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浩辰是年二十八回來的,是秦漠飛和我一起去接他的,因為秦馳恩那身體不好出門。他看到我們倆時很驚愕,還特意往我們身後張望了許久。


    我知道他是在看秦馳恩來了沒,就給他說了他身體差不宜出門,他笑了笑沒說話,但也掩不住滿眼落寞。


    途中,小浩辰問秦漠飛,“大哥,沒有肝源的話,我爸是不是一定會死?”


    “大過年的,幹嘛講這些不吉利的話啊?他目前的狀況還行,我們也在積極地尋找肝源,應該能找到的。”秦漠飛不悅地瞥了眼他道。


    “我的肝真的不行嗎?”


    “嗯,不行!”


    可能是秦馳恩特別交代了秦漠飛這事,他斬釘切鐵地否認了。


    我輕輕歎息了聲,別開頭望向了窗外。其實小浩辰的肝最適合秦馳恩了,隻是他不願意傷害他,或者如他所說,他覺得生無可戀,想早點走。


    小浩辰也沉默了,我偷瞥了他一眼,看到他眼底盡是淚光。我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他頓時繃不住了,“哇”地一聲撲倒在我懷裏哭了,哭得撕心裂肺。


    我不知道如何安慰他,隻是輕輕拍著他的肩,順著他的背,像哄孩子。秦漠飛轉頭看了眼我們,動了動唇又沒講話,而是把車開得更快了。


    到家的時候,小浩辰把行李箱拎了出來,從裏麵拿出了給諾諾織的新帽子和給小凡買的最新版魔方遞給我。最後他又拿出了一條深灰色的圍巾出來,直接朝後麵的院落跑了過去,估計是送給秦馳恩的。


    我看著這粉嫩的新帽子,覺得小浩辰還是真的變了,變得更有心了。也許他以後會長成秦馳恩那樣運籌帷幄的人物,但一定不會再步入歧途了。


    諾諾和小凡在跟著蘇亞逛街,這會還沒有回來,我就把小浩辰的禮物放在了房間裏,開始張羅大年宴會的事兒。雖然秦漠飛跟族人們劃清了經濟上的關係,但這傳統禮節還是在的,他們年夜飯都會來老宅子裏吃。


    我正在書房忙著寫菜單,小浩辰忽然間高喊著跑了過來,“嫂子,嫂子我爸爸不見了。”


    我一愣,連忙起身走了出去,看小浩辰一邊跑一邊在抹眼淚,手裏長長的圍巾隨著風蕩阿蕩的。這畫麵頓令我心頭一酸,又沉重了不少。


    “我爸爸不見了,他不見了,是不是又不要我了?”小浩辰跑到我麵前時,滿眼都是驚恐,一張小臉煞白煞白的,覆滿了淚痕。他眉宇間還有密汗,想必是一路瘋跑過來的。


    我昨夜裏才去給秦馳恩送了一套過年穿的衣服,也沒聽他說起要走啊,我覺得很納悶。


    “浩辰你別著急,他昨天都還在的,我過去看看。”


    往七進院落走的時候,我心裏也有些忐忑。秦馳恩不會是真的離開了吧?他那樣狂傲的人,尤其對我還一往情深,是一定不想自己那麽狼狽地死在這宅子裏的。


    難道,那天他讓我陪他下棋,走的時候還拉那首梁祝,其實就是在跟我告別麽?如果是,那我


    來到院子裏時,偏院的臘梅花飄來陣陣花香,沁人心脾。這裏麵的一切都沒變,院子裏的搖椅都還在,還隨著風前後搖擺著,上麵放著我給秦馳恩定做的那個鬥篷。


    我推開大廳的門走了進去,裏麵依舊一塵不染的,東西也都井然有序地放著。退出來過後,我又一一推開了廂房,偏房,什麽都沒變,就是沒有人。


    最後我來到了書房,推開時,我看到了左邊的牆壁上掛著那幅我給他畫的畫,雖然被撕壞過,但因為粘合得很好而不太看得出破裂的痕跡。


    他居然把這幅畫帶回來了,千裏迢迢啊,他竟帶回來了。我踮起腳尖把畫取了下來,本想仔細看看,卻發現畫的背後有幾行字:孽火流年與你同,繁華散盡我先行。進不敢再愛,退無法相忘,願你安好!


    幾行字,那麽熟悉,是秦馳恩曾經跟我講過的話。隻是他改了一些字,就變得如此傷感。我心裏頭酸楚極了,默默地又把畫掛了上去。


    看著畫上他那模糊的輪廓,我又想起了他在紐約街頭拉小提琴的樣子。如果那個時候我不去打擾他,不畫這幅畫,那麽他的餘生是否會很瀟灑?


