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語見我滿心恐慌,走過來安慰我,“嫂子你別急。我哥正在想辦法處理這事,隻是下手的人用了惡意木馬,清理起來比較棘手。”


    “還用惡意木馬?”


    用了木馬的帖子,顯然是人為的了。是誰要對付我呢?


    我想了想近期得罪過的人,也就是陳魁和曼麗了。隻是他們不都消停了麽,怎麽會忽然間卷土重來呢?


    最主要是。他們用的照片和跟帖內容基本上屬實,我就算要追究責任都沒說服力。我現在最渴望就是商岩他們不要看到這個。否則我真沒臉去麵對他們。


    隻是,我這念頭剛過,手機就響起來了,是商岩。我遲疑了一下才接通電話,輕輕“喂”了一聲。


    他沉默了好久才講話,隻有四個字。“是真的嗎?”


    我明白他問的是什麽,我想要反駁都不行。因為事實勝於雄辯。於是我“嗯”了一聲。羞愧得無地自容,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算了。


    他又問道,“為什麽?”


    為什麽?


    因為我爸爸當時病危。因為可這些統統都是借口。因為那些照片上的我是那麽的盛氣淩人。一點都看不出我是被迫或者不自願的。


    當年我爸生病我還能找個理由說服自己和他人,可爸去世了。這麽多年我混跡在那裏又是為哪般?


    別說商岩不理解,連我自己都不理解。我所謂的為了孩子和媽媽,其實都是借口。我隻是沒有去處,而在這裏的存在感比較強烈罷了。


    我沒有回答商岩,默默地掛了電話。我想我可能就失去他們了,一下子失去三個我最好的朋友。即便他們無所謂我幹過什麽,可我又哪來的臉去麵對?


    我埋著頭揪著頭發,這一刻極其地憎恨自己。


    秦語輕輕推了一下我,“嫂子,別擔心,哥很快就會處理好了。”


    “來不及了秦語,我最好的朋友們已經知道這事了,他們會看不起我的。”我哽咽道,完全不知所措。


    我本以為那四年可以當成是一段經曆,可以悄悄抹去,而後我還能堂堂正正地做人。然而我發現好難,我覺得全世界都在拒絕我回頭。


    現在好了,我那黑曆史路人皆知了,再也不用遮遮掩掩了,而我同時也變得非常的不堪。


    我窩在椅子上像隻鬥敗的公雞,沮喪極了。我這一生真他媽的太狗血了,好端端的人生被我弄得亂七八糟,我即將成為過街老鼠了,估計走到路上還可能被人扔雞蛋。


    “叩叩!”


    我正自憐自艾時,門口又響起了敲門聲。我沒動,是秦語過去開門了。她打開門時愣了下,我抬頭看了眼,居然是商岩來了,那臉寒得跟冰塊似得。


    我慌忙站了起來,不知所措地望著他,“商岩,你,你怎麽來了?”


    “這就是你消失四年的理由對嗎?你四年裏都在這些地方混嗎?什麽成業集團,什麽忙碌,統統是假的對嗎?”


    他把手上一疊打印出來的照片狠狠摔在了桌上,抬眸怒不可遏地瞪著我,他是真怒了,雙眸冷戾至極。


    那些就是我在夜場風光無限的照片,每一張都能看出我那市儈的笑容和嫵媚。


    我已經沒什麽好遮掩的了,輕輕點了點頭,“對,我就是混跡在這些地方,我是個很齷蹉很無恥的女人,所以我沒有去找你們,因為我的世界跟你們完全不一樣了,我配不上跟你們並肩作戰。”


    “為什麽?”他拽著我的肩膀吼道,臉都扭曲了。“為什麽你要那麽墮落?你需要錢不知道跟我說嗎?當年你走的時候說什麽來著,你居然去這種地方混,你的堅持呢?”


    “我沒有堅持,我什麽都沒說,我已經這樣了你想我怎麽辦?商岩,我已經沒法回頭了,如果我還可以選擇的話,我情願回到剛剛走出大學的時候。”


    我知道他痛心疾首,可我比他更加痛心,如果他明白我當初是多麽走投無路,可能就不會這樣吼我了。隻是我爸爸已經去世了,我不能用一個去世的人來當借口博取他的同情和理解。


    “歡顏,你讓我無言以對。”


    商岩怒視我許久,忽然虛脫地來了這麽一句。我看到他眼圈有些微紅,是傷到極致了吧。我是他放在心裏惦記了很多年的女人,他可能沒想到這個女人是如此惡心齷蹉。


    我微微別開了頭,不敢看他。落到今天這種田地不是我想要的,被他們苛責也不是我想要的,當時但凡還有別的路可走,我就不會那麽傻。隻是一切都來不及了,世事早已是物是人非了。


    “商岩,你就當這世上沒有沈歡顏這個人吧,這些年我一直不敢聯係你們,就是因為沒有臉見你們。如今你們可能都知道這事了,我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了。”


    “沈歡顏,你太讓我失望了。”


