷的臉。


    他以前一直覺得這世上沒什麽事是他辦不到的,也沒什麽東西是他得不到的,因為他覺得自己夠狠夠拚,可是這一刻,當他捧著沈瓷的臉,她眼底那抹排斥和恐懼突然讓他泄氣了。


    算了算了,有些話不說也罷。


    他隻需要明確一點,他想要她,他想要得到她,這樣即可。


    江臨岸用指腹輕輕掃過沈瓷的唇翼,上麵有他剛剛吻過的溫度,想到這心裏堆積的欲望和貪念一下子就噴湧而出,再也控製不住了。


    江臨岸捧住沈瓷的臉再度吻下去,可這次她已經從剛才的呆滯中回神了,別過臉去試圖想躲掉,可江臨岸豈會讓她躲,幹脆扼住她的下巴讓她不能動,吻勢也比剛才的要猛烈很多,是抱著“必須得到”的心態進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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