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怒極反笑:“花溶,你這個蠢笨的女人,一輩子都在維護他!他生前,你哭著喊著要嫁給他;他死後,你拚死拚活要為他報仇;現在他又複活了,你又不惜拋夫棄子,非要追出來,不守婦道……你以為本太子不知道你的小九九?你明明是甩開了秦大王,悄悄跑出來的。要是秦大王在,你敢半夜三更幾次溜進一個男人的房間?你明明就是心懷不軌……”


    花溶不等他說完,轉身就走。


    他的冷笑聲還在身後:“你看,你就是做賊心虛!”


    花溶已經加快了腳步,徹底走了出去。


    ………………………………


    走到大營門口,太陽一覽無餘的照下來。


    校場後麵一陣一陣的喊殺聲,那是早練的聲音。所謂的練兵千日,用兵一時,飛將軍治軍嚴謹,無論什麽時候,軍隊的訓練是必須第一得到保障的。


    她站在原地,可是,因為隔得太遠,根本看不清楚具體的陣法,又不好太走近,因為女眷是不許去妨礙操練的。


    她默默地站了一會兒,這時,操練就要結束了,士兵們,該開始一天的早餐時間了。早餐是很重要的一餐,事關這些人以後有沒有力氣幹活。


    花溶呆呆地站了一會兒,剛要出去,隻聽得一個欣喜的聲音:“媽媽,媽媽……”


    她回頭,是文龍。他提著雙槍飛奔而來,顯然是剛剛結束了晨練,身上還穿的是鎧甲。


    心裏有點微微的慚愧,自己半夜去看飛將軍,幾進幾出,都沒顧上兒子。這一次,又想一走了之,連兒子的麵也沒見上。


    負責巡邏的守衛,本以為花溶是這軍營裏的家眷,見她出門,本是要查問的,但見陸文龍跑過來,才知道她是陸文龍的媽媽。卻還是探頭探腦的,這軍營出入的女眷,長期風餐露宿,都是粗糙的多。這個女子看起來還那麽年輕,咋就有陸文龍這麽大的兒子了?


    陸文龍額頭上汗涔涔的,顯然是急急忙忙地尋來的,他站在花溶麵前,“媽媽,飛將軍說你來了,我才知道……我在晨練,就怕你走了,所以趕緊來找你,幸好還沒走……”


    原來是飛將軍告訴他的。


    陸文龍一人在外征戰,終究是年紀小,好不容易看到媽媽,上次又是一麵而過,這一次又見了,真真是喜出望外:“媽媽,你又來看我麽?”


    花溶長歎一聲,看著這個已經比自己高出一頭的孩子,忽忽幾年,他已經變成了一個真正的漢子了,雖然稚氣不脫,可是,眉宇間,已經帶了一點兒久經沙場的深邃。但是,無論如何,他還是一個孩子,見到了久別重逢的親人。她甚至隱隱地看出,這孩子,一直在等著自己。


    陸文龍見她欲言又止,又懇切地說:“媽媽,先去吃了早點吧,你身子不好,這樣匆忙上路也不好。”


    花溶還在猶豫,剛剛聽了金兀術一番奚落,她雖然並不在意,可是,也真是不願意再在這軍營裏來來回回,而且又沒有什麽明確的目的,豈不惹人閑話?而且,也的確掛念著小虎頭,孩子一個人被扔在海島上孤零零的,也不知道秦大王回去了沒有。


    她搖搖頭:“兒子,以後等你們取勝了,媽媽再來,現在,是該回去了,小虎頭還等著我……”


    這話,說得理不直氣不壯的,多的都耽誤了,再陪兒子吃一頓早餐又能如何?可是,這裏,畢竟不是久留之地,自己的處境,又是這樣的尷尬。


    陸文龍畢竟不知道媽媽的心思,無法理解她的心情,臉上逐漸地便露出失望之色。


    花溶好生躊躇,正要說幾句什麽安慰他,卻發現這軍營裏,畢竟不是家裏,甚至如一般的家長一般見了孩子,給他買點東西,帶他逛逛都不能夠。


    正在這時,隻見對麵一個人大步走來,麵上帶了一絲笑容,十分客氣:“秦夫人,你就陪文龍吃了早餐吧。”


    陸文龍大喜:“媽媽,你看,飛將軍都發話了。”


    花溶更是不安。


    “秦夫人,現在兵荒馬亂的,你一個人上路也不安全。我已經托人向秦大王捎信,說你在軍營處。是劉武親自派人去報告他的,他很快就會來這裏。你如果上路,也許會跟他錯過,不如就留下來,等著他。你看如何?”


    花容大喜:“真的麽?”


