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去英國的日子隻有十天了,李母已經問了我三遍,到底決定告訴慕承了沒有,最後一次問我的時候,我很肯定的告訴她,我不會告訴慕承,希望她也不要說。


    對於我的決定,李母不太滿意但也很無奈。


    她明白我愛她兒子的心,就像她明白她自己愛兒子的心是一樣的。


    我打電話麻煩金晶幫我約趙瀝,她有些吃驚,我沒有給她遐想的空間,直接告訴她,我隻是想勸他盡快死心。


    第二天中午,在b大附近的咖啡館,我第三次見到了趙瀝,他看我的眼神很愧疚,也很痛苦。


    “沒打擾你吧?”我坐在他對麵,輕聲詢問。


    “沒有,我倒是希望可以被你打擾。”


    他的言外之意我怎會聽不出,把視線移向他,我很鄭重的宣布:“我要去英國了。”


    趙瀝很吃驚,隨即問道:“是去治療嗎?”


    我點點頭:“是李慕承的母親送我去治療,她已經聯係好了醫院。”


    “我陪你一起去!”他很堅持的望著我。


    “不用了,如果你真的想為我做點什麽,可以用另外的方式。”


    我若有所指,同時也是來找他的真正目的。


    “做什麽?”他眼裏露出欣喜,仿佛隻要是為我做的,讓他去做什麽都很願意。


    “我想跟你製造一些誤會,讓李慕承暫時對我死心,如果不這樣的話,我沒有理由離開他……”


    趙瀝一聽竟然要他做這個,原本的欣喜之色很快被淹沒,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失落。


    “非要刻意的製造嗎?就不能讓他真的誤會?”


    我聽他話裏有話,立馬站起身說:“那就算了,我不可能對他有二心!”


    用力拉住我的胳膊,趙瀝無奈的歎息:“好,我答應你。”


    我把趙瀝的號碼存入手機,然後說了句:“我們隨時聯係。”走了幾步,又想起什麽,回過頭若有所思的對他說:“金晶是個值得你用心去愛的女人。”


    也許我很自私,我不該利用趙瀝來讓李慕承對我死心,可是除了趙瀝,沒有人能真正的讓李慕承心有芥蒂。


    李慕承又一次去了泊爾尼,這一次他回來的很快,一共隻去了四天。


    走的那一天,他執意勸我和他一起去,我卻抵死不肯,拋開我身體的原因不說,那個泊爾尼讓我的愛情走的實在太過辛苦,我不想再重溫那些不美好的回憶。


    第四天是李慕承回b市的日子,一清早我接到了他的電話。


    “允錦,我今天回國,晚上一起吃飯好嗎?”


    我調侃著問他:“這麽快就回來,想誰了?”


    “你以為呢?”他歎口氣:“想你三個晚上沒睡著,你還明知故問,良心何在?”


    我笑笑:“好吧,那晚上見。”


    掛了電話,做了一番痛苦的思想鬥爭,我還是撥了趙瀝的電話。


    “趙瀝,今晚有空嗎?我們一起去個地方。”


    “好,去哪裏?”他的聲音很溫和,一如五年前的他。


    “去相思寺。”


    他有些發愣,或許是沒想到我竟然會提出去相思寺,看來他一定是知道相思寺的寓意。


    “你不要誤會,隻是今晚李慕承約我吃飯,我想放他鴿子而已。”


    在他還沒有說話的時候,我已經斷了他的念想,明確的告訴他,我要和他一起去那裏,不是代表對他無盡的相思,而是單純的製造誤會而已。


    “好,我知道了,那晚上見。”


    下午六點,我坐在趙瀝的車裏,接到了李慕承的短信。


    “我剛下飛機,以為這一次你還會在機場給我驚喜,不過有些小失望,我連你影子也沒見著……”


