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慕安然發愣!難怪她看霍彥朗臉色那麽蒼白。


    她還以為他是被嚇的,所以極力逗他笑,安慰他,結果現在才知道他剛才的那句“是不少”是什麽意思。她輸了不少血,都是他身上流著的血嗎?


    慕安然從來沒覺得兩個人這麽靠近過。身上都流著一樣的血,融合到了一起。


    “謝謝你。”


    護士一愣:“小姐,謝我什麽?”


    “謝謝你告訴我……”


    護士趕忙不好意思笑開:“我是不是多嘴了?不好意思啊,我是太羨慕你了,隨口說說,你就當我沒說過!”


    護士又替慕安然查看了兩下,調了調輸液的速度,一切做完以後準備告別,“那你好好休息,早點把傷口養好,我就不打擾了。”


    “護士小姐!”慕安然緊張地喊住她。


    護士一愣,回頭:“還有什麽事嗎?”


    “我想問問,一個人如果抽了70的血,會出現什麽症狀?有什麽辦法能盡快恢複嗎?”


    “一般抽取40的血是屬於正常值範圍內,不會出現什麽大礙,沒有明顯症狀。但一個人的失血量到達70時,就很可能出現麵色蒼白、口唇蒼白,皮膚出冷汗,手腳冰冷、無力,呼吸急促,脈搏快而微弱等症狀了。”


    “總之,像你老公那樣的人,不僅沒出軌還把身上那麽多血給你,你真幸福!”


    護士說完,臉上全是羨慕的笑,外頭也正好響起沉穩的腳步聲。


    護士急急忙忙收了手上的東西:“至於恢複什麽的,讓他多休息,多吃些有營養的東西,每天保證8-9小時的睡眠,多喝水,忌酒忌茶,多吃些豆製品就可以了。他身體看著蠻健康,應該沒什麽大礙,小姐你可以不用太擔心。”


    “最後祝你們幸福喲!”


    護士轉身走出門,正好在門檻處遇到霍彥朗,她抬頭看了霍彥朗一眼就匆匆走了。


    霍彥朗走進來,看到慕安然在笑,一邊笑著一邊出神。


    “在聊什麽?”


    “沒什麽。”


    霍彥朗看她稍稍翻了個身,皺起了眉頭。


    慕安然則是從他進來就盯著他看,他不再開口,她也就不說話。


    霍彥朗倒了水,遞到慕安然麵前,“好些了?喂你喝水?”


    “你先喝吧。”


    “你是病人。”


    “你也是病人,霍彥朗,你抽這麽多血給我,你不疼麽?”


    霍彥朗幽深的眼微微驟縮,盯著她看,“你都知道了?”


    “護士都告訴我了,霍彥朗,謝謝你。”


    她一本正經看著他,這雙氤氳著水意的眼底寫著動容,還有一點晶亮的光芒,閃爍著,仿佛要沁到他心頭去。


    慕安然從來就不是個不懂事的人,反而還特別害怕給別人帶來麻煩。她估計心底寧願自己再痛一些,都不願意別人替她承擔這份痛楚。兩個不同的個體,因為同樣的血液融合到了一起,這種感覺是很難令人描繪的,甚至令她想到就心裏一陣酥麻。


    溫暖的,感動的,慶幸的,感激上天給了她這段緣分。


    這些藏於心裏細微的感受,都是她不願意說的。


    慕安然就這麽笑著看著霍彥朗,這犯傻的樣子讓霍彥朗移開了臉,溫熱的氣息從她頭頂噴灑下來:“安然,你再這樣看我,不怕我把你吃了?”


    “不怕,你要吃就吃唄,反正血也是你的。”


    “看來是不疼了,嗯?都能開玩笑了。”


    “霍彥朗。”慕安然正經道。


    “怎麽?”霍彥朗拿起杯子倒了一些水,放到嘴邊細細地吹。


    “其實我還是疼,但是比起身上的疼,覺得現在你能陪在我身邊真是太好了。如果……一直都能和你在一起,那該有多好。”


    “過來,喝水。”他的聲音有點沉,拿起小湯勺,將水一點點喂進她嘴裏。


    突如其來的甘霖,就像在沙漠中喝的第一口水一樣,感覺如重獲新生,溫度剛剛好,不冷也不熱,就像霍彥朗這個人給人的感覺。麵冷心熱,蠻不講理卻又溫柔,無論哪一點,揉合到一起都剛剛好。


    “我認真的……”慕安然道。


    “我也認真的,安然。”霍彥朗低沉的聲音宛如響雷在她耳邊炸開,“不用想這麽多,沒有人逼你和我分開,聽到了沒?把身上的傷養好,其它我來處理。”


