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張嬤嬤無比肯定地點了點頭。


    “你怎能如此肯定?”方氏仍有些不放心地追問。


    “老奴那老姐妹曾想到府裏尋份差事, 老奴哪敢輕易許她, 隻她三番四次前來, 老奴總不好回回避而不見, 恰好今日不用當值, 便見了她一麵, 卻不曾想在後園的青石道上遇上那蘊福, 老奴那老姐妹一眼便認出他來了。”


    方氏眸中光芒大盛。


    真真是瞌睡有人送枕頭, 那野孩子竟然手腳不幹淨!如此品行,不說那呂先生還收不收他, 便是府裏也斷斷不能再容他。


    她勾起一抹冷笑,隨即朝著張嬤嬤招招手示意她過來,在她耳邊‘如此這般如此這般’地吩咐行事。


    張嬤嬤邊聽邊點頭。


    “事成之後, 你便酌情著安排一份差事給你那老姐妹吧!”末了,方氏淡淡地道。


    “多謝夫人!”張嬤嬤大喜, 不敢耽誤,躬身行禮退了出去進行一番安排。


    此時的沈昕顏正有些意外地望著手中那打開了的漆黑錦盒,裏麵整整齊齊地放著一疊大小金額不等的銀票,她身前不遠, 前靖安伯夫人梁氏的侍女正畢恭畢敬地稟道:“這是我家夫人一半嫁妝折換的銀票, 我家夫人說, 還請世子夫人好歹看在慧姑娘的份上寬限些日子,這些年來欠下夫人的銀兩, 我家夫人將按錢莊的利息逐步分期償還。”


    沈昕顏不發一語地合上盒子, 將它遞給了春柳。


    那侍女見她收下, 心裏頓時鬆了口氣。


    會收下就好,如此自家夫人的目的便已達到了。


    知道自己不受對方待見,久沒有聽到沈昕顏的說話聲,侍女恭恭敬敬地行了禮,靜靜地離開。


    門簾外的春柳小小聲地道:“沒想到梁夫人居然還會想著還錢,我以為她和離之後便會死死捂著她的嫁妝過日子呢!”


    秋棠搖搖頭:“你想得太天真了,梁夫人哪是還錢給夫人,隻不過是借夫人之手給慧姑娘兄妹幾個留些錢以備萬一罷了。”


    雖然對夫人還是存了利用之心,可為人母的拳拳愛意卻也是真的,故而夫人便是察覺她的用意,也依然將那些錢給收了下來。


    春柳不解:“這話是什麽意思?怎的是借夫人之手給慧姑娘兄妹留些錢?”


    “你沒聽到麽?那些錢是梁夫人一半嫁妝折換而來的,你想想,以咱們夫人的性子和她對慧姑娘的疼愛,縱然這些錢是梁夫人‘還給她’的,可她會留作己用麽?尤其是在慧姑娘兄妹幾個失了生母照應,前程未卜的時候。”


    春柳順著沈昕顏的性子想了想,搖搖頭:“不會。”


    “那便是了,這些錢夫人想必是打算日後留給慧姑娘當嫁妝。”


    “那咱們夫人損失的那些錢怎麽辦?”春柳想了想這些年損失的銀兩就忍不住一陣心疼。


    秋棠歎了口氣:“會有人想辦法還上的。”


    “誰啊?”春柳好奇。


    “除了夫人的親兄長,梁夫人前夫君,慧姑娘親爹外,還能有哪個!”秋棠沒好氣地戳了戳她的額角。


    靖安伯此人確是沒有什麽上進心,大半輩子都是得過且過,可他也有自己的驕傲,既然當日能讓梁氏帶著她的嫁妝離開,便已是打算替梁氏擦屁股了。


    秋棠又忍不住長歎一聲。


    靖安伯的性子與梁氏南轅北轍,若是娶一個與他一般甘於現狀的女子,夫妻二人憑著祖宗傳下來的產業,再加上靖安伯不多也不少的俸銀,安安份份地教養孩子,又哪會招來如今這般結果。


    梁氏若是嫁了一名積極進取,有能力又有魄力的男子,想來也能過上她希望的那些富貴日子。


    歸根到底,這兩人的姻緣或許一開始便牽錯了。


    至於梁氏會想著“還錢”,應該還有另一層原因,那便是她一個和離回娘家的女子,又能有多少本事護得住自己的嫁妝?與其到時被人奪去,倒不如一開始便先“折”了一半留給自己的兒女。


    “慧姑娘兄妹也真是可憐,小小年紀便沒了親娘在身邊照顧。”春柳歎息。


    “夫人已經決定明日便回伯府接她過來住一陣子。”秋棠道。


    “這倒是極好的主意,慧姑娘與咱們四姑娘一向要好,有四姑娘陪著,想必會開朗些。”