    心裏突然間酸的難受,我知道他指的是我生日那天,跑到機場接他的事,我從來沒有忘記,更沒有忘記那一天,他給了我27歲最浪漫的回憶。


    我沒有回他短信。


    到了半山腰下,趙瀝停好車,我們沿著崎嶇的山路一步步往前走,走到一半的時候,李慕承的電話又來了,這次,我直接關了機。


    我可以想象,今夜對他來說,是如何的失望和心痛,我也可以想象,我自己的心能腐爛到什麽程度,真愛可以讓人幸福,也可以讓人受盡折磨。


    終於到達了相思寺,夜深人靜的山頂空無一人,隻有一座孤單的寺塔立在中間,門前是一堆堆枯落的樹葉,風一吹,漫天飛舞。


    我抬眸緊緊的盯著破舊的匾幅,上麵那龍飛鳳舞的“相思寺”三個大字已經被風吹日曬的色澤全無,整個寺塔周圍透著陰霾的氣息,在院子中間豎著一塊極大的石碑,上麵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小字,主要是介紹相思寺的來曆。


    一個不算很長的故事,卻看的人心酸無比,我仿佛能看到幾千年以前,那個大官人妻子離世後,他獨自傷心絕望的立在山頂無助的背影。


    趙瀝走近我,淡淡的說:“這座寺每年的九月十三號會有很多人來上香,拒說是這位莊氏夫人的忌日。”


    李慕承知道這座寺 ,趙瀝也知道,唯有我不知道,卻比他們更難過。


    也許,因為我是一個將死的人……


    趙瀝拉著我走到寺塔內,對著空曠的寺塔大聲的呐喊:“莊氏婦人,聞聽千年前,你的夫愛你至極,今日我手中所牽之人,也有她心愛之人,若你有靈,但願能保她平安無事,但願不要讓真愛之人再一次麵臨天各一方!”


    空曠的寺塔餘音繞梁,我含淚望著趙瀝,為他此時無私的愛,也為他心痛的成全。


    寺塔中間立著一位宋朝的婦人,即使年代久遠,也不難看出她臉上淡淡的笑容。


    我用袖子擦掉她身上的灰塵,默默的自語:“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魂,無處話淒涼……”


    這本是蘇軾為懷念亡妻王弗而作,如今放在這位莊氏婦人身上,卻也貼切不過。


    撿起地上的一塊石子,我走到門邊,在破舊的木門上,一筆一畫的刻下了幾個字:“青青子抒,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今生無緣,來生再續。”


    末尾:“夏允錦一生隻愛李慕承!”


    趙瀝看著我寫的這幾句話,心痛的轉身走了出去,也許是後悔,也許是遺憾,倘若沒有錯過,或許今天上麵就不會出現李慕承三個字,他一直以為,夏允錦的後麵一定緊隨的是趙瀝。


    在山上逗留了三個多小時,外麵的夜愈發的深,天空一片灰蒙蒙,我最後撇了一眼相思寺,道了句再見。


    這是我一次來這裏,也有可能就是最後一次,若是僥幸活了下來,我一定會再回來,感謝莊氏婦人的庇佑……


    回去的路上,我和趙瀝彼此各懷心事,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保持沉默。


    “你住哪裏?我送你過去。”


    “海灣路的碧水軒。”


    就這簡單的兩句話說完,一切又恢複了靜止。


    趙瀝的車停在碧水湖畔,我由衷的說了聲謝謝,目送著他黯然離去,無法挽回的愛情就如同無可奈何的人生,如果注定是這樣,再不甘心也沒用。


    電梯一路飆升到頂樓,打開鑰匙準備開門之時,門自動打開了,接著我看到了李慕承酒氣衝天的望著我,迷醉的雙眼隱藏了太多太多的心痛。


    “你喝酒了?”我上前撫住他,接著按亮了開關,眼前的一幕讓我心又開始抽痛,客廳的地上扔了一地的啤酒瓶,還有很多是李慕承砸碎的裝飾品。


    “怎麽不請趙瀝上來坐坐?”


    他雖然醉了,可說的話卻無比清醒,一把捏住我的手腕,他衝我咆哮:“夏允錦,你真是讓我失望透頂,你竟然和趙瀝一起去相思寺?你們去哪裏不好,你要跟他去相思寺……”


    嗬,他冷笑一聲,繼續說:“難道你忘了我跟你說,我要帶你去的話了嗎?那是戀人才去的地方,你們去算什麽!!恩??!!到底算什麽!!”


