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郎“吱嘍”喝了一口龍濱酒,抓起一塊醬牛肉塞到嘴裏,抹搭了喬十八一眼說道:“你這死鬼過於迂腐!你沒見智湛兄為你擔憂嗎?好友擔憂你視而不見,哪兒那麽多臭規矩?”


    喬十八突然現身,戰智湛又驚又喜,急忙拱手一禮,說道:“培公兄原來無恙,可喜可賀!”


    付貨窗口的胖大嫂忽然見戰智湛站了起來,並非對著與他對飲的朋友,反而對著空處作揖,心中一個勁兒的打鼓,暗想道:“這個精神病又犯病了咋的?不知道他犯了精神病之後,又會要點什麽,得加點小心伺候著。否則的話,別說讓他打了白打,把飯店砸了也白砸!”


    喬十八還禮說道:“有勞智湛兄惦念,小弟感激涕零!北冥侯慈悲為懷,裁定小弟並沒有對智湛兄泄露天機,未違《冥律》,卻也隻是相差一線而已。而且,從事情的結果來看,也沒有違背天道。北冥侯為此對小弟僅僅警告,免於處罰。智湛兄大恩,小弟永不敢忘!”


    “乖乖隆嘚咚,豬油炒大蔥!原來‘紫薇格格’自殺,又鼓搗老子去殺‘撞見鬼’,卻又偏偏殺不了,這都是他娘的‘天意’?嘿嘿……天道不公!天道不公!”戰智湛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唉……培公兄沒事兒就好!咱們兄弟何言‘謝’字?隻是兄弟自作聰明,生恐培公兄身邊沒有盤纏,在去羅酆山‘諸惡獄’萬裏之遙的路上受那饑寒之苦。見笑!見笑!”


    喬十八又對戰智湛深深一揖,說道:“智湛兄送來的金銀小弟收到了,小弟愧不敢當!這裏謝過智湛兄贈金贈銀、贈送盤纏之德。隻是小弟沒有去往羅酆山‘諸惡獄’,不用這許多盤纏。小弟清貧已成習慣,這許多金銀也沒地方用,經北冥侯恩準,小弟已將這些金銀周濟給那些饑寒交迫、受困於往生之路的孤魂野鬼。那些孤魂野鬼得了智湛兄的周濟,不再忍受饑寒,有了盤纏,也好上路往生。小弟代那些孤魂野鬼謝謝智湛兄,智湛兄此舉功德不小!”


    喬十八的話並不誇張。除去墮入“餓鬼道”的鬼魂不算,家人沒有焚燒紙錢,不能往生處於中陰狀態的鬼,也大都處於饑餓之中。尤其是正在往生路上的鬼魂,由於沒有盤纏,沒辦法打點沿路糾纏不休,討要“買路錢”的孤魂野鬼,耽誤了投胎轉世的時辰,再度淪為孤魂野鬼也並非什麽了不起的事。這都是因為地府沒有社保製度的緣故,就連唐太宗遊陰曹,也被亡魂怨鬼攔路討要錢財。可惜,崔判官也沒辦法,想起“胡燒紙”相良在地府有十三庫銀子,出麵作保借了“胡燒錢”相良一庫銀子,讓唐太宗打點路上的冤魂,才得脫身。


    戰智湛十分開心,搖了搖腦袋笑道:“不當礽子!不當礽子!兄弟何德何能,些許舉手之勞,敢居功德?隻要人人都獻出一點愛,三界六道就會都變成非想非非想天!”


    戰智湛信口胡說八道令喬十八愣了愣。牠和七郎對視了一眼之後,對戰智湛深施一禮說道:“智湛兄睿智!所發高論令小弟茅塞頓開,提高了小弟的悟性,精進了小弟的修行!”


    七郎自斟自飲的喝幹一碗龍濱酒之後,對戰智湛說道:“智湛兄,喬十八這個鬼頭鬼腦的鬼家夥說的是實話,並非一味的逢迎智湛兄。請智湛兄仔細看一看這間飯店的角落!”