    兩人說著話,那廂的蘊福則是有些不安地揪著衣角,頂著英國公似是探究似是好奇的視線。


    “你叫蘊福?日後便跟著呂先生與承霖一處念書可好?”良久,英國公才緩緩地問。


    他已經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嚴肅,便是聲音也盡量放輕放柔,可他一個曾在戰場上廝殺過的將領,身上自帶著一股令人畏懼的煞氣,便是素來便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魏雋航在他跟前也會老老實實,更不必說蘊福了。


    蘊福點點頭,隨即便又結結巴巴地道:“是、是,我叫、叫蘊福。好、好好。”


    英國公自然也看得出他的緊張,清咳了咳,決定讓呂先生自己來問。


    “蘊福,你可願意搬來西院與我一同往?”呂先生微笑著問。


    蘊福明顯愣了愣,為難地皺了皺鼻子,半晌,才道:“願意是願意,可是、可是我還能每日到夫人處請安麽?還有盈兒、春柳姐姐、夏荷姐姐、秋棠姐姐那裏也能去麽?”


    “對了,還有世子爺那裏呢!”想起絲毫不嫌棄自己笨的世子爺,他連忙又加了一句。


    呂先生捊須笑了笑,摸摸他的腦袋瓜子,不答反問:“若是我說不能,你還會搬來麽?”


    蘊福一臉的為難,望望他,又偷偷看看‘板著臉’的英國公,最終,還是搖了搖頭:“對不住,先生,我不能搬。”


    夫人帶了他回來,給他好吃的好穿的,沒有了夫人,便不會有如今的他,他不能因為要跟先生念書便再不去見夫人。況且,他還跟夫人簽了契,要好好幹活的!


    “既如此,你便還住在原處,等過了年你大一歲了再搬來與我同住如何?放心,不會不讓你去向夫人請安,更不會限製你去哪裏。”呂先生笑道。


    “真的?!”蘊福眼神一亮,小臉上盡是驚喜之色。


    “我這一把年紀了,難道還會騙你一個小娃娃不成?”呂先生哈哈大笑。


    過了年這孩子便長了一歲,已經不大適宜在內宅裏,正好借此機會搬出來,以免多生事端。


    蘊福終於放心了,異常響亮地應下:“多謝先生!”


    看著那個連背影都透著歡喜的小家夥離開,英國公才搖頭道:“先生太縱這孩子了,讓他混於內宅養於婦人之手,隻怕好好的一根苗子也要毀了。”


    呂先生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並不接他這話,反道了句:“貴府世子夫人倒是個難得的心善女子。”


    孩子的心思最敏感,最易分辨出好與歹,看蘊福對那世子夫人如此依戀,足以見得對方待他極好。


    次日一早,沈昕顏便命人準備馬車,打算回靖安伯府將沈慧然接過府來小住數日。


    這也是自靖安伯和離之後,她第一回回去。


    早就得知消息的靖安伯帶著女兒沈慧然候在廳裏,兄妹二人相見,彼此都有幾分不自在。


    “姑、姑姑。”片刻,沈慧然便怯怯地上前見禮。


    看著眼眸中帶著幾分畏懼的侄女兒,沈昕顏心口一緊,頓時有些不是滋味。


    她雖然曾經想過這輩子要不要離這個侄女兒遠一些,可卻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會在對方臉上看到“畏懼”二字。


    曾幾何時,這個侄女見到自己總是一副依戀歡喜的模樣,仿佛不久前,她還對著自己羞澀地笑,滿目期盼地跟她說‘待她日後繡得更好了,便也給她做一個荷包’。


    如今這般光景,想來這荷包是做不成了。


    她歎了口氣,想要伸手摸摸她的腦袋,還未觸及對方,小姑娘竟然下意識地連連退後了向步。


    她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而後默默地收回。


    “對、對不住,姑、姑姑,你、你不要生氣。”沈慧然也察覺自己的舉動不妥,更加不安地揪著衣角,結結巴巴地道。


    “姑姑沒有生氣。”沈昕顏搖搖頭。


    她怎麽可能會與一個孩子生氣。


    “盈兒一直想著慧表姐,慧兒可願到姑姑家裏與盈兒住幾日?”她放柔聲音問。


    提到‘盈兒’時,小姑娘的眼神明顯添了幾分光亮,隨即望向一直不發一言的靖安伯,見對方朝著自己點了點頭,這才道:“願意。”


    “這孩子便拜托你幾日了,這些日子府裏都是一團糟,母親精力有限,也顧不上這般多的孩子。”趁著女兒被侍女帶下去準備衣物等日常用度時,靖安伯才苦笑著道。


    沈昕顏歎了口氣,安慰了他幾句,又去見了太夫人,見太夫人精神倒也不錯,身子也好,這才放心。


    帶著沈慧然辭別母兄回到國公府,剛進了福寧院大門,迎麵便見夏荷急得團團轉。


    “這是怎麽了?”她納悶。


    夏荷這時也發現了她,大喜,飛也似的跑過來抓住她的衣袖:“夫人快救救蘊福,大夫人要將將蘊福攆出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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