    我早該想到,如果李慕承聯係不上,如果他想刻意找我,就沒有找不到的,他的誤會讓我很傷心,可是這不就是我想要的結果嗎?我已經達到目的了,我為什麽還要傷心?我該輕鬆的不是嗎?!


    “我在泊爾尼一顆心全在你身上,睜開眼是你,閉上眼也是你,那麽迫不及待的趕回來,說好了一起吃晚飯,結果你玩消失,你關機,你和趙瀝一起去我想帶你去的地方!!夏允錦,我把心掏出來愛你,不是讓你拿刀去劃傷口的!!”


    李慕承用力的咆哮,這樣失去理智的他我是第一次看到,早在決定和趙瀝一起去相思寺之前,我就已經想到了他會傷心失望成什麽樣,可那都是想象,此刻親眼目睹了他的痛苦,我的心再一次被撕成了碎片,連粘都粘不住……


    多麽想給他一個安心的擁抱,或者是解釋一句,讓他不要這麽的難過和傷心,可是最終理智還是占了上風,我無情的把手裏的包扔在沙發上,轉身進了浴室。


    打開花灑,我穿著衣服站在水下麵使勁的淋,外麵是李慕承摔東西的聲音,砰砰的響聲像要毀滅世間萬物,詮釋了他心裏無盡的痛苦和失望。


    我緊緊捂著嘴,任眼淚像洪水一樣往外流,外麵那些響聲淹沒了我的哭聲,我已經許久不曾如此淋漓盡致的哭過,在淚水中,我終於明白,愛情,偉大又愚蠢的最高境界就是成全。


    一個無情的誤解,就這樣紛亂了幸福的腳步、或許有一天命運的死結終於用代價打開,一切都會為時已晚……


    世界終於靜止了,接著一聲重重的關門聲像炸彈一樣扔在了我心裏,砸的我五髒六腑血肉模糊。


    夏允錦,你終於達到目的了,很好,你終於可以了無牽掛的離開這裏,有可能會回來有可能永遠也不回來了!


    從浴室出來時,已經是淩晨一點多,生活再怎麽雞飛狗跳,再怎麽失去光澤,藥還是要吃,生命還是要珍惜,吃了藥,我花了兩個小時打掃房間,本來隻需要半小時搞定的事,從生病後,我一如既往的用了四倍的時間。


    此後三天,李慕承果然沒再踏進過碧水軒,我也已經做好了即將離開的準備。


    然而,看似結束了,卻不想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當我從金晶口中知得趙瀝的車一夜間被砸的粉碎時,我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李慕承。


    我憤怒的跑到遠洋去質問他,當我推開門的時候,他的助理菲菲也在,我強忍著心裏的憤怒,努力擠出一絲笑容給了菲菲。


    “好了,就按我剛才說的那樣做。”李慕承冷冷的看我一眼,示意菲菲可以走了。


    從我身邊經過時,菲菲露出一個莫測的眼神,似乎她也發覺了我和李慕承之間微妙的關係,但這不是她助理該操心的問題,所以她默默的拉開門走了出去。


    “有什麽事?”


    當偌大的辦公室隻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李慕承寒冰一樣的眼神睨向了我。


    “你為什麽把趙瀝的車砸了?你砸車有癮是不是??”


    我雙手支撐著他的辦公桌,一臉隱忍的瞪著他,等他給我一個解釋。


    “我高興。怎樣?”


    他挑釁似的望著我,完全不在乎我是不是很生氣。


    “你為了自己高興,就要把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嗎?”


    “那還不是跟你學的?夏允錦!”


    我黯然的扭轉視線,他果然還是對我和趙瀝一起去相思寺耿耿於懷。


    “你從來就是這麽一個人,惡魔的化身,邪惡的代表!!”


    他冷笑:“不管我是什麽人,我想做的事誰也阻止不了,曾經你是可以阻止,但現在是你自己剝奪了這項權利!”


    心裏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我沉聲問:“你還想做什麽?”


    “不做什麽,廢了趙瀝而已。”


    他說的輕描淡寫,我卻聽到心驚肉跳,他果然又回到了過去那個有仇必報的李慕承,我開始後悔連累了趙瀝……


    “你不可以這麽做!!如果你敢傷害他的話,我不會原諒你的!”


