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你去哪裏?”沈昭年厲吼了一聲,他即便再生氣,也沒能讓沈崇樓停下。


    沈昭年瘸著腿,撿起拐杖,追上前,但他哪裏走得過沈崇樓。


    “既然你不信,那就試試,看看是她的命硬,還是我的手段狠。”沈昭年被這個兒子簡直要氣死,望著沈崇樓的背影最後消失不見,沈昭年猛地一拳砸在門上。


    沈崇樓去了沈如故的房間,卻沒瞧見她人,青慈正端著早點進門。


    “青慈,如故呢?”他問。


    青慈指著裏麵:“在裏頭呢。”


    說著,她往裏麵走,卻沒瞧見四小姐的身影,反頭結結巴巴道:“之前還在。”


    沈崇樓無奈,鑽身就要出去,青慈卻叫住了他:“三少,有件事,我想替四小姐問問你。”


    “什麽?”他雖心急,但聽到青慈如此說,還是耐著性子停下來聽青慈說。


    青慈得到沈崇樓的準許,仍舊問得小心:“四小姐寫了信給你,昨夜打算和你一道乘船離開江北,你為什麽沒來赴約?”


    沈崇樓愕然,信,什麽信?


    “赴約?把話說清楚。”他朝青慈逼近,追問。


    青慈嚇得往後麵退,以為沈崇樓不悅,她低著頭顫顫地解釋:“四小姐的信早就轉交給二少了,你生病斷了聯係,昨日趕到江北,就是為了和你一起離開,她不願嫁給秦家少爺。”


    “可是……等到天黑,她也沒等來你,隻好回了沈公館。”青慈想到今早瞧見四小姐身上的痕跡,雖然她也是未經人事的丫頭,卻聽下人開過玩笑,有些為四小姐不平,“瞧三少你疑惑的模樣,四小姐一定沒機會和你說。”


    “我不知什麽信,我也不知她要我一道離開。”沈崇樓說不出來的欣喜,他在原地走來走去,激動地不能自已,“若我知道,此刻哪會待在沈公館。”


    沈崇樓臉上露出了會心的笑意,他刷地轉身,抓住青慈,誠心道謝:“青慈,謝謝,你幫了我一個大忙。”


    青慈一臉茫然地瞧著帶笑的沈崇樓,三少這是開心……傻了?


    沈崇樓跑了出去,他必須找到如故,他會給她肯定的答案,若現在她還願意信他,他一定毫不猶豫地帶她離開。


    他回想著大嫂說的話,側門,對,她從側門離開的,沈崇樓朝沈公館的側門跑去。


    經過賬房的時候,沈崇宇叫住了他:“三弟!”


    沈崇樓冷冷地瞥看了沈崇宇一眼,壓根沒有給沈崇宇半點回應。


    沈崇宇很是意外,沈崇樓怎麽瞧見自己跟見了仇人似的?


    “三弟……”沈崇宇追了出去,再次喚了一聲沈崇樓。


    沈崇樓並未停下來,隻見他從側門跑了出去,沈崇宇就要追上前,賬房先生卻在這個時候叫了一句:“三姨太。”


    “給我回來。”趙茹茜對沈崇宇命令道。


    沈崇宇近期並不想見母親,他隻要麵對母親,就會想起信件的事情,他辜負了如故的信任,也辜負了崇樓的信任。


    他坐在椅子上,開始算賬,趙茹茜走了過來,戳了戳沈崇宇的腦門。


    趙茹茜不悅:“聽說書房裏早就亂成一片,崇樓一定惹你父親不開心了,這個時候你插一腳,等於將自己推入火坑。”


    “母親,你知道嗎?”沈崇宇合上賬本,站了起來,道,“沈公館的人不是瞧不起你的出生,是瞧不起你表麵難搞定,實際貪生怕死,什麽事都置之度外的性子。”


    “現如今是太平日子,若是換了晚清政府,你以為明哲保身就能活得像個人了?”沈崇宇捶打著自己的心口,痛苦道,“我厭煩了這樣的生活,若是能選擇出生,我隻求別生在沈公館。”


    趙茹茜的臉色慘白,見兒子甩手離開賬房,她也痛不欲生,而賬房先生大氣不敢喘,隻當什麽都沒聽見。


    而此時,尋找沈如故的沈崇樓,找到了太陽落山,也未瞧見沈如故的身影。


    大嫂明明說她從側門離開,隻是去扔床單,怎麽會這麽久還未回來?


    沈崇樓敏銳的本能,讓他覺得事情絕對不簡單,父親威脅他的話,仿佛還在耳邊不斷回響。


    他快速去了書房,父親,也不在。


    沉著臉的沈崇樓煩悶至極,頃刻將書房上擺著的筆墨紙硯如數掃在地上,乒乒乓乓東西接二連三發出了碰撞的聲響。


    沈崇樓抓住回來拿東西的秘書長,厲聲問:“我父親呢?”


