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話的時候,洛雲溪沒有掉眼淚,這兩天,她的眼淚已經掉光了。


    “馬嬸,你知道哪兒有去金陵的船麽?我要去那個懸崖邊上等他,一天一年十年,就算是一輩子我也要等下去。我就是要當麵問問他,為什麽不守信用,為什麽要騙我!”


    洛雲溪聲音發顫,那一股悲涼與絕望從她平靜的臉上散發出來,更叫人心疼。


    “傻孩子……”馬嬸眼眶紅紅的,正要開口勸慰兩句,冷不丁一抬眼就看到了門口站著的那個身影。


    她詫異的開口,“哎,你怎麽就起來了?”


    洛雲溪怔了一下,回頭看了過去——


    隻不過,她還沒看清楚那人是誰,就突然感覺眼前一花。


    下一瞬,她突然被迎麵而來的人緊緊的抱在了懷裏,那人力道之大,仿佛要將她揉進身體,融入骨血,透著深深的絕望和歇斯底裏。


    洛雲溪先是嚇了一跳,可是這個懷抱她太熟悉了。


    熟悉到,就算看不到人長得什麽樣子,也能分辨出來這個男人是誰。


    她呆呆的僵在原地,嗅著鼻間夾雜著淡淡血腥味兒卻又如蘭似竹的香氣:她是在做夢嗎?


    就算是在做夢,也千萬不要叫醒她。


    她想被這個溫暖的懷抱就這麽緊緊的抱著,一生一世,永遠都不要醒來。


    一邊馬嬸看到這一幕,嚇了一大跳,“哎,你這個人怎麽回事……”


    隻不過,她的話還沒有說完,陡然看到抱著洛雲溪的男子渾身發抖,早已經淚流滿麵。


    當初,被利箭穿透身體,看到洛雲溪從懸崖下麵墜落,看著她粉身碎骨——


    他心如死灰,甚至悲傷到連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


    可是現在,光是聽到她的聲音,看到她的背影,這個鐵血無情的男人卻早已經淚流滿麵了。


    兩個人就這麽緊緊的擁抱著,馬嬸突然明白了過來:莫非這個男人就是她嘴裏已經死掉的相公?


    她幾乎能夠預想到,之後會是懂麽感動人心的痛哭嚎啕和歇斯底裏,因為這樣的相聚值得驚天動地,值得歇斯底裏。


    洛雲溪迷戀他身上的味道,卻不願意鬆開手。


    她怕這一切都是夢,怕自己一鬆開手,鳳驚羽就再一次不見了。


    洛雲溪悶在他胸前:“怎麽才來?”


    鳳驚羽輕輕的鬆開她,凝望著那張俏臉,“對不起,路上有事耽擱了。”


    洛雲溪抬頭,在看到他那張幾乎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還有滿頭如雪的銀發之後,突然就崩潰了。


    她的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不停的掉,吧嗒吧嗒的砸他的手背上,燙的他的心生疼。


    “乖,不哭。”鳳驚羽頷首,吻去她的眼淚。


    洛雲溪靠在他胸前,小手顫抖著撩起他胸前的銀絲,眼淚根本就止不住。


    “鳳驚羽,你這個世界第一大笨蛋!”


    “嗯。”


    “你為什麽這麽笨?”


    “嗯。”


    “你還是鳳驚羽嗎?你怎麽不會動動腦袋的?”


    “……”


    鳳驚羽沒有回應,在馬嬸的驚呼聲中,他整個人虛弱的朝著地上倒了過去。


    手忙腳亂的跟馬嬸把人抬到了床上,洛雲溪一邊哭一邊給他診斷。


    她真是蠢弊了。


    她不應該還待在陳皮三身邊,想著養好身體再去找鳳驚羽的。


    她不應該不給任何暗示,就掰開他的手。


    她應該早就過來,替鳳驚羽療傷的。


    她早就應該知道鳳驚羽是個什麽樣子的人,隻是,她不知道這個男人竟然愛自己到連命都可以不要。


    她洛雲溪才是這個世界上第一名的大傻逼!


    關上房門,洛雲溪把鳳驚羽帶到了科研室裏麵,替他做傷口清創消炎包紮。


    整個過程,她都是一邊嚎啕大哭,一邊完成的。


    她不是傷心,而是發泄,發泄連日來的壓抑與思念。


    等一切都處理完了,她又給他吊了營養液和消炎藥,這才算是完事。


    等她忙完出了科研室之後,天色已經黑了。


    鳳驚羽安靜的躺在床上,可是手卻死死的拽著洛雲溪,一刻都不讓她離開。


    洛雲溪就這樣安靜的守著他,如同守著自己畢生的珍寶。


    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吱呀——”


    門被推開,阿桃走了進來。


    她滿頭大汗的晃了晃手裏的人參,興奮的開口:“終於讓我搶到了一支,這麽多藥鋪都沒有,可累死我——”


    後麵的話還沒說完,阿桃抬眼就看到了洛雲溪。


    她的臉已經洗幹淨了。


    阿桃的笑容僵在臉上,心裏五味雜陳,“原來是你?”


    洛雲溪這個時候也想起來了:“是你?”


    “真是冤家路窄!”阿桃沒好氣的把人參扔到了洛雲溪的麵前。


    洛雲溪看著那人參有點感動,“謝謝你。”


    她聲音沙啞,明顯就是哭多了,而且一雙大眼睛腫的跟核桃似得,看的格外搞笑,又十分可憐。


    想著當初丈夫死時,自己的心情,阿桃也大概有些了解。


    她扭頭看了洛雲溪一眼,“不用謝,你們兩夫妻總共救了我們母子兩次,這次當我還了一次。等還清了,我還是會找你們報仇的!”


    洛雲溪輕輕點頭,“好!”


    “……”


    這麽耿直的回答,一時間讓阿桃都不知道怎麽接話了。


    她隻得是氣哼哼的去馬嬸家裏接蛋蛋去了。


    這一夜,有洛雲溪守著,鳳驚羽的情況比較穩定。


    隻要接下來的三天不發燒,基本上就沒有生命危險了。


    因為要照顧鳳驚羽,所以洛雲溪留了下來,打算等他身體好好養養再走。


    她把鳳驚羽腰封上的寶石卸了下來,算是給阿桃的生活費。


    鳳驚羽用藥就得花不少錢,所以阿桃也沒有客氣,直接就拿過來了,準備過兩天再去鎮上當些銀子。


    三天很快就過去了,鳳驚羽恢複情況很好,已經能夠下地走走了。


    這一日,趁著他還沒醒,洛雲溪端著木盆非要跟阿桃一起去前院碾麥子。


    阿桃拗不過她,隻能是兩個人一人推一頭,把那重重的石磨推起來。


    “阿桃,其實我一直有個疑問。”洛雲溪找準時機開口。


    “說了我未必會回答你。”阿桃冷淡淡的。


    洛雲溪輕笑:這幾日的相處下來,她發現阿桃本性並不壞。


    或許在她部落的族人出事之前,她也僅僅隻是一個賢妻良母罷了。


    她猶豫了一下,“我在想,你跟我相公之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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