    無意識袒護的話,讓李慕承的眼中又閃過一絲受傷的眼神,他冷冷的告訴我:“我倒是看你能袒護到他什麽程度,趙瀝,我是絕對不會放過的!砸車隻是小事,接著我會考慮是先要他一條腿還是要他一隻胳膊……”


    身體不斷的顫抖,我知道再怎麽求他也沒用,他已經對趙瀝芥蒂很深,於是隻好丟下一句“我討厭你!”決絕轉身。


    出了遠洋我打趙瀝的電話,第一件事就是讓他趕緊離開b市,他在電話裏笑著說:“沒關係,李慕承要怎樣讓他放馬過來,五年前我已經棄你而去,五年後的今天,同樣的錯誤我不會再犯第二次!”


    “你怎麽那麽傻啊!!需要跟命過不去嗎??李慕承是說到做到的人,他真的會對你下手的,我不能再連累你了,你趕緊回美國,以後再也不要回來了!!”


    我衝著電話咆哮,可是趙瀝根本就無視我的擔心,直接掛了電話。


    無奈之下,我打電話給金晶,讓她寸步不離的守著趙瀝,如果李慕承有什麽舉動,讓她第一時間通知我,我會想辦法阻止。


    接下來的兩天內,我沒有接到金晶的電話,我也不敢去見趙瀝,怕被李慕承的眼線發現,從而給他帶來滅頂之災。


    心裏祈禱著,李慕承隻是一時說的氣話,他不會真的對付趙瀝,所以當兩天內趙瀝沒有再遇到麻煩的時候,我的心漸漸踏實了一些。


    第三天中午,我在碧水軒的湖泊前遇到了趙瀝,看到他的一瞬間,我緊張的衝過去——


    “你怎麽來了?這裏不是你該來的!!”


    趙瀝一臉的平靜:“隻是想來看看你。”


    “你不知道這樣會被李慕承發現嗎?”


    “發現又怎樣?難道你要我躲他一輩子?”


    我說一句他反駁一句,正在我憂心的時候,一輛黑色的奧迪率領好幾輛車像龍卷風一樣席卷而來,唰地一下停在我們麵前。


    李慕承的一隻腿慢慢的踏在了地麵上,接著整個人從車裏走下來。


    他慢慢的向我們走近,走到趙瀝旁邊的時候,一拳砸在他的臉上,趙瀝的嘴角立馬鮮血直流!


    “你幹什麽!!”我上前推了李慕承一把,回轉頭對趙瀝說:“你趕緊走,走啊!”


    趙瀝擦了擦嘴角的血絲,毫不畏懼的走到李慕承麵前,冷冷的說:“除非你把我打死,否則我絕不會棄允錦於不顧!”


    李慕承冷笑一聲:“打你需要我動手嗎?”話畢,他手指一揚,從車裏下來好幾個男人,圍住趙瀝就是拳打腳踢。


    我沒想到李慕承真的會讓人打趙瀝,我以為他好歹看在我的麵子上會放他一馬,心裏升騰起一股絕望,我奮不顧身的衝到趙瀝麵前,緊緊的抱住他,衝著那些施暴的人說:“打死他之前先打死我好了!!”


    這些人沒想到我會衝過來,他們停下了手腳,無措的看向李慕承,畢竟他們都清楚,我是李慕承的女人……


    李慕承慢慢的走向我們,一把拉起我,狠狠的說:“用得著在我麵前表現的這麽生死相隨嗎?你想陪他一起死,我偏不讓!”


    手一揚:“給我繼續打!”


    我被李慕承緊緊的牽製,眼睜睜的看著趙瀝被他們打的鼻青臉腫,極度痛心之餘,我低下頭,在李慕承的手腕上拚盡所有力氣重重的咬了一口,他痛的縮回手,被我咬過的地方,血很快滲了出來……


    又一次衝過去抱住趙瀝,這一次那些人對我的出現毫無預兆,當一隻腳無意識的踢在了我後背上,我痛的悶哼了一聲。


    “允錦,你讓開,讓他們打!!!”趙瀝使勁的推我。


    那些個男人因為無意踢到我,個個嚇得呆立當場,顫顫的等著李慕承接下來的動作。


    李慕承疾步上前,一人甩了一巴掌,怒吼:“眼都長哪去了?!!”


