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堆堆燃起,到處響著劈劈剝剝的火燒木柴聲。


    “…吐蕃人其他還好說,那些好戰成性的領主也不難打交道。最惡的是修煉歡喜佛的邪僧…”


    “…密宗三大派,歡喜佛為首,也最邪性。那些邪僧名為僧人,實為邪魔。就連其他兩大派,也都為之側目。”


    “可歡喜派偏偏實力最大。為何?因為天下好色者…實在太多。”


    錢四算盤坐在洛寧對麵,隔著篝火和洛寧閑聊,意圖拉近距離。


    “洛道兄帶著女眷,就要格外當心那些邪僧。前段日子,有邪僧潛入本郡,擄走了郡守大人的千金,惹得郡守大怒。”


    “收容邪僧的大悲寺,連方丈帶沙彌香客,全部鎖拿入獄。”


    洛寧點頭道:“此事我知道,之前鬧得很大。那邪僧可拿住了?”


    錢四算盤嘿嘿冷笑:“哪裏拿得住?那邪僧據說是六品高手,實力強橫,一被他走脫,哪裏捉得?”


    “難不成郡守還敢派兵去吐蕃要人?若是惹的吐蕃騎兵攻打本郡,他的官兒也到頭了。”


    “那邪僧在本郡禍害了許多女子,郡守千金都遭遇毒手,結果卻能逃之夭夭,可見官府之無能。”


    “官府無能,我等的生意都難做了…”


    洛離和蘇綽不想聽這些,一起離開篝火,各自回到馬車。


    豆蔻少女上了馬車,點亮燈籠,取出小冊子,認真的記載道:


    “四月甲子,薛冰玉派殺手暗殺阿兄。”


    “四月甲子,收入黃金五十兩。”


    “…老觳觫快走不動了,估計最多隻能走上百裏,心疼。”


    錢四算盤見到兩個女子離開,這才放開了說道:


    “據說那邪僧極其惡心。他還喜歡女屍,是豔屍寺的僧人。”


    “根據官府對他同黨的審訊,他此來還有一個目的,就是尋找絕世女屍,用來作為豔屍寺的妙屍蓮花。”


    “同黨交代,這邪僧有感應屍氣的神通,十裏之內的屍氣,都能感知的一清二楚,立刻就能觀想出屍體的長相,體質…”


    “也不知為何,他偏偏來本郡尋找什麽絕世豔屍。難道本郡還有厲害的美麗女修隕落不成?沒聽過啊。”


    “不過,本郡千裏大小,要找那絕世豔屍又談何容易?他就算能感應屍氣,那也絕非易事。”


    洛寧聞言更是心中一動。


    隱隱之間,似乎抓住了什麽。


    洛寧心中思量,口中說道:“錢朝奉為何突然說起這個?”


    錢四算盤胖乎乎的臉露出笑容:“其實就是提醒洛道兄,此去邊地帶著女眷,若是遇到那邪僧…”


    洛寧想了想,點頭道:“錢朝奉說的有理。若是方便,我自會安頓好她們,不讓她們進入吐蕃。”


    他覺得錢四算盤說的有道理。既然吐蕃歡喜佛勢大,那帶著女子的確不方便,很容易引起那些惡心邪僧的覬覦。


    錢四算盤拐著彎的提醒,當然也是為了商隊的安全。


    一夜無事。


    ………


    第二天大早,眾人一起趕路。


    一行三十人,聲勢也算不小。


    再次路過那個荒院,眾人不免有些唏噓。


    錢四算盤下馬,取出一壺酒,遙遙對著那個荒院,灑酒祭奠。


    一行人穿行在昔日繁華的忘憂鄉,但見田地荒蕪,杳無人煙,隻見一座座闃然空寂的院落,猶如一個個鬼屋。


    很多院落雖然荊棘遍地,藤蘿密布,可仍然能見到當初的風采。


    斷壁殘垣之下的石獅石刻,還沒有完全腐朽的朱門繡戶,一條條長滿雜草的青磚大道,河渡口那坍塌的橋梁,朽壞的大船,都在無聲訴說當年的輝煌。


    錢四算盤語氣感慨的指著一個院落鱗次櫛比的村莊說道:“我少年時,曾經和家叔來過此地,那叫一個繁華。”


    “怎麽說來著?金山銀山忘憂鄉,家家戶戶錢滿倉。那時,益州最富的鄉鎮,就是這偏遠的忘憂鄉!”


