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深,醉紅滿園綠葉。


    因皇上今年暑日下了江南,耽誤了去暢春園避暑,入秋卻又暑氣不退,秋日燥熱,皇上就留下三皇子監國,帶了十二皇子和諸位嬪妃們去了暢春園避暑。百官有事,都去暢春園麵聖。


    因封氏被逐,藍、紅二位夫人成了她的庶母,二人自封氏去後,因孤傲任性,也被蘭馨公主狠狠修理了一番,如今二人倒是收斂許多,人前規規矩矩的不敢放肆。這日老夫人帶上發藍、紅二位夫人和流熏入宮給太後請安。


    暢春園沿著福澤湖一片金黃色的桂花開得正盛,香氣馥鬱襲人脾肺,湖畔殿宇上空處處彌漫醉人的甜膩芬香。


    老夫人被太後留了說話,流熏隨了藍、紅二位夫人去湖畔遊玩。原本是要尋蘭馨公主,但公主卻同駙馬去了端貴妃的宮裏去請安。流熏便在湖邊走走,聽說新近暢春園添了一座西洋大石舫,取了唐太宗李世民所說的“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之說,那石舫雕琢精美,美輪美奐。流熏禁不住藍、紅二位夫人惟妙惟肖的描述誘惑,便隨了二人前去。


    行過長長的畫廊,桂殿飄香,轉朱閣,低綺戶。


    才出了太後的殿門,就見迎麵匆匆跑來一名宮娥,挽個雙丫髻,容長的臉白淨的模樣,來到她麵前屈膝輕服一禮道:“咱們娘娘請郡主千歲借一步說話。”


    流熏一眼認出是鸞秀,方春旎身邊的宮娥,有了哥哥吃的啞巴虧在先,她多少多了幾分提防,她隻溫然一笑道:“我正要去給太後請安,待拜謁過太後娘娘,再去拜望你們娘娘。”


    鸞秀忙乖巧的說:“咱們娘娘就在湖畔石舫,也耽擱不了郡主多少時候,請郡主移步一見,咱們娘娘說是有緊要的事兒要告訴郡主。”似怕流熏不應,她還特地加重一句,“事關郡主你和駙馬爺的安危。”


    流熏聽罷一笑,方春旎這是來要挾她,她鎮定道:“我倒是有心去,不過前些時日,家兄也是遇到一名宮娥假傳如嬪娘娘的口諭召他去一見,不想誤中毒計,險些惹來殺身大禍……”


    她話音未落,鸞秀已麵色尷尬不已,一張小臉霎時也慘白。


    流熏更是盈盈笑了說,“這事兒宮裏上下皆知了,怕是如今誰打了如嬪娘娘的旗號去召見,人人都要忌憚幾分,心有餘悸不敢貿然前去了。何況我素來是個膽小如鼠的,自然瞻前顧後了。”


    鸞秀急得說,“前麵的是非也說不清,隻咱們娘娘說,如今果然是有件緊要的事兒。”


    見流熏堅持,鸞秀也束手無策,總不能將流熏綁了去。才說著話,恰見那邊來人。遠遠的聽到腳步聲,鸞秀緊張的側頭一看,不過看一眼,都不待流熏看清來人是誰,鸞秀口中嘟念一句,“不好!是她們,”說罷倏然閃身躲去了宮門內。


    流熏還在好奇,心想這鸞秀果然心裏有鬼,就見對麵悠然行來一隊人,宮娥嬤嬤們前呼後擁,環佩聲悅耳,日色下頭上金翠身上華服耀眼。


    流熏這才認出其中的靜嬪封玉嬌,她身邊更有一人,令流熏一見驚詫愕然,那是怡貴妃。她怎麽堂而皇之的出來了?怡貴妃如今麵容清臒許多,雙腮凹陷聽聞怡貴妃驚瘋後,就從萬安宮移居去宜年殿,那宜年殿身居西六宮偏僻的地方,更是靠近冷宮,平日無人問津。人人都說怡貴妃風光一世,如今卻中年喪子,娘家敗落,落得個淒慘境地。可如今,她如何出來走動,還同封玉嬌一起,風光依舊的行來。


    怡貴妃的份位高,在宮裏是貴妃,就是封玉嬌都不過是個嬪位。流熏躲避不及,忙退去一旁見禮。


    怡貴妃同封玉嬌姑侄二人同氣連枝,彼此攜個手,笑盈盈而來。一見流熏,封玉嬌溫和道:“呀,是謝大姑娘入宮來了。可是巧呢,才姑母念及你,這就這麽巧在太後宮裏見到了。”


    流熏覺得周身不自在,口中還是應對著,“太後娘娘傳流熏入暢春園來請安,許是聊天說說家常。”


    封玉嬌說,“那可巧了,就一起進去吧。這些日子我姑母得了魏太醫用古方針灸,治愈了痼疾,如今身子痊愈,正日日在宮裏煩悶。可巧,如今能伺候太後了。”


    流熏心裏生疑,再看怡貴妃果然麵色和善,目光也沒了昔日驚瘋時的呆滯,她的笑容訕訕的,一改昔日驕矜的模樣,反是有些謙卑恭謹,這可還是怡貴妃?她失子驚瘋,如今病愈了?


    流熏強自鎮定,同封玉嬌姑侄重回殿內給太後請安。


    太後正在宮裏同謝老夫人說笑,一見眾人來請安,就樂道:“這可是好了,哀家就喜歡熱鬧呢。”


    太後又問怡貴妃,“給你的補藥可是吃了?那金絲血燕是要日日吃的。”


    怡貴妃忙謝恩,口中說了些感激的話,聽來也是頗知進退。


    想她如今娘家失勢,又喪了唯一的兒子,也是可憐,那底氣都不如從前了。


    太後的目光自她們臉上一一掃過,也是幽幽的一笑,似覺得有些有趣。


    而流熏總覺得心裏橫了一根刺,說不出的不自在,神色也有些不自然。


    聽了太後問:“你哥哥如今的咳喘病可是好些了?皇上昨日還吩咐太醫院去送些金絲血燕賜他。”


    流熏不解的望著太後,仔細品味尋思這話音後的意思。


    如何封三畏也被皇上關心了?如何短短幾日她沒進宮,竟然發生了這些變故?她這些日子同景璨賭氣,不肯見他,更不同他通信,便是同心同德來謝府幾次送東西同她言和,也被她拒之門外。誰想,竟然宮外數日,宮內數年一般。


    “刑部虧得有沈孤桐打理,他是個有才氣的,你哥哥這徒弟收得好。如今你哥哥官複原職,可多虧了沈孤桐。”太後說。


    “沈孤桐?”流熏更是驚疑,仿佛她閉關數日,出來更是滄海桑田。


    流熏同太後說了一會話,就推說要去尋蘭馨公主,借口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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