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致看出去,盈束也跟著抬頭。


    屋外,一道纖濃的身影,看不清臉,但光從氣質穿著上,就可看出,並不是本寸人。村裏年輕人也有穿西裝的,但不及他偉岸修長,惹目。


    哇。


    眾人發現曖昧的聲音響,江嬸推了一把她,“還說沒有男朋友呢,人家都找上門來了。”


    他步步走近,漸漸露出了臉龐,竟是漠成風。


    他怎麽會來?


    從那座城市到這裏可不容易,坐車要好幾個小時,他是怎麽過來的?她揉了揉眼睛,有些不確信。


    “還不快去接!”她被江嬸推了一把,穩不住,踉踉蹌蹌衝了過去。王川伸手,扶了她一把。他清楚地感覺到來自漠成風那邊的冷風,迅速放了手。


    下一刻,漠成風已到眼前,自然而然地扶住她,對著眾人禮節地點頭。


    “喲。”


    在看到漠成風之後,那些先前還對盈束的美貌存著希望的年輕人們紛紛蔫了下去。在漠成風麵前,他們這種人,完全可以忽略不計啊。


    “你……你怎麽來了?”喝了酒的緣故,她的舌頭打起卷來。她摸了摸他的臂,有溫度,所以不是幻覺。


    “會變身嗎?”她疑惑著。


    漠成風低頭,將她扶正了些,目光落在她紅燦燦的小臉上,“喝酒了?”


    她笑:“嗯。”唇齒間噴出淡淡的酒香,還有楊梅香,“江嬸做的楊梅酒,可好喝了。”


    漠成風輕輕將她攬住,走向裏。大家紛紛讓出路來,江嬸早就捧起了自己的楊梅酒,“過來過來,一起喝。”


    有人挪了大長凳子來。


    漠成風攬著盈束坐下,接過江嬸手裏的楊梅酒,道了一聲謝謝,喝了一口。


    “好喝。”他點頭。


    眾人一麵緊張,聽他說好喝才紛紛鬆了口氣。漠成風強大的氣場把所有人都變成了臣服的民眾。盈束雖然喝醉了,卻還是感覺道,無奈地歎了一聲。


    喝醉後的她少了平日的刻意,變得真實起來,就像時間未過,還在四年前,她嬌嬌俏俏地立在自己身邊,對著他淺笑。


    漠成風的眸子沉了沉。


    盈束意識到自己跟他坐得太近,退出去些。鄉親們從自己家裏搬來好吃的,都擺在桌上,請漠成風吃。漠成風也不客氣,道過謝後和當地的村民把酒言歡,很快混成一團。


    看著脫了西服挽高了袖子的漠成風,盈束心裏有片刻的恍惚。即使他此時毫無形象地坐在矮凳上和村民們打成一片,也毫無違和感。而他的那份矚目,半點不減。


    村民漸漸大膽,說起了各種段子。漠成風倒也不忌諱,大方地應對。倒是盈束,羞得一張臉通紅,無處安放。他輕輕一攬,再次將她攬入懷裏,小心藏好,不讓她的臉在人前露出羞來。


    真的醉了,她連掙紮都沒有,也懶得想兩人那些恩恩怨怨和各種不可以,安靜地窩在他懷裏。他拿過自己的外套蓋在她身上,她像一隻乖巧的貓。


    不知過了多久,身子一輕,盈束感覺自己被人抱了起來。睜眼,才發現落在漠成風懷裏。他橫抱著她,大步朝前走,前麵江嬸邁步給他們安排房間。


    “江嬸,我要兩間。”她試著從他懷裏滑下來,嘴裏道。


    江嬸嗬嗬嗬嗬地回頭來看她,“人家大老遠趕過來,你好意思讓人家一個人麽?你放心吧,嬸嬸家的房間隔音很好。”


    這話,加上她那促狹的表情,盈束早就聽出了裏麵的意思,再次羞出了一張大紅臉。


    “我們……不是……男女朋友,真的不是。”


    “兩人鬧別扭了吧。”江嬸一副“你都讓人抱著了還敢說不是”的表情,弄得她不知道還能說什麽,嘴巴張了數次也沒找到話。


    “我這次來就是征得她的原諒的。”漠成風生怕事情鬧得不夠大,偏偏要加這麽一句。


    盈束狠狠瞪他,從他懷裏滑下去。他沒阻止。


    江嬸嗬嗬嗬地拿出被褥來鋪上,“夫妻嘛,床頭吵架床尾合,再者說了,你外婆躺在後山上,總不能讓她看著堵心吧。”


    她的這一番話說得盈束啞口無言,漠成風卻聲聲應著:“是,是,是。”


    江嬸出門時,特意為他們拉上了門。


    屋裏,隻剩下兩人。


    盈束快步走到床的另一邊,離他遠遠的。


    “怎麽過來的?不是說妞妞出事了嗎?為什麽不守在她身邊?跑過來做什麽?”