    “好。”慕安然乖巧地笑。


    ……


    慕安然喝完水就睡了,霍彥朗站了起來。


    他走出病房,走之前貼心地把門帶上,黑眸抬起,看見正站在牆角的袁桀。


    “霍總。”袁桀滿是內疚。


    “過來。”霍彥朗擰著眉頭,整個人看起來比剛才在醫院門口更冷了幾分。


    袁桀有幾分忐忑,他剛才一直在想,為了慕婉苒這個女人而讓霍彥朗失望,值得嗎?毀了這麽多年兩個人之間建立起的信任,值得嗎?當初他工作不力,讓霍彥朗受傷,讓薛北謙差點死掉,這些霍彥朗都沒怪他,而如今他為了保護慕婉苒……


    袁桀看了一眼剛剛關上的門,慕安然都傷成這樣了。


    袁桀低頭:“霍總,我想通了,婉苒她……該受到一些教訓,要不然以後還會做出更極端的事情,對她也不好。剛才是我語氣衝,沒有設身處地去想,是我太自私了!”


    薛北謙還沒走,盯著袁桀看。


    袁桀這性子,能夠改變自己認定的事情,真不容易。


    霍彥朗臉色一如既往不好,抽了血後他有點疲憊,此時伸出手。


    袁桀心情一沉,以為霍彥朗要打他,結果霍彥朗緊抿著唇,隻在他肩上拍了幾下。


    袁桀心情頓時飛揚起來:“霍總,你原諒我了?”


    霍彥朗挑眉:“都別在這裏杵著了,該幹什麽就幹什麽去。擎恒給你開工資,是讓你在醫院耗著的?”


    袁桀頓時興奮起來:“霍總,正好中午也到了,你看看要吃點什麽?我去買些吃的過來。”


    袁桀走了之後,薛北謙朝霍彥朗道:“學長。”


    霍彥朗眯了眯眼睛,看了看手表:“還有三個小時。”


    薛北謙神色變得凝重起來,“借一步說話。”


    醫院的露台上,薛北謙盯著霍彥朗,恭敬道:“慕總的案子,今天下午就開庭了。章明杉今天打電話告訴我,他家周圍的幾個鄰居伯伯已經收了慕總的錢,慕總應該想要翻盤,費了不少心思,綁架忽悠全用上了。”


    “最近有變好嗎?”


    薛北謙愣了一下,緩了一會兒才理解霍彥朗的意思,道:“慕總還是老樣子。”


    薛北謙這陣子一直在a市跟進這件事情,要扳倒慕氏並不容易,這件事情扯到了某些政府部門的負責人,牽一發動全身,要清洗血液裏的毒瘤並不容易。“這陣子我和章明杉接觸得比較多,這個還在讀高三的孩子周末會去做兼職,賺一些生活費養奶奶。家裏沒有大人,隻能靠他贍養老人,其實這些事情原本不該他做,他提前承擔了這些責任。”


    “如果我們不幫他,那麽這個社會就沒有公平公正了。有錢人會更加為所欲為,反正隻要能賺到錢,又何必管一些小人物的死活。他父親章先生如果不是走投無路,也不會用這樣極端的辦法。如果我們不替他請律師,他一輩子都無法得到一個公正。”


    霍彥朗背影站得僵直筆挺。


    “學長,我知道你現在心情複雜,但是這件事情早已不是為了報複慕家。你曾告訴我,有錯就要認,認了就要改,可是慕總甚至連認的想法都沒有。收買人證物證,攪亂庭審程序,找宋家做投資,信誓旦旦就等著下午開庭。他甚至沒有派人去看過章明杉,體恤金也不曾提過。章家老奶奶眼睛是瞎的,現在還住在小平房裏,等著自己兒子這件事水落石出。”


    霍彥朗眉頭緊鎖,回頭看向綿長的走道。透過走道,可以看到慕安然所在的病房,病房關著門,慕安然應該在休息。


    他莫名煩躁,摸了好一會,才摸出一根煙。


    他不喜歡抽煙,可見實在是煩了。


    霍彥朗棱角分明的臉上沒有表情,劍眉緊擰,煙味彌漫,煙圈緩緩在空氣中散開,一雙鋒銳的眼睛都藏在霧氣中,沉得令人看不分明。


    “或許慕小姐不明白,會生你氣,可要是我們不做點什麽,按照目前的勢頭來看,官司會輸。章明杉一家會墜入穀底。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家破人亡,得不到正義。學長,如果是你,你會怎麽選擇?”


    他怎麽選擇?霍彥朗吐出一口煙。


    上挑的眼尾寫著疲憊,像是一把鈍了的刀子,他或許可以拿這件事威脅慕方良,從此他和慕安然就能在一起,舉辦盛大的婚宴,名正言順嫁娶。


    他說他會處理,但不會用這種犧牲正義的辦法。因為得不到正義的眷顧,他背負著仇恨太久如今雖然走出來了,但那種如噬骨髓的生活他太懂了。


    給了章明杉希望,再毀掉?絕望是個好東西,能讓人成長,但也足以毀掉別人。


    一支煙抽到了盡頭,霍彥朗淡淡道:“幫我聯係蕭赫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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