    戰智湛好奇之心大盛,急忙凝神望去。隻見本來有兩桌食客的飯店內,不知什麽時候變得幽靜、孤寂,默默流露出一股陰森森的味道。飯店的日光燈就好像是短路了,從黃舊的燈管中時不時閃出微弱的光。那光有些奇異,一會兒白,一會兒黃,一會兒青,總是黯淡啞光。不知什麽時候,飯店的門邊、窗下、牆根兒,以及各個犄角旮旯多了好多雙像二哈一樣的眼睛。戰智湛看得心中有些發毛,再睜“鑒妖真睛”凝神看去,原來前後左右跪著一群鬼。


    喬十八對戰智湛拱手一揖,說道:“這些孤魂野鬼受智湛兄一飯之德,有了往生的盤纏,心願已足,特地前來叩謝智湛兄。還請智湛兄不必推辭!”


    喬十八說到這裏,舉手示意。眾鬼俯伏在地,行大禮叩謝戰智湛。漸漸地,這些鬼魂都散了。戰智湛毛骨悚然,如夢如幻,他幽幽的歎了口氣,肚子裏嘀咕道:“唉……蟠天際地,混陰淆陽。世不能無人,地不能無鬼。鬼有時為人,人有時變鬼。鬼得正氣為神,得清氣為仙,得飄渺之氣為佛,得邪厲不正之氣為魅。”


    戰智湛正在感慨,七郎對喬十八說道:“咱家也有一事,相煩尊使幫忙!”


    喬十八嚇了一跳,連說“不敢”,七郎舉手阻止了牠接著講起了曾經遇到“十大邪神”之一的刑天告知七郎,七郎前世的冤家重現於世,恐不利於七郎和戰智湛。七郎遍查幽冥界,可惜均無確切消息。七郎去問翠雲宮通靈神獸尊者,通靈神獸尊者笑而不答,隻說‘甚好’!”


    戰智湛見喬十八皺著眉頭不言語,知牠確實不知此事。以喬十八之能,居然不知七郎前世的冤家藏身於何處?戰智湛有心提示,說道:“培公兄,延嗣兄前世最大的冤家莫過於大奸臣潘仁美了。隻是潘仁美這逆賊與兄弟風馬牛不相及,為何要不利於兄弟呢?”


    “丙戌雍熙三年的檢校太師、同平章事潘仁美?”喬十八的汗都下來了。牠不是有意賣弄,是真不知道丙戌雍熙三年的檢校太師、同平章事潘仁美,也就是七郎前世的死對頭是什麽時候投胎轉世到埠頭的。若說喬十八有虧職守,也並不為過。


    喬十八急忙對七郎深施一禮,說道:“啟稟上仙,丙戌雍熙三年的檢校太師、同平章事潘仁美轉世投胎一事,小的委實不知。如果潘仁美確已投胎轉世,一定有案可查。祈求上仙寬恕小的,寬限小的幾日,待小的查清之後在行稟告。”


    至於潘仁美轉世投胎之後為什麽和戰智湛過不去,喬十八實在是不知道。牠沉吟片刻說道:“智湛兄,人心幽微,人心即鬼蜮,鬼皆出自人心。人性之所簡也,存乎幽微;人情之所忽也,存乎孤獨。夫幽微者,顯之原也;孤獨者,見之端也。是故君子敬孤獨而慎幽微。”


    喬十八這一拽文,七郎一句都沒聽懂,眨巴眨巴眼睛想損喬十八幾句又吞了回去。戰智湛聽得也是半啦哢嘰的,隻知道喬十八前半部分是說人心叵測,勸誡戰智湛不要輕易相信別人。人類生活在物質社會裏,總要以一定的表情和特征去麵對世界。由於社會的物質,有一些人,往往總是充斥著虛偽,你永遠都無法知道一個人的善良或惡毒是否來源於本性。喬十八所說後半部分,似乎引用的是魏晉時期徐幹《中論?法象》中的一段話,有點晦澀難懂。但戰智湛相信喬十八絕非故弄玄虛,嘿嘿,隱約幽微、意在言外!


