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教頭!我是衝著招募勇士而來的,並不因你而來,如果無事,我就出去操練了。”


    “秦尚城,既然你要留下,那就得完全聽我命令。”


    “好!”


    “你隨新軍住大營。”


    “好。”


    “要和其他所有士兵一樣,遵守軍營紀律,不得自恃武力打架鬥毆,為非作歹!”


    “好。”


    “不得人前人後透露你半點身份。”


    “好。”


    “今後不許靠近我,也不許跟我多說半句。”


    “這……”


    若不說話,不能靠近,那自己千裏迢迢尋來做什麽?


    “你若不答應,我立刻驅逐你出軍營。”


    “好。但我不敢保證能完全做到這一條。”


    “你既然留下,就好好作戰,勇殺金兵,保我大宋,從此不可再有盜匪氣息……”


    秦大王見她居然拿起“官架子”,不以為然:“丫頭,狗皇帝昏聵荒淫,諒那勞什子九王爺也不會是什麽好東西,大宋上下官員就如老子身上這黑色褂子,用皂角也漂不白的……”


    花溶但聽他的口吻和金兀術一般無二,對九王爺很是鄙薄,她也深知正是皇帝昏庸,滿朝文武無恥,才遭致國破家亡,但總是對九王爺抱著很大的信心,怒瞪秦大王一眼:“你若稍有不軌行為,我立刻依照軍法處死你……”


    秦大王應一聲“好”,心內卻暗笑,你既是我老婆,我做什麽又怎算得“不軌”?


    “你出去吧。”


    “好。”


    秦大王笑著走了出去,心裏頗為得意,他狡詐多端,原本是打定主意見了花溶再不問她樂意不樂意,隻管強行帶走。可是,來了軍營,見這架勢,知道自己絕無可能強令她離開,立刻就改變了主意,留在軍營等待時機,隻要天天能見到她,總會有機會等到她離開軍營,離開這個兵荒馬亂的鬼地方。


    這一日,因受秦大王影響,花溶整天心緒不寧。但念及軍營戒備森嚴,又特意交代了侍衛每晚增加值守,諒他也近不得跟前,才勉強放心一些,無心無緒地吃了一碗飯,隻想嶽鵬舉回來,如果有鵬舉在身邊,那才是真正用不著害怕秦大王了。


    吃過飯,簡單洗漱,在門外轉了一圈,正要回去看一會書,卻見一急遞兵飛奔進來,正是往九王爺的議事堂而去。


    她跟過去,隻見九王爺正和許才之出來,一見急遞兵,麵色一變,立刻道:“又是什麽情報?”


    急遞兵送上一份火急密報。九王爺接過一看,皺著眉頭許久不語。


    眾人也不敢問他,過了許久,九王爺忽道:“召眾人議事。”


    花溶跟進去,卻見九王爺身邊一眾大臣,宗澤、汪伯顏、黃潛善、王原等等皆在。宗澤是今日早上才回來的,花溶想起嶽鵬舉悔婚一事,對他很是惶恐,不敢看他,但見他已經老邁,身子瘦小,卻精神矍鑠,自是不怒而威。


    九王爺拿出書信,是在外抗金的宗室趙九寫來的,說是接獲消息,金軍即將押送二帝北撤,邀他一起出兵,進攻劉家寺,救回二帝和一眾皇室宗親。雖然金軍半月前就放出風聲說已經押解,但隻是為瓦解宋軍戰鬥力,這一次,顯然是真的要押走了。二帝被押走是非同小可,除了被擄掠的大批財物和整個宗室,更標誌著國家的滅亡。


    老將宗澤立刻道:“宗澤願意領軍,立即和虜人決一死戰。”


    汪伯顏立即反駁:“萬萬不可。以我區區幾萬軍力應戰虜人百萬大軍,正中了他們的奸計。”


    黃潛善也立刻道:“以弱師強攻金人大軍,是以卵擊石,萬萬不可。”


    花溶本已經告訴過九王爺金軍其實隻得8萬人馬,並非吹噓的百萬,以為他必然率軍救援劉家寺,卻聽他緩緩道:“父母兄弟蒙難,不得不救,本王惟求洗雪積憤。”


    汪伯顏又道:“主上的安危,便是社稷的安危,天下的安危,不可草率行事。”


    他揮揮手:“諸位不必再爭,宗老將軍立刻率軍1萬做前鋒。本王再募兵馬,從後增援。”


    應天有6萬人馬,宗澤以為至少會分給自己三分之一,沒想到才一萬,他氣得臉色發白,隻應一聲,就領命而走。


    花溶也很意外,隻看著九王爺,見他正和汪伯顏等在商議,聽了半晌,總算略略有些明白,眾人是已經認定他即將“即位大統”所以,決不能再去冒任何風險。好在九王爺說要募集兵馬增援,心裏也就抱了一絲期待。


    她回到校場上時,天色已近傍晚。


    操練的士兵們已經收隊,匆匆去食堂吃飯。


    花溶無情無緒地在一塊大石邊坐下,見三月的樹木一片新綠,天色轉暖,原是春天早來了。可這個春天,帶給宋國的,到底會是什麽呢?


    一片圍牆隔開,裏麵是九王爺的寢宮,她想,是不是九王爺隔絕在裏麵太久了,看不到外麵的春色了?


    嶽鵬舉不在,她連一個說話的人也沒有。她呆呆坐一會兒,忽然回頭,見秦大王站在自己身邊,也不知站了多久了。


    她怒道:“你幹什麽?”