    以他那樣的本事,哪怕在無人知道的小角落,那光芒怕也是掩蓋不了。隻可惜,我打破了他的寧靜,擾亂了他的軌跡,以至於他如今落了個等死的下場。


    我又想起了程婉卿罵我的話:紅顏禍水!想想我確實是,至少秦馳恩是活生生毀在我的手裏的,我欠他的似乎太多太多了,多到沒有機會償還了。


    我很難受,平複了好久才回過神來,又四下裏掃了一眼,看到了書桌上放著一封書信,是手寫的。於是走過去打開了,上麵龍飛鳳舞的字跡十分霸氣,一筆一畫都那麽的有力。


    信很短,幾句話:“我走了,不用來找我,謝謝你們這些日子的照顧。我已經為浩辰安排好了他未來的路,過段時間會有人跟他聯係。衣服很合身,我穿走了,祝大家新年快樂!”


    看完信,我也愣在當場。他果然真的離去了,還走得如此灑脫。那麽他何去何從呢?世界那麽大,他隨便躲到一個地方都沒人找得到。


    而後油盡燈枯,灰飛煙滅?


    我本打算陪他走完最後一段路,補償他這麽多年對我的厚愛。隻可惜,他沒有把這個機會給我,而是選擇了悄然離開。估計,他的音訊我永遠都聽不到了,不管是死是活。


    三哥,你一定要安好!


    我收起信,轉頭看了眼哭得傷心欲絕的小浩辰,完全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他眼巴巴地看著我,眼底的渴望我懂,他以為我知道秦馳恩的去向,或者他希望我說個安慰他的理由。


    可我什麽都說不出來,我也很壓抑。


    我拉著他回到了院子裏,秦漠飛正好把諾諾和小凡接回來了。他們倆一看到小浩辰就屁顛顛地飛奔了過來,一左一右地拉住了他的手。


    “浩辰哥哥,你為什麽才回來啊?有沒有給寶寶帶禮物啊?”諾諾還改不了口,一口一個浩辰哥哥叫得很溜。小浩辰淚眼婆娑地看了她一眼,轉身默默進了四進院落。


    諾諾愣了下,抬頭問我,“媽媽,浩辰哥哥怎麽了?”


    “三爺爺出遠門了,浩辰哥哥很傷心,你和哥哥去安慰他好嗎?”我揉了揉諾諾的小腦袋道。


    “噢,那寶寶和哥哥去安慰他。”


    諾諾小大人似得點點頭,拉著小凡就跑過去了。我悵然地歎了聲,轉頭朝秦漠飛走了過去,他正站在院門口若有所思地看著我,眉峰微微輕蹙著。


    “漠飛,三叔走了,這是他留的信。”


    我把信遞給了秦漠飛,一抬頭看到他肩頭落了一片枯葉,於是抬手黏起了那片葉子,拍了拍他的肩。他順勢握住了我的手,用力捏了捏。


    “心裏很難過嗎?”他問我。


    我點點頭,“隻是覺得他這樣離去太淒涼了些我心裏很愧疚。”


    “別想那麽多了,三叔的運氣一向特別好,別都往壞處想知道嗎?”


    他微微有些不以為然,於是我想起了他打電話讓誰找黑市肝源的事兒難不成無論如何,我還是情願往樂觀的那方麵想,希望秦馳恩真的好好的。


    我還沒講話,他又道,“對了老婆,什麽時候你能為我畫一幅畫嗎?像三叔那一幅那麽精致。”


    我頓時無言以對,鼻頭一酸把頭靠在了他的胸口。他伸手摟著我的腰,指尖輕輕穿過了我齊腰頭發。“老婆,你已經長發及腰了,我還欠你一個盛世婚禮呢。”


    “婚禮漠飛,我們婚房裏麵的照片為什麽都不見了?”


    提到婚禮,我自然而然想起了他當年跟我求婚的模樣,我們那些美得無與倫比的婚紗照,那一場明明奢華高貴卻令我肝腸寸斷的婚禮。


    “那些都不好,我們再拍好嗎?”


    “最美過不初相見嘛,第一次拍的一定是最好的。你放哪裏了呢?我一直都沒有找到,還有我畫在牆壁上的壁畫也被更改了,是你嗎?”


    “不問了好嗎老婆?”


    他一臉為難地看著我,有些窘迫,有些傷懷,於是我聰明地沒有再問了,可能這其中有些不堪回首的故事吧。我當初一走就悄無聲息,還那麽久,他一定煎熬過。


    我點點頭,昂頭看著他俊朗如昔的模樣,怎麽看都看不厭。三十多歲了,他的氣場越來越強,樣子也越來越成熟,舉手投足間盡顯他不可一世的霸氣。


    我滿眼眷戀地望著他的臉,忍不住踮起腳尖吻上了他的唇,溫溫的,軟軟的。他眸光一暖,抱著我的頭就用力回吻了過來,一如既往的令我迷惘。


    我是睜著眼睛的,他反而閉眼了,長長的睫毛如兩排顫動的蝶翼,絕世不可方物。


    我忽然想到了如何畫他的樣子,我腦中的初相見,是他為我解圍的時候。我猶記得那個時候我推開門,他轉過頭來時那霸氣得令人自慚形穢的樣子,對,就那樣子。


    於是我輕輕推開了他,麵紅耳赤地看著他的臉,“漠飛,我想送你一份新年禮物!”


    “嗯?”


    “先不告訴你,反正你從現在起到大年三十十二點都不準來偷看,也不準來打擾我。”


    “那我晚上抱誰睡?”


    “言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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