    “坐直升機過來的,接你回去看妞妞。”


    原來竟是這個意思。


    盈束冷笑起來,“你們的妞妞,讓我去見什麽?你該通知的是秦藍煙。”


    “她跟妞妞沒關係!”他賭氣般坐在了床上,“如果我不來,你晚上打算怎麽弄?喝那麽多酒,隨便睡人家家裏?不怕半夜裏被壞人怎麽著?”


    “壞人隻有你吧。”她堵回去。


    在看到漠成風眼裏意味深長的目光時,一時咬住了唇。


    “哦?你希望我是壞人?”他問,有意嗆她。


    盈束閉了嘴,索性不說話。


    “準備站那一晚上?”


    躺在床上的人對站著的人投去不滿的目光。


    盈束走向門口,“你在這裏睡吧,我去別處找地方。”


    “好啊,找吧。晚上那些個男人個個拿狼似的眼睛瞅著你,正恨不得找機會嚐嚐味道。你這一出去,不正中他們下懷嗎?”


    “不是個個人都像你,這裏的村民純樸著呢。”她賭氣。


    “你確定沒有一個兩個不怕死的,不會趁機做什麽?可別忘了,現在信息發達得很,你以前拍的那些片子這裏的人不會沒有一兩個看過!你覺得在那方麵,還有純樸這一說法嗎?”


    漠成風的話把她堵得啞口無言,落在門把上的手也垂了下去。在場的人雖然沒說,但大家的眼光卻是看得出來的,漠成風沒有說假話。


    漠成風拍了拍身側的位置,“過來吧,你不主動,我不會怎麽樣你的。”


    她肯定不會主動。


    紅著一張臉,她走了過去,遠遠地貼著另一側床沿,與他拉開極大距離。


    漠成風彎了彎唇,沒有說什麽,閉了眼。


    直到他吐出淺淺的呼吸,她才開挪挪身子,稍稍睡進去一些,也隻是保證不掉下去。


    轉過身去,免不得看到他的五官。明目星朗,閉上眼色,所有的線條都柔和起來,他不再是那個殺伐決斷冷血無情的商人,多多少少有了些人性。


    他的唇抿得十分好看,幹脆利落的唇形,弧度剛剛好。


    有多久沒有這麽看他了?


    她眨了眨眼,不知道,困意襲來,片刻睡了過去。


    盈束舒服地伸了伸手,這才感覺自己被裹在了溫暖裏。她分明連被子都沒蓋的。


    微微睜眼,一眼看到的是漂亮的喉結,還有微微敞開的領口。此刻的她,被一雙手力的臂膀環在他的懷裏,兩人以最自然的方式相擁著。除了溫暖就剩下舒服。


    她怎麽也想不清楚,他和她最終怎麽變成這個姿勢的。想要推開,又怕驚醒了他更加尷尬,隻能再次閉了眼。在他懷裏,並不若她想象的那樣難安,終究太過熟悉,熟悉得她一閉眼,隻幾分鍾就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床上已經沒有了漠成風的影子。她裹了全部的被子,緊緊實實的,像個蠶蛹。


    她爬起來,江嬸笑嘻嘻地打來洗臉水,眼裏閃出的全是曖昧。盈束不自然地笑了笑,為自己洗漱了一下。邊洗,邊尋找著那抹身影。


    “你在找漠先生吧,他上山去了。”江嬸看出了她的心思,指了指對麵的山。這裏正對著外婆的墳頭,那墳頭上有一道身影,一動一動的,正做著什麽。她走過去,爬上山,片刻看清楚,漠成風正用刀在清理墳頭上的雜草。


    他低著身,做得很認真,那道身影霸氣長存,即使做這種粗活都不顯狼狽。漠成風這種人,注定引人注目。


    依然穿著昨晚的那件襯衫,外套搭在一棵小樹上,袖口卷得高高的,露出有力的臂部。勁實的腰部借力,微微聳動,再下去是一對修長的腿。


    很感動。


    因為他這簡單的動作。


    他願意主動地為她的外婆清理墳墓。


    “怎麽上來了?”看到她,他並不意外,用臂抹了把臉上的汗,問道。


    盈束低頭去接他的刀,“我來吧。”


    “這活本該男人做。”他沒肯給,低頭再次勞作起來。


    她沒動,呆呆地看著他,忍不住想,以後,來這墳頭上割草的男人會是誰?還會是他嗎?


    割完後,漠成風把墳頭整理了一下,這才把空間留給她,“是不是有很多想和外婆說的?現在可以了。”他在墳頭上放了一塊石頭,可以坐。


    盈束走過去,坐在那裏,當真和外婆聊了起來。過去的種種湧上來,留給她的隻有感慨和懷念。


    漠成風一聲不吭地走下去,盈束眼底的淚花已經湧出來,“外婆,我想您了。如果您沒有離開,還好好活著,該有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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