    “我記得,那時到處都是罌粟花,數十裏內都是熬製福壽膏的香氣。”


    “哦,那裏是個青樓,叫忘憂樓,專門接待外地客商的銷金窟,裏麵的姑娘,能和錦官城的比一比。”


    “可惜啊,這才二十年,就成了這番模樣。唉,洛道友,就算我輩修士,也免不了世事難料之歎啊。”


    洛寧聞言,感覺這個錢四算盤越來越有意思了。


    剛和此人接觸,感覺此人是個地地道道的商人。可是接觸多些,反而覺得越來越不像個商人。


    眾人走了二三十裏,不見炊煙人跡,不聞犬吠雞鳴。


    仿佛被世界遺落了。


    哪怕是大白天的陽光明媚,眾人也感覺瘮得慌。


    錢四算盤繼續說道:“當年忘憂鄉死絕之後,官府敷衍了事,不少懶得掩埋的屍體,就放在了陰月山莊。”


    陰月山莊!


    洛寧聞言更是心中嘀咕。這是他聽第二個人說起過陰月山莊了。


    “再過三十裏,就是陰月山莊了。”錢四算盤指著遠處一座犄角般的大山,“就在青牛山下。”


    什麽?前麵就是陰月山莊?


    洛寧一邊漫不經心的揮著馬鞭,一邊問道:“我們還要經過陰月山莊?”


    “陰月山莊是必經之地。”錢四算盤說道。


    “那裏是官道十字路口,又是螭河上遊渡口,來往三郡和進出吐蕃的行人很多,可謂水陸要衝。”


    “若是誰死了,一時無法運屍歸鄉,就放置在那裏。”


    洛寧暗自搖頭。


    想不到,陰月山莊竟然是去封豕山的必經之地。


    眾人又走了十餘裏,忽然一陣風吹來,頓時聞到濃鬱的血腥味。


    “前麵死人了。”洛寧神色一凜。


    等到靠近,但見一個院落中,滿是橫七豎八的屍體。


    足有二三十具之多。


    院外還拴著很多馬,正在焦躁的尥著尥蹶子,打著響鼻。


    其中七匹馬上,還捆著女子。


    那些女子被綁在馬上,嘴巴都被封住。


    “怎麽回事?”洛寧飛身下馬,解開一個女子的繩索,取下她口中的布條。


    “救命…”


    “強盜,死了…火拚…”


    洛寧神識一掃,就見到一大片死屍果然是自相殘殺而死。


    錢四算盤看到這麽多屍體,神色也很古怪。


    “洛道兄,這些響馬的死因,倒是和莫辜他們很像。”


    洛寧點點頭,問那個女子:“強盜們死前,可喊了什麽話?”


    女子見到洛寧是個長的好看的少年,驚魂稍定的回答:“好像…好像說了什麽怪話,聽不懂。”


    洛寧道:“是不是‘咕咖嗬咯吧啷…?”


    女子猛然點頭,“對對!恩公,他們喊得就是這個!”


    洛寧心中有點發毛。他把這些被響馬搶來的女子全部解開繩索,立刻收獲了一個方寸的願力。


    七個被搶來的女子中,竟然還有一個異族小姑娘。


    那異族小姑娘年約十二三,和洛離差不多大。


    這少女的皮膚白皙紅潤,一雙眼睛黑亮如寶石,五官英挺而又精致,雖然少了三分優雅,多了一絲野性,卻十分周正養眼。


    她穿著一身錦繡為麵的左衽長袍,頭發變成小辮,綴著明珠。胸口還帶著瓔珞項鏈。


    完全就是異族貴女的打扮。


    此時她沒有哭泣,而是打量著解救她的洛寧,目光古怪,手指還在掐著訣。


    “這是哪個羌人土司的女眷?”錢四算盤說道。他懂一些吐蕃語,卻不懂羌語。


    但他能看出,這少女應該是個羌人。


    益州邊地,有一些羌人部落,首領是土司。其實多是黨項遺族和鮮卑遺族,卻被統稱為羌。


    奇怪的是,這個羌人小姑娘明明年紀最小,卻最為鎮定。


    她被鬆綁後,手撫心口對洛寧行禮,聲音乳燕歸巢般說了兩句類似夏語、又絕非夏語的話。


    眾人聽不明白,可具有伶道翻譯神通的洛寧卻聽明白了。


    她說的竟然是:“我的占卜沒錯,我會轉危為安。”


    “吉祥貴人啊,你為我帶來了平安。”


    “巴顏山的白薩滿、吐穀部的女兒慕容靈貝,見過尊敬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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