    “去大帥府辦公了。”秘書長望著似乎要發怒的沈崇樓,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沈崇樓甩開秘書長上了車,讓司機去大帥府,秘書長望著遠去的沈崇樓,回到書房通電給了沈昭年。


    “大帥,三少離開沈公館,約莫半柱香的時間就會到大帥府。”秘書長將情況報告給沈昭年。


    沈昭年此時此刻,確實在大帥府,他等著為沈如故焦急萬分的兒子找來。


    他還真不信了,能治理那麽多人,治不服自己的兒子。


    半柱香的時間都未到,沈崇樓便從外麵闖了進來,他上前,雙手拍在了案牘上,目光鷹厲,死死地盯著沈昭年。


    沈昭年過往經曆不少,哪裏會被兒子這樣的行為嚇到,但他很不滿兒子這樣的動作。


    此刻的沈崇樓,總讓沈昭年一種感覺,兒子就好像那展開翅膀的雄鷹,早晚要將他的老骨頭啃掉。


    “人呢?”沈崇樓開門見山地質問沈昭年,他並不想和父親拐彎抹角,實在是沒意思。


    沈昭年卻悠悠然地往椅子後頭一靠,愜意地望著情緒差到極點的沈崇樓,不緊不慢地回道:“我說過,要麽她嫁,要麽她死,要麽……我死!”


    沈昭年的話音剛落,槍口就正對著他的眉心,快、狠、準!


    沈昭年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沈崇樓竟然會用那把他親手給的槍,對準他。


    若是扳扣被沈崇樓暗下去,沈昭年必死無疑。


    “你這可是弑父。”沈昭年說著,那因年老從而變得黯然無光的眸子,頓時間染上了驚恐之色。


    沈崇樓麵色冷凝:“不是你讓我選擇的嗎,三條路,我選最後一條。”


    “兒子裏麵,我可是最疼你的,親生父親在你的心裏比不上毫無血緣的妹妹?”難以置信的語氣從沈昭年的口中傳出。


    “你不是疼我,你對我好,不過是因你礙於我母親娘家的勢力,你雖不愛她實際上卻敬畏她,她的身份是二姨娘、三姨娘怎麽也比不上的。這樣一來,外公家的勢力能更好幫助我坐穩江北,我比起大哥、二哥,能更好地塑造成你的接班人。”


    看透一切的沈崇樓,失望地搖搖頭,“所以,我的好父親,除了你自己之外,你又真正愛過誰?”


    沈昭年徹底啞言,兒子說的大部分戳中了他的心思,可有一點說得不對。


    他有些無力,對沈崇樓苦口婆心地說道:“我是你的父親,父親不可能不真心疼愛自己的孩子。”


    “可我感受不到,從小到大,除了我出生那年,你轟動江北給我大辦宴席,從此之後的每一年,我的生辰隻有一碗麵,沒有父親也沒有母親,我隻有她。”


    沈崇樓說此話的時候,額上的青筋凸起,他隱忍著內心對沈昭年的不滿。


    “你讓她從我身邊消失,等於要了我的命,若真的要我選擇,我就當一個不孝子吧。”沈崇樓臉上的漠色讓沈昭年瞪大了眼。


    沈昭年驚愕過後,緩緩閉上眼,等待著沈崇樓一槍解決自己,他沉著嗓輕聲道:“那就不要猶豫,開槍。”


    沈崇樓那緊緊拿著槍的手,指關節泛白,他死死地捏著槍柄,望著準備好死亡的父親,他嘶聲叫出來:“我忽然明白二哥的話了,不要恨你的狠心,要恨就恨自己不會投胎,生在沈家。”


    震耳欲聾的槍聲響起,外麵立即衝進了警衛,他們整裝待發,手裏的槍對準了裏麵開槍的人。


    還以為是發生了偷襲事件,誰知道是沈三少開的槍。


    警衛們有些不知所措,齊齊收了槍,但他們的手還落在腰間的槍支上,隨時準備護住大帥沈昭年。


    沈昭年在槍聲中驚醒,他曾經征戰沙場,在槍零彈雨中穿梭,從未怕過任何的槍子,可今日,兒子朝上開出的一槍,卻讓他心驚肉跳。


    他緩緩往上看去,室內的天花板上麵有天窗,被子彈打出了一個孔,一束刺眼的光線照射進來。


    沈崇樓當著他的麵,將槍砸在了地上,粉碎。


    曾經,他如此寶貝父親給的一切,現如今,猶如這把父親贈送的槍一樣,被父親的行為摧毀地一幹二淨。


    父子情,在父親決意讓他做出選擇的一刹那,便決裂地再也不能攏在一起。


    “崇樓,男子漢不冷血,顧及親情、愛情……總之各種情誼,下不了狠手,永遠成不了大事,更別提你自己想要的人。”說罷,沈昭年朝警衛使了一記眼神。


    四個警衛一道上前控製住沈崇樓,但眾人深知,沈崇樓若是反抗起來,沒人控製地住他。


    不過,離奇的事情是,沈崇樓沒有動,他隻是憤恨地瞪著上方的沈昭年,傾吐了三個字:“放了她!”


    “讓我不動她,可以,答應我,不再惹事,不要再對她動情,確保她安安分分嫁入秦家。”


    沈崇樓聽了父親的話之後,笑了,這就是他沒狠心對父親下殺手的代價,是,父親說的一點都沒錯。


    狠不下心,顧及的東西太多,永遠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好,我答應你,她少了一根毫毛……我會讓你陪葬。”沈崇樓暗沉著嗓應聲,翻身揚起,擺脫了警衛的控製,決然離開大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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