    商岩仰頭深吸了一口氣後,霍然轉身就走了,走得很快。


    我頹然地坐在椅子上,眼淚忍不住吧嗒吧嗒地掉。我能想象他是多麽失望和難過,可他又明白我的心麽?早已經心如刀割了。


    他走後很久秦語才走過來,一言不語地看著我,默默遞著紙巾。我哭得不能自已,因為失去他們三個比斷掉我一隻胳膊更難受。


    “嫂子,你怎麽認識他的?”秦語忽然問我。


    我緩了很久才哽咽道,“他是我學長,我們當年四個”


    我把在學校讀書的經曆跟秦語說了一些,她聽得無比唏噓。“那你當年為什麽不跟商岩開口啊?他們家的財力也算得上富可敵國的。”


    “他的背景隱藏的那麽深,我哪裏知道。”


    我想,如果當初商岩真的告知了我他的家庭背景,我可能會對他開口借錢的。然而他沒有,所以我就這樣陰差陽錯地走了一條不歸路了。而現在提這些都不重要了,事實已經造就,沒有什麽可以改變。


    “你是有苦衷的,他們應該可以理解吧?”


    “他們能理解,我有臉去麵對嗎?我們當初承諾過要同甘共苦,一起創業的。而我已經缺席了四年,也不在乎一輩子缺席下去了。”


    “嫂子,話不能這麽說,誰一生中沒有過黑曆史呢,你別妄自菲薄。”


    “他們還不知道我有個孩子,也不知道我是你哥的情人,如果都知道的話,你覺得他們能理解嗎?秦語,我跟一個連樣子都不知道的男人生了一個孩子,你不覺得惡心嗎?”


    “其實”秦語蹙了蹙眉,沒有繼續說下去。


    “你先回去吧,我心情不好,想一個人靜一靜。”


    “好吧,你也別難過了,有消息我第一個通知你。”


    我點點頭,目送著秦語離開了。而後我就對著電腦默默流淚,心頭有種萬念俱灰的悲戚。


    我隨意地翻閱著那些帖子,讀著那些尖銳刻薄的字句,忽然間也鬆了一口氣。這應該是最悲劇的局麵了吧,挺過了會不會就風平浪靜了?


    無論如何,我還有媽媽和小凡,哪怕是全天下的人都不接受我,起碼她們還在。


    我平複了一下情緒後,到衛生間洗了把臉,回到臥室給我媽打了個電話,電話一通,我就迫不及待地喊了一聲“媽”。聽到她甜甜地回應時,我眼淚花又出來了。


    我慌忙吸了吸鼻子,“媽,小凡還好嗎?我過兩天不忙了去看你們。”


    “他呀,調皮搗蛋得不得了,跟你小時候一模一樣。對了囡囡,你是不是感冒了?怎麽聽起來有些鼻音呢?”


    “恩,昨天晚上踢被子了。媽,你身體還好吧?沒事跟張嫂出去轉轉嘛,多運動運動。”


    “媽這身體好得很,你就放心吧,小凡的病一好啊,我心裏那塊大石頭就沒了。”


    我跟我媽聊了很久,天南地北地聊。她就像是我溺海時抓的救命稻草,我覺得實在有點可悲。我們大概說了一個小時,我才依依不舍地掛了電話,心頭特別欣慰。


    人就是這樣,當絕地時遇到一個伸出援手的人,那就會一輩子記得那個人。其實我對秦漠飛的感情多半也是這樣,因為他雪中送炭,所以我就念念不忘了。


    不知不覺間,天都已經黑了。我沒有開燈,就坐在黑暗中望著窗外那些閃爍的霓虹,感受著一個人的悲涼。


    今天商岩怒氣衝天地來找過我,明天小沐和阮峰會來罵我嗎?我好希望今天發生的一切都是幻覺,到明天什麽都好了。


    “你打算在這裏坐到世界末日嗎?”


    我正愣神時,房間裏忽然傳來一個涼涼的聲音。我驚了下,連忙敲了一下電腦空格鍵,屏幕頓時就亮了。我看到秦漠飛從黑暗中走了過來,像幽靈般。


    “你怎麽進來的?”


    “門沒關。”他走到我身邊站定,把他手裏端著的一盒小蛋糕遞給了我,“提拉米蘇,嚐嚐看。”


    “我不想吃,你來做什麽?今天我不想去酒店,所以”


    “那我在這裏睡。”


    他打開了燈,我一下子被燈光刺得眼睛都睜不開了。大概是哭太久的原因,眼睛有些受不了光。等我稍微適應光線時,才看到他的臉色也不太好,很凝重。


    他斜靠著電腦桌看著我,指尖輕輕撥弄著我的頭發,也不講話。我把腦袋枕在了他的大腿上,忽然有種很安心的感覺。


    “漠飛,謝謝你來看我。”


    “在因為那些流言蜚語難過?”


    “那不是流言蜚語,都是事實。”我自嘲地道,“我當年為了湊夠二十萬,從陳酒的身下鑽了過去,後來又被暗算生了一個孩子,這些都是事實。漠飛,你說我這輩子是不是很悲劇?”


    “傻瓜,你還有我,不算太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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