    戰智湛點了點頭,含混說道:“培公兄所言甚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人心涼薄,冷暖自知。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心人易變。”


    戰智湛說到這裏,心思一動,說道:“培公兄,兄弟有個不情之請,不知能不能說?”


    喬十八客氣了幾句之後,戰智湛這才問起了“紫薇格格”在冥界的情況。


    喬十八說道:“林氏紫薇陽壽應是九十六歲,善終。林氏紫薇由於陽壽未盡,擅闖冥界,不能往生,不能回歸家鄉。整日東遊西蕩,到處喊冤,成了孤魂野鬼。北冥侯憐其冤枉,已將林氏紫薇安頓在城隍廟內,免得其怨氣積累,化為厲鬼害人。北冥侯已稟告酆都北陰天子,擬將林氏紫薇鬼魂押解至華亭,交由華亭城隍廟崔光鼐東滬公監押,就讓林氏紫薇在外白渡口橋頭賣花為生。待林氏紫薇陽壽已盡之時,再由十殿閻君會審,轉世投胎吧!”


    “賣花?‘紫薇格格’成了賣花姑娘了!賣的什麽花呢?不會是彼岸花吧!”戰智湛肚子裏嘀咕了一陣子之後,歎了口氣說道:“唉……培公兄,林氏紫薇死的確實冤枉,兄弟總覺得能為林氏紫薇的冤魂做點兒什麽,良心方安。”


    喬十八晃了晃大腦袋,說道:“鬼道眾生亦有各自的造化,林氏紫薇亦如此,旁道眾生是幫不上忙的。不知智湛兄是否知道《目犍連救母》的故事?”


    《目犍連救母》的故事出自《佛說盂蘭盆經》,是著名的佛教故事。講的是目犍連尊者用天眼通見到自己的亡母墮在餓鬼道中受苦,咽喉像針縫似的細小,皮骨連在一起。目犍連孝心油然而生,用缽盛裝了飯菜,藉神通力量往饗老母。但是他母親取飯尚未入口,飯食在手中即化為火炭,不能飲食。目犍連向佛陀哀求使母親脫離餓鬼道苦楚的妙法。目犍連在佛陀指點下,在僧自恣日供養聖僧大眾,其母即於是日脫離餓鬼道之苦。


    戰智湛隨即明白了喬十八的意思,對喬十八說道:“謝培公兄教誨!兄弟沒齒不忘!”戰智湛歎了口氣,皺著眉頭想了想又說道:“培公兄,兄弟還有一事不明不知當講不當講?”


    喬十八和七郎對視了一眼,說道:“智湛兄但說無妨!”


    戰智湛滿臉祈求的望著喬十八,說道:“地包惡霸‘撞見鬼’身邊近日多了一個東瀛武士,名喚原田一男。實不相瞞,兄弟未能殺了‘撞見鬼’,就是因為敗於原田一男的刀下。”


    接著,戰智湛又向喬十八描述了一下原田一男元神的形貌。喬十八雖然不知潘仁美轉世投胎於何處,卻知原田一男乃洋鬼“酒井香奈”附體。酒井香奈能力強大,在人間為害時往往化成有著英俊外表的少年,來勾引不諳世事的少女。由於酒井香奈是洋鬼,惡跡沒有昭彰之前,埠頭城隍廟也不好鎖拿。


    喬十八介紹完原田一男的來曆之後,笑著對戰智湛說道:“智湛兄,騎奇馬,張長弓,琴瑟琵琶八大王,王王在上,單戈成戰。”


    戰智湛心領神會,對喬十八拱手一揖笑道:“倭委人,襲龍衣,魑魅魍魎四小鬼,鬼鬼居邊,合手共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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