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還在堆積,日光越來越淡。高高掛在天上的太陽,像是被煮熟的蛋白包裹著的蛋黃一樣。


    王傾寒收回自己的短刀,看了一眼山坡上麵,目光閃動,“如果你們現在就跑的話,或許還能多多活上一時片刻。好了,我該走了。”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王傾寒便已經走遠了,遠遠的隻能看見一道黑影。我深吸一口氣,濃鬱的香氣差點把我熏暈過去。


    “我們走!”


    雖然不知道王傾寒為什麽來救我,也不知道他們口中的圖拉是什麽,但是我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我們得必須馬上離開這裏。葉淩天像是沒聽見我說的話一樣,居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睛一閉假寐起來。


    “你怎麽啦?”


    從一見到葉淩天,他就是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讓人摸不著頭腦,他這究竟是怎麽了。


    葉淩天身子不動,繼續靠在大樹上麵裝死,絲毫沒有要理會我的意思。天色慢慢變暗,風漸漸地大了起來,行走在樹葉之間,樹葉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如腳步般的聲音。


    我緊握著自己的拳頭,死死的盯著葉淩天,竭力地控製著心中湧現出來的憤怒怒。“葉淩天你站起來!站起來!”


    我一把抓住葉淩天的衣領,將他從地上提拉起來,扯著嗓子對著他大吼道:“老子不管你怎麽了,現在你給我醒過來!m!”


    葉淩天總算是睜開了自己的眼睛,兩隻獨眼對視著,那死灰色的目光,如一道寒冰箭,射進了我的眼眶之中,直透入心底。


    “我們還有必要活下去嗎?或者說,我們為什麽還要活下去?”


    我愣了一下,手掌慢慢地鬆開,張了張嘴,想了無數個答案,卻沒想到應該用什麽樣地方式解答給他聽。


    “難道連清雅的安危,你都不管了嗎?”


    思索半天,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能刺激到他的話了。果不其然,葉淩天眼神閃動了一下,嘴唇跟著顫動了一下。


    葉淩天苦笑了一聲,往後退了兩步,又重新坐了下去,“清雅?清雅?嗬嗬,她需要我嗎?她要的不是你嗎?”


    說完葉淩天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眼睛中那道寒光,被風一吹變得更加冰寒。我僵在了原地,低著頭眼睛挪向了一邊,不敢跟他有任何的接觸。


    “是王傾寒告訴你的?”


    “雖然我少了一隻眼睛,但我還不至於瞎。更何況我也不是傻子,有些東西還是能看明白。”


    “其實,其實。”我不停地重複著,眼珠左右晃動,不知道該把目光落在什麽地方,不知不覺間,我已經往後挪動了五六步。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緊張恐慌。葉淩天的目光就像是一把刮刀,狠狠地將我的皮肉割掉,靈魂暴露在空氣中,毫無保留地暴露在葉淩天的眼前。


    “好了。你該走了。”葉淩天目光從我身上挪開,落在了我的身後。我心中暗自鬆了一口氣,就像是從刀刃之下將自己的腦袋拿出去了一樣。


    葉淩天話音剛落。我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陣刺耳的嘈雜聲,扭頭看去,樹葉的縫隙間,似乎看見有什麽東西簇擁在一起,漂浮在空氣中,揮動著自己的翅膀,這才發出如此難聽的聲音。


    “這就是圖拉嗎?”我眯著雙眼,想要透過樹葉看清楚圖拉的模樣。當它真正出現在我眼前的時候,似乎一切變得不那麽可怕了,感覺完全沒有達到我的預期。


    葉淩天歎息一聲,又閉上了自己的眼睛,不緊不慢地說道:“如果你現在開始跑的話,也許能活下來也說不定!快走吧。”


    “說什麽屁話!”我衝過去一把拉住了葉淩天的肩膀,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就在我正要將葉淩天拉走的時候,王傾寒居然去而複返,氣喘籲籲地出現在我們麵前。


    “你回來幹什麽?”我怔怔地看著王傾寒問道。


    “沒時間跟你們解釋了,把他帶上,跟我來!”王傾寒說完,便朝著山坡的南邊跑去。


    在我的印象中,前麵不遠就有一條小河,就在那條河流附近,我遇見了林天的親生父母,也是在那個地方,它的父母親將它交給我照顧。


    但是現在我去連林天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或許它現在過得很好吧。不知道為何,我會在這時候想起林天,目光也朝著王傾寒的背影看去。葉淩天沒有拒絕我拖著他走,這也算是一個好消息。


