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嘛,不嘛……”


    “阿爹給你帶禮物回來。”


    “不嘛,我要去,就要去……”


    秦大王對這個寶貝兒子向來沒轍,幾乎是有求必應。他看向花溶,試探性地:“我派兩名侍衛專門看著他……”


    花溶斷然道:“小虎頭,不許去!你再不聽話,媽媽就要生氣了!”


    小虎頭見媽媽沉了臉,嘴巴一扁,卻又不敢哭出來。


    李汀蘭柔聲道:“夫人,大王,你們放心,我會幫三叔好好看著小虎頭的。”


    兩名奶媽也走過來,她們從小帶著小虎頭,完全視同親生的兒子,隻這兩年小虎頭日漸長大,才各自婚配了島上的其他男子,生兒育女。


    楊三叔也拄著拐杖顫巍巍地出來:“小虎頭,你又不聽話了?快來,爺爺帶你去尋好玩的東西。”


    花溶看著這幾個人,每一個都會好好照顧小虎頭,自己還有什麽放不下心的?


    秦大王見他委屈,放柔了聲音:“小虎頭,我們很快就回來,你乖乖聽話,等阿爹回來,你要什麽,就給你什麽,天天陪著你玩兒,好不好?”


    花溶也微微一笑,拍拍他的頭:“小虎頭,等趕跑了敵人,媽媽天天都陪著你。”


    落在後麵的陸文龍提著長槍跑過來,朗聲道:“小虎頭,等哥哥回來教你武藝,你變厲害了,就可以跟我們一起去了。”


    小虎頭最聽哥哥的話,這才勉強答應,從秦大王懷裏下來,磨磨蹭蹭地拉著楊三叔的手,眼巴巴地看著眾人走遠。


    花溶走了幾步,終究是女人,又回頭看兒子,但見他已經在和一群孩子打鬧了,才放了心。


    巡洋艦上,幾乎所有人都出動了。秦大王站在高高的甲板上,看著自己的全部精銳。在他身後,站著花溶和陸文龍。母子二人都背箭,陸文龍手裏還多了兩把威風凜凜的長槍。幾次海戰下來,他親自參與,殺敵無數,已經成了秦大王麾下最驍勇的一員小將了。


    海盜們最佩服的便是英雄,陸文龍一顯身手後,大家當然就再也不認為他是大王的兒子才能獲得這種優待了。


    一麵老大的旗子升起,海天之間,一個巨大的“花”字。


    紅底黃字,帶著一種充滿風情的濃豔。濃豔裏,又帶著一股殺氣騰騰的熱意。


    花溶凝視著這麵旗幟,仿佛是一種靈魂附體的感覺,多少次的大戰,都是升起了這麵旗幟,帶來巨大的勝利。


    這一次呢?這一次會如何?


    白鷺島。


    這是劉琦水軍的駐軍之地。


    趙德基突然退卻,隻留下一個指示,務必將秦大王等趕盡殺絕。但是,如何布置,後援什麽時候來,都沒有下文了。


    劉琦天天呆在大帳篷裏,百無聊賴。


    他本是一員陸軍將領,不善水戰。倉促之間被強征來剿匪,第一沒有正當的理由,師出無名;第二,地形不熟悉,海戰非強項;第三,陛下的心事捉摸不定。就連所有的士兵,就連他這個高級第一線的指揮官,都說不出這個戰爭到底有什麽意義。


    這樣的情況之下,要調動大軍死戰,完全是不現實的。而且,他接管的大部分是張俊的隊伍。接管後,才知道張俊這些年帶的到底是什麽樣的軍隊,完全紀律敗壞。駐軍不久,就四處騷擾周圍百姓,軍隊缺少女子,當兵三年,母豬當貂蟬,這些人,見了漁家女,不論老少,都抓去淫樂。所作所為,完全不比當初大金的軍隊好多少。


    再反觀海盜們的所作所為,據劉琦的調查,這些年,從無擾民行為,相反,吸納了大量的戶口,開墾荒地,加大漁業,發展得欣欣向榮。


    老百姓們兩相對照,反而將朝廷的軍隊視為了強盜。


    劉琦憂心忡忡,可是,對於這麽一支倉促接手的軍隊,根本無暇改造。隻能幹呆著,執行趙德基的命令,先圍而不攻,等援軍到了,就徹底幹掉秦大王。


    沒想到,秦大王卻先出手了。


    這已經是駐軍後的一個半月了,秦大王比他還算得精準,朝廷大軍,糧草差不多快斷絕了,軍心十分動蕩。


    這一日,一名探子滿頭大汗地跑進來:“報告劉將軍……”


    劉琦大喜:“怎麽?糧草要到了?”


    “不好了,劉將軍,朝廷的糧草大軍,剛出了江淮,就被劫持了……”


    劉琦大驚失色:“胡說,誰敢打劫朝廷糧餉?”


    “小人也不知道,沒有任何線索。據估計,應該是當地的土匪。”


    當地哪有這麽厲害的土匪?


    劉琦心裏一沉,這個時候,打劫糧草,顯然是洞悉了朝廷的所作所為,誰才能做出這樣的舉動?


    到底是哪一支大軍有這樣的本事?


    難道秦大王在大陸上還有不為人知的神秘勢力支持?


    他立即道:“朝廷怎麽說?”


    “小人是從黑道探來的消息。朝廷方麵還沒下文。”


    朝廷竟然對此還沒有任何的指示?


