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鍾聲敲響,屋子外麵的煙花更大了,劈裏啪啦的聲音讓藤井樹很難靜下心來。


    她躺在榻榻米上的被窩裏,心煩意亂。


    客廳裏亮著微弱的光,奶奶在那要焚香禱告,一會兒才會睡覺。


    藤井雄沒有留在這,而是去了新宿街頭的某家旅店, 他選擇在那度過自己的跨年時光。


    當藤井樹再次見到闊別十年之久的父親時,她整個人像是被灌進了滾燙而粘稠的熱粥,腦子裏,胸腔裏,血管裏,全是亂呼呼的粥。


    在那條嘩啦啦的河旁邊, 她和藤井雄並排坐著, 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大多是藤井雄問, 她回答。


    你過得好嗎。一陣長久的沉默後,中年男人問,身上的風衣獵獵作響,裏麵的西裝一絲不苟。


    他臉上沒有一絲表情,讓人捉摸不透。


    不能更好了。藤井樹冷冷地說,但這本來不是她想要說的話,但不知道怎麽的,心裏的話一到喉嚨口便帶有不自覺的譏諷和埋怨。


    在這個不同尋常的晚上,一位不那麽普通的父親所能問的,也無非就是“錢夠不夠用”,“在學校有沒有交到什麽朋友”和“成績保持得如何”之類的家長裏短。


    再多的話,他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去說了。


    在漫天絢爛的煙花裏,藤井樹一度很想問為什麽你這麽久都不回來,但是一想到對方很可能用“為了事業拚搏”之類的話去搪塞她,她就忽然失去了那份心情了。


    最後, 當那束名為“大波斯菊”的煙花在空中綻放的時候, 中年男人終於開口說道:


    “樹,和我一起去巴黎生活吧……帶著奶奶一起。”


    “奶奶願意去嗎?”藤井樹首先問道。


    “我可以說服她……”


    不等藤井雄說完,她搖了搖頭,說道:”我隻想留在這,留在新宿的家陪著奶奶和小鶴……哪也不去。”


    ……


    奶奶做完了禱告,怕驚擾到正在“熟睡”的藤井樹,於是小心回到臥室睡下。


    藤井樹還聽到奶奶嘴裏的呢喃:人老了果然不適合熬夜呢。


    她看了看被她放在桌子上的藍色禮盒,精致的包裝裏是一串某個奢侈品牌的項鏈。


    女孩子怎麽能沒有一串項鏈呢?在分別之前,藤井雄遞給她這個禮盒並且笑嗬嗬地說道,那種和煦的笑容像極了她幻想中的父親。


    透明的水晶項鏈上規矩地散落著小而剔透的珠寶,在月光下散發出的晶瑩光芒是能讓每個女孩子都心動的存在。


    她回來之後偷偷在手機上搜過,這麽一串小小的項鏈大概要二十萬日元。


    但她對此毫無感覺。


    她更喜歡幾年前野原鶴送給她的手鏈,那不過是野原鶴從這附近的某個雜貨屋淘來的小玩意,被野原鶴講過價後,大概隻需要五十日元?


    她不太清楚,隻知道因為太過喜歡這個小物件,無論洗澡還是睡覺都帶著它。


    結果有一次洗澡的時候,那上麵鍍上的銅層被生生擦掉一塊……為此她傷心了好久。


    藤井樹把右手伸出來,放在透過窗戶照進來的月光下,銅層裏,亮灰色的鎳層也閃閃發光。


    看起來也沒什麽不一樣嘛……藤井樹小聲念叨,露出笑意, 摸了摸手鏈,又把手放進被子裏。


    想到這,想到在旁邊熟睡的奶奶和野原鶴,她更堅定了要留在東京的想法。


    說起來,她還不是很清楚自己對野原鶴究竟抱著什麽樣的態度和感情。


    她隻知道,自己見不到對方的時候會感覺很孤單,見到了就東扯西扯,斷然不去提任何跟情啊愛啊有關的字眼。


    但是這種感覺讓她心情舒暢,讓她覺得這世界上沒有什麽難事不能飛躍,讓她吃得更開心,讓她在一瞬間變成了天上半透明的白雲。


    睡了……睡意席卷而來,她感受著已經被捂熱的手鏈,睡著了。


    ……


    野原鶴目送著來接長澤千葉的大木勇開車離去,車裏似乎還坐著長澤翎。


    而且,那輛豐田商務車他在來白鷺神社的時候就見過。看來,二人一早就在這裏等待了。


    隻是,為什麽等煙花放完,過年的鍾聲敲響之後,二人才趕來呢?野原鶴也不知道。


    他隻知道新年來臨的那一刻,虔誠許願的長澤千葉像極了降落凡塵的天使……


    車子消失在夜幕裏,野原鶴也沿著叁十度的斜坡下來,轉身走入寂靜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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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邊走,一邊看著自己頭頂金燦燦的稱號。


    那裏的“夢旅人”稱號已經完成了升級,變成了“夢境行者”。


    【擁有“夢境行者”稱號,你將在依靠他人夢境穿梭空間的同時,還能對他人的夢境造成一定影響(穿梭範圍將不再有範圍限製,而是與精神力耗費程度成正比)】


    野原鶴本想利用這個能力一下子回去,通過小白的夢境回家。


    但是當他準備找個無人的角落偷偷行動之時,卻在某棟公寓的樓下看到了一個斜躺在座椅上的人影。


    他依著模糊的光看著,發現那是喝得爛醉的星野微。


    他湊過去,搖了搖星野微的肩。


    “老師……老師?”


    “嗯……”星野微嗯哼了一聲,翻了個麵,睜開惺忪的眼睛。


    “是……是野原你啊……”她醉醺醺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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