    就在我們離開後不久,那群前來查看的野人才姍姍來遲,每個人都氣喘籲籲,雙腳發軟。


    當他們看見地上倒著的木架,還有散落一地的石頭,一個個屏住了呼吸,差點跌坐在地上。恰在這時,那山坡上的烏雲,慢慢地循著香氣,慢慢悠悠地飄了下來。


    在幾十雙目光的注視下,烏雲發出尖銳的刺耳聲,像是被曬化的瀝青,從山坡之上緩緩流動下來。


    烏雲所過之處,滿是青草的山坡變成了光禿禿的一片,露出底下新鮮而又漆黑的土壤,殘破的草根,將自己生命最後的青翠的綠液滴落下來。


    風一吹,白色的石屑飄飛在烏雲之後,轉眼間便消失在振翅的聲浪裏麵。野人們呆呆地看著慢慢靠近的烏雲,樹木傾倒的聲音總算是驚醒了眾人。


    “圖拉來了!圖拉來了!”


    眾人驚叫著往後跑去,完全已經忘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連續的奔跑,似乎絲毫沒有影響野人們的體力,一個個健步如飛,即使倒在地上,立馬手腳並用地往前爬去。


    野人的喧鬧,樹木傾倒發出的聲響,還有那如電流一般的刺耳聲,交織出一個嘈雜而又怪異寧靜的世界。


    我聽著身後的尖叫,停下了腳步,朝著身後望去,遠遠的隻能看見一大團黑雲,擋住了陽光,在地上留下一大片虛影,方圓十幾裏以內,所有的東西,仿佛都已經被那黑幕所吞噬,轉眼間又消失在我眼前,一切都像是沒有發生過一般。


    “這……這就是圖拉嗎?”我怔怔地看著那變成廢墟的景色,瞪大了雙眼,以前我從來不相信這世界上有地獄。


    但是此刻當我看見那生機斷絕的景象,我發現我真的看見了地獄。即使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你也能感受到生命的脈動。


    當那黑雲路過以後,你卻能清晰的感受到,世界的靈魂已經被剝奪,空蕩蕩的軀殼讓人心底發涼。


    王傾寒聽見我的低聲呢喃,停下腳步看著我,“如果你還像木頭一樣呆在那裏,我保證你的下場會更慘!”


    “那究竟是什麽?我以前怎麽沒有見過?”我呆呆的站著,感覺喉嚨發幹心髒發緊,身體像是觸電般抖動起來。


    王傾寒動了一下自己的鼻子,上下打量了我和葉淩天,淡淡地說道:“現在不是解釋這些東西的時候,我們得想辦法,將你們身上這些古潭舍弄掉?”


    “古潭舍,你是說我們身上這些東西叫古潭舍?”我試著用手指摳了一下身上的東西,但是它們卻像是沒有凝固的強力膠水一樣黏在我的身上,無論我怎麽用力,它們還是牢牢地黏在我的身上,發出攝人心魄的香氣。


    “這究竟是什麽鬼東西,怎麽弄不下來?”


    王傾寒見我有些急躁,伸手抓住了我的手,搖頭道:“你這麽弄的話,一輩子都弄不下來的,最後隻會淪為圖拉嘴裏的食物。”


    感受著王傾寒手裏傳來的溫度,我的心慢慢地冷靜下來,呼吸也漸漸的平穩下來,“怎麽才能把這東西給弄下來?”


    王傾寒偏著頭對我說道:“圖拉的蛋!”


    “圖拉的蛋?”我茫然地重複了一遍,“你的意思是說,我隻有跑到那些怪物的巢穴裏麵,找到他們的種,才能將這鬼東西去掉?”


    王傾寒無力地點點頭:“換句話說,你們死定了!”


    葉淩天的一臉淡然,而我則是被抽幹了渾身的力氣,無力地坐在地上,雙目失神地看著地上,不知所謂地重複著,“我要死了嗎?死定了嗎?”


    就在這時,從我們身後傳來一陣讓人心底發緊的尖叫聲,從那獨特的發音我能夠聽出來,那是一群野人。


    為什麽我會知道是一群,因為第一聲尖叫響起來以後,立馬就消失不見,隨後五六個聲音同時響起來,轉瞬間又消失不見。


    朝著那團烏雲看去,那黑色的中間仿佛多了一些血紅色,烏雲似乎也開始變得興奮起來。


    樹林中間被它們侵蝕出了一大片空地,所有的的生機都已經斷絕,遠遠看去,那團烏雲中似乎多出了幾個空洞,正慢慢地朝著我們看過來。


    拿駭人的空洞,就像是惡魔張開了自己的雙眼,咧開那邪惡的嘴角,正對著我笑著。


    耳邊的風聲變得更大了,似乎傳來了遠方的聲音,帶著陰寒的語氣低語著:“跑!再跑快一點!”


    “現在你可以做出的你的選擇了,是想安靜地坐在這裏等死,還是跟著我走,多活一段時間?”王傾寒看了一眼圖拉,收回自己的目光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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