    “你先穩著,不要把此事告訴任何人。”


    “是。小人除了稟報將軍,不曾告訴任何人。”


    探子退下,劉琦立即召集幾名軍中幕僚相商。


    “現在糧草不繼,如果再圍下去,不等秦大王糧草斷絕,我們先斷了,各位,你們怎麽看?”


    眾人七嘴八舌。


    “是誰劫持了糧草?誰有這麽大的本事?”


    “我們是否可以提前進攻?”


    “立即稟報朝廷,要求增援……”


    ……


    劉琦一揮手,聽得外麵氣急敗壞的聲音,一名軍官跑進來:“劉將軍,大事不好了,聽說朝廷糧草被劫持了?士兵們吃不飽,已經開始鬧事了……”


    劉琦大驚,誰這麽快就散步了消息?


    他立即率眾出去,隻見島嶼上很大的一塊駐軍帳篷前麵,一群士兵扭打成一團,爭搶一袋饅頭。


    “住手……”


    他大喝一聲,竟然喝不住。


    他勃然大怒,抽刀出來,就將最近的一名爭搶者劈為兩半。


    鮮血橫飛,眾人驚愕地住手。


    “跪下!”


    爭搶的幾十人一起跪下。劉琦才看到地上的幾張飄飄揚揚的紙張。


    一名文士幕僚撿起來一張,念出來,竟然是散播朝廷糧草不濟的傳單。這樣的傳單,幾乎每一個帳篷都有。


    劉琦的麵色陰沉得要出水來:“軍隊裏混進了奸細。來人,馬上徹查,到底奸細藏在哪裏!”


    “是!”


    大軍裏,立刻開始了緊張的徹查。


    可是,這更加重了士兵們的恐慌和不安。糧草不濟,出師不利,又有奸細,注定了這場戰爭實在是太不得人心了。


    折騰半夜,抓獲了十幾名嫌疑犯。


    一個個跪在地上大喊冤枉,也無法審判出真實的結果。


    劉琦百般無奈,隻好下令殺雞駭猴,將這些人統統斬殺了。當務之急,是不能讓秦大王看出自己等糧草斷絕反攻,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他寫了一封密信,要最親信的侍衛送出去稟報朝廷,是戰是和,一切得等陛下指示。


    就在劉琦惶惶不安的時候,另一個人比他更加不安。


    淮揚小鎮。


    一行人馬快速停下,進了一間小小的客棧。


    剛坐下,喝了一杯茶,一名黑衣人就匆匆進來:“爺,我們探得消息,宋軍朝廷糧餉被劫持……”


    金兀術大吃一驚:“果真有此事?”


    “果真!這批糧草是淮揚出發的,好不容易才湊齊,結果還沒出去,就被人放火一把燒光了……”


    是燒光!


    搶劫的人帶不走,打跑了朝廷軍隊後,幹脆一把火全部燒了。


    朝廷再要湊齊這麽大數量的糧草,根本不可能,因為現在正是青黃不接的季節,南方的糧食都還沒成熟。


    金兀術站起來,眼裏閃出異樣的光芒:“莫非真的是魯提轄幹的?”


    武乞邁提醒他:“魯提轄一人豈能有這樣的本領?”


    也對,這樣的計劃,操作的精密,絕對不會是一人所為,相反,應該是一支極其龐大的,分工細致,合作有序的大軍才能完成。


    魯提轄武功再強,也不過是一介僧人,他豈能做到這一點?


    ………………………………


    而且,做得如此精密,要如何巧妙細致地策劃才能完成?


    金兀術越想越是驚心,自以為已經送了秦大王一份超級大禮了,但是跟這份大禮比起來,簡直就是不堪一提了。


    事情到了今天,如此地撲朔迷離,簡直是他想不到的。


    “爺,宋國政局如此混亂,是不是有什麽大事情要發生?”


    金兀術眼珠子轉動,也饒有興趣。


    宋國真會發生什麽大事?


    “爺,我們該不該提早做好準備?”


    金兀術想了想,才坐下來,提筆寫了一封密函,然後用火漆封好,交給一名侍衛:“你馬上趕回去,交給狼主。”


    “是。”


    侍衛一走,他心底一鬆。


    武乞邁低聲道:“如此好的機會,狼主應該不會再錯過吧?”


    他一笑,誰能知道呢!


    推開窗戶,迎麵一陣暖風,才發現這個春季快要完了,夏天,不知不覺已經來了。外麵是典型的小橋流水,江南風光,垂柳在河堤輕拂。這裏,就連垂柳也和北方不一樣。這裏垂柳更柔軟,更嫵媚,不像北國,就算是柳樹,也透著一股子的滄桑。


    在這裏呆得越久,越是喜歡這片南國的風光。這也是他不願意再親自回去領兵的原因之一,竟然寧願朝朝暮暮地呆在這裏。


    時人譏諷趙德基,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原來,這個江南地,真的是銷魂噬骨鄉,英雄沒落此處,但願紅粉佳人,畫舫輕舟,誰還願意有事沒事去做什麽金戈鐵馬?難怪每一次的戰爭都是遊牧民族搶先發起,塞外苦寒,中原安逸繁華,誰不想來分一杯羹?


    他回頭,看桌上的書籍,除了蘇東坡,王安石,還有李易安、辛棄疾……宋國的文化和燦爛,經曆了靖康之變,經曆了淮揚大火,竟然還能如此迅速地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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