    “對。我已經安排好了。秦大王很快就會來的。你不妨就在這裏等著他,我已經給你安排好了房間,你且安心住下。”


    母子倆趕緊道謝,齊聲道:“多謝飛將軍。”


    他輕咳一聲:“文龍,大軍這幾日不用出征,你除了日常的操練外,就不用外出了,留下來好好照顧你媽媽,一日三餐,會有夥房給與照應,你也可以不去食堂,就陪著你媽媽。”


    陸文龍好生奇怪,飛將軍自己都是在食堂吃飯,除了鄖王派來的人之外,是不許任何人有任何特殊的,此時,竟然允許自己陪伴媽媽單獨吃飯。


    飛將軍想起什麽似的,又說:“秦大王幫了我們一個大忙,我還無暇感謝你們。秦夫人,在這軍營裏,你需要什麽,都可以說。”


    這一次,是陸文龍代替媽媽回答的:“多謝飛將軍。”


    此時,明亮的陽光下,花溶將他的臉看得那麽清楚。


    威嚴,鎮定,連那一絲不常見的笑容都是嚴肅的。


    卻又那麽親切。


    最熟悉的陌生人!


    這時,飛將軍的目光也看來,她不經意地轉眼,明明是那麽尋常的目光,可是,心裏卻沒來由地咚咚地跳。每次隻要碰到他的目光,便總是這樣的感覺。


    三個人往回走。


    飛將軍本是大步走在前麵,可是,腳步卻不經意地放緩了,指著前麵的白楊村屋:“文龍,這裏風景尚可,你也可以帶你媽媽四處走走。”


    “謝飛將軍。”


    說話間,三人已經來到了家屬區的一間屋子。這間屋子在裏麵很僻靜的一處。有一名使女在收拾。一見三人就退了下去。


    母子二人進屋,但見屋子雖然素樸,但是非常幹淨整齊。小小的木桌上已經擺好了飯菜,一葷一素,還有小米粥,一大盤饅頭。


    “文龍,你陪著你媽媽用餐。”


    “謝飛將軍。”


    飛將軍正要走,花溶忽然說:“飛將軍,你若沒有吃飯,就一起吃點吧。”


    飛將軍一怔。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但是,既然說出來了,就算再不安,也盯著他,不知道他是答應還是拒絕。好一會兒,飛將軍都沒有做聲。花溶忽然看到兒子奇怪的目光,臉上開始發燙,有些慌張:“算了,飛將軍忙……文龍,我們吃飯罷……”


    飛將軍卻走回來,在桌邊坐下,“我也正好沒有吃飯。”


    他說完,便拿了饅頭,先給花溶的盤子裏放了一個,又給陸文龍一個,然後自顧地吃起來。吃得很快,連一句話都沒有再說。


    花溶也隻顧吃飯,低著頭。


    陸文龍但覺這二人好生奇怪,尤其是飛將軍,他幾乎從來不曾見過飛將軍這樣,仿佛亂了分寸似的,甚至拿著饅頭的手都在微微發抖。甚至母親,他也是沒見過的,她一直低著頭吃飯,一句話也不說,這二人,仿佛是一對仇人似的。


    是敵人,又怎麽會一起吃飯?


    不然,又為何你不看我,我不看你?


    他覺得奇怪,但又不敢問什麽,便也端碗開始吃起來。


    “啪啪啪”,一陣掌聲傳來。


    門口,一個幽靈一般的身影。


    陸文龍一個人大喜:“四太子……你可曾吃飯?”


    他這話一出口,又斷斷續續的,偷眼看母親的臉色,又看飛將軍。二人都麵無表情。


    “哈哈哈,好一場一家三口的天倫之樂……”他忿忿的,胸口幾乎要吐出火來。“飛將軍,你這廝是不是弄錯了?你把小虎頭叫來,豈不才是你真正的一家三口?哈哈哈,再加上秦大王,豈不是更好?哈哈,隻是不知道,秦大王見了你,會不會一拳打爛你的鼻子?”


    花溶皺起了眉頭,放下了筷子,看著這個陰魂不散的家夥。


    飛將軍這時已經抬起頭,忽然笑起來。


    金兀術懷疑自己看錯了,這家夥,還能笑成這樣。話說在這裏呆了這麽久,還是第一次看到飛將軍笑。


    “四太子,要不要一起吃?”


    桌上的饅頭還有很多,因為花溶吃得少,他也吃得不多,臉上的笑容,完全愉快得不像話。這個人,仿佛無論什麽時候,無論什麽人,都影響不了他的心情。


    “飛將軍,你知不知道你像個假人?”


    “哪裏像?”


    “我真想揭開你的臉皮,看看你是不是披了一張畫皮……”金兀術毫不客氣地坐下,拿了一個饅頭就吃,咬了一口又扔在桌上,“飛將軍,你這廝真是沒用,本太子都幫了你這麽大一個忙了,你到底還要何時才能拿下趙德基?”


    飛將軍輕描淡寫的:“四太子,你也不是白幫我。我已經說了,如果拿下了江南,我也會助你得到想要的東西!那就是草原上的蒙古大軍……”


    “本太子雖然早就知道有這麽一支蒙古大軍崛起,可是,他們比起我大金國算得了什麽?”


    “可笑你四太子鼠目寸光。蒙古大軍橫掃千軍的時候,首先就會瞄準你們金國,到時,你們便是人家的第一口肉,怎麽逃得了?你已經落伍了!連形勢都判斷不清楚了。連你們的掘墓人產生了都不知道。”


    “掘墓人?”


    金兀術久久地沉思著,想起飛將軍帶給自己的那份分析材料。這廝雖然一張撲克臉,但是在大事上卻是從來沒有含糊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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