    秦大王不以為然地在她身邊坐下:“丫頭,你發什麽呆?”


    “沒事。”


    他壓低聲音:“丫頭,聽說兩個昏君已經被押解金國邊境了,宋國要滅亡了,你快隨我離開這裏。”


    “誰說的?宗將軍已經率人馬去營救了,何況,九王爺也在募集兵馬,隨後增援。以哀軍之師,也不是不能和金軍一戰。金軍並非吹噓的百萬,隻有八萬……”


    秦大王冷笑一聲:“你以為老子沒瞧見?宗老將軍隻率了一萬人馬離開。那個鳥王爺是做做樣子,派他去做炮灰送死的,鳥皇帝才不會去救他老子呢。”


    “你少胡說。”


    “老子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了,兩個昏君一完蛋,如今就剩下鳥王爺一個皇室嫡係,他不做皇帝誰做?這種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換了老子,也不去救的。”


    “可是,那些是他的父母兄弟,還有他的妻子兒女……他,想必是因為軍力不夠。”


    “丫頭,你不了解人心,跟做皇帝比起來,父母兄弟算什麽?他要做皇帝,他老子就必須死。我看,他心裏是巴不得他父兄早點完蛋。”


    花溶霍地站起來,氣咻咻地走了。


    秦大王啐一口,自言自語道,這丫頭,還相信那鳥王爺呢,以前瞧著挺聰明的,現在怎麽就變得這麽笨呢。


    花溶並不是笨,她對秦大王的話雖然憤怒,但內心裏恐懼地是隱隱相信的。著意觀察,一連數日,九王爺果無發兵消息。在她的記憶裏停留的,一直是多年那個救自己的英明仁厚王爺,可是,如今想來,自己又了解他多少?她焦慮地日複一日等待發兵,見應天始終風平浪靜,不由得越來越是失望。


    四月三日,又一急遞兵送來消息。


    九王爺一看,幾乎癱軟在椅子上,目中流出淚來:“二帝已被金賊押解上路了……”


    原來,天氣轉暖,長期居住北方的金人不耐暑熱,搜刮了大量財物後,見宋國實在難以再榨出什麽油水,就立傀儡張邦昌為帝,隨後分兩批押解皇帝和太上皇、所有宗室子弟,以及部分朝中大臣、全部妃嬪、貴族女子、民間藝人、倡優、工匠等上路了。宗澤將軍率領的一萬人馬襲金軍精銳,自然不可抵擋,還在半途,金軍已經從劉家寺啟程出發了。


    九王爺的母妃、妻妾、兩個四歲幼女均在此列。至於他的兒子和其他幾個女兒,已經在關押期間染病而死。


    九王爺聞此噩耗,悲怒攻心,嚎啕大哭,一口血吐出來,幾乎暈過去。許才之大驚,立刻扶住他,見花溶站在門口,立刻道:“花小姐,你照顧一下王爺,我去弄點藥來……”


    花溶衝上去扶住他,許才之掐住他的人中,也不知弄了顆什麽藥丸給他喂下,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悠然醒轉,此時,吳金奴和潘瑛瑛等也聞聲姍姍趕來,花溶見狀,立刻讓開,幾個女子馬上扶住了丈夫。


    許才之幫忙攙扶著,將九王爺送到屋子裏躺好,隻見他麵色煞白,雙目失神,又慘叫一聲,才流下淚來。


    花溶心裏本是怪他不救父母,假惺惺的,但聽他嚎啕痛哭,吐血傷身,也不禁慘然,這樣的悲痛,總是做不得假的。何況,金軍勢盛,僅僅憑借九王爺這六萬烏合之眾拚湊起來的勤王大軍,是不足與戰的。


    她親眼目睹眾人在劉家寺的悲慘遭遇,此去千裏,故國難歸,九王爺所有至親蒙難,到此,真正算“孤家寡人”了!


    嚎哭一陣,九王爺累了,吳金奴遞給他一盞茶,他一飲而盡,就昏昏睡去。


    許才之鬆一口氣,走出來,見花溶還立在門口,低聲道:“花小姐,你也去休息吧。”


    花溶默默地回到房間,但覺這天下,也許永遠不會有什麽平靜的一天了。


    一連三日,九王爺都臥病在床。如今,天下大事都壓在他一人肩上,不容有任何閃失,所以眾人竭盡全力,要他康複起來。


    這天傍晚,吳金奴來找花溶。


    花溶行一禮:“吳夫人,有何要事?”


    吳金奴親手扶起她,在她身邊坐下,雙眼通紅:“姐姐不必多禮,妹子有事相求……”


    這一來就是“姐姐”、“妹妹”的,自己和吳妃並未熟悉到這個地步,而且,她還是九王爺的“側妃”,是一幹人的“主子”,如此親熱,卻是所為何事?


    卻見吳妃輕歎一聲,緩緩道:“王爺這幾天悲傷過度,誰勸也不聽。奴恐他長此以往,損壞了身子,所以,懇求姐姐去勸勸王爺……”


    花溶這幾天都有去探望九王爺,知道他的確身子不太舒服,但也沒有到達一病不起的地步,暗暗皺眉道:“如何勸法?”


    “姐姐有所不知,王爺的悲傷,淡淡的問候勸說是不行的,奴希望有他可心可意的人能夠夙夜陪著他,做他的解語花、知心人,如此,他方能徹底痊愈……”


    花溶搖搖頭,沒有做聲,這樣的解語花,吳金奴自己豈不最合適?即便她不行,還有潘瑛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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