    接著他蹲下身,一把按住我的肩膀:“你這個該死的女人,傷到哪沒有??”


    麵對他不由自主的關心,我心裏沒有一點感激,從一開始我最反感的就是他的這種暴行。


    用力推開他,我轉過身去攙扶趙瀝:“我送你去醫院。”


    可是我還沒撫起他,他卻一把將我抱進了懷裏……


    我石化當場,趙瀝竟然當著李慕承的麵抱我,如果隻是演戲,他何必要演的這麽逼真?!


    我明明心裏一萬個想推開他,可一想到如果我推開他,之前那些偽裝就會全部被識破,心痛之餘,絕望之際,我緩緩閉上了雙眼,違心的抱緊了趙瀝……


    如果說之前那些還不足以讓李慕承對我徹底死心,那此刻我當著他的麵和趙瀝擁抱,是真的刺激到了他的心,也真的毀了我們之間的愛情。


    他緩緩起身,沒有說一句話,也沒有再多看我們一眼,而是默然的坐進車裏,用車速發泄了所有的憤怒,我甚至都沒看清他的車開往了哪個方向,他就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走了,我不用再偽裝,用力的推開趙瀝,我冷冷的說:“遊戲到此結束,他不會再相信我,也不會再愛我,我們,不用再見麵。”


    人生就像一場舞會,教會你最初舞步的人卻未必能陪你走到散場……


    轉身,離去,從這一刻,我的心再也不完整。


    我去了海邊的別墅,脫掉鞋子,拎在手上,沿著沙灘一步步往前走,走到我和李慕承那一晚激情的地方,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如果早知今天會讓彼此都這麽心痛,那一晚我還會迎著海風大聲的呐喊,我愛李慕承嗎?


    我想,不會了,如果注定給別人的隻是絕望,一開始就不應該給希望,我做了一件很殘忍的事。


    一步步的往海水中走,每走一步,海水都會淹沒我的身體,不知走了多久,當海水漫到我的肩膀時,我停下了腳步,把頭悶在海水中,再快要窒息的時候抬起來,然後又悶,再抬起,如此反複,直到累的筋疲力盡。


    對著眼前一望無際的大海,我堅定的告訴自己:夏允錦,你親手葬送了你的愛情,所以無論怎樣都要好好的活著,努力的活著……


    重新回到岸邊,我打開了別墅的大門,點亮了所有的燈,目視著李慕承為了我們結婚而準備的這幢別墅,心裏傷感著,恐怕我再也沒有機會住進來。


    臥室裏還是掛著那張恩愛的結婚照,我走過去輕輕的撫摸,指尖劃過每一個地方,停在李慕承的臉龐時,逗留了很長時間。


    曾經我以為我離幸福隻是一步之遙,如今我才明白,我離幸福其實是一件婚紗的距離。


    身體太累太累,我疲憊的倒在床上不醒人事,半夜醒來,身邊似乎站著一個人,屋內一片漆黑,那個佇立的身影像幽靈一樣紋絲不動,我支撐著爬起來,輕聲問:“是誰?”


    無人回應我,我心裏暗想會不會是李慕承,可是這個念頭隻是一閃而過,我今天那樣傷了他的心,他恐怕這輩子都不會再想看到我。


    摸索著打開燈,燈亮的那一刻,我倒抽口冷氣,站在我麵前的竟然真的是李慕承。


    氣氛瞬間尷尬的讓人窒息,我久久說不出話,凝視著手指,等他先開口。


    “這個床你怎麽還能睡的著?”


    一句諷刺的話從他嘴裏溢了出來,我頓時羞的無地自容,今晚要不是太累了,我不會睡在這裏,就像他說的那樣,如果是有意識的,我真的睡不著。


    這是他為了結婚而準備的房子,這個床是婚床,我都已經拒絕了他的求婚,也當著他的麵和別的男人擁抱了,還有什麽臉再來這裏,再睡這個床?


    李慕承一定是這麽想的,那些被我刻意隱瞞的事情他並不知情,所以我再委屈也得忍著。


    “對不起,我馬上走。”


    慌忙掀開被子,我彎腰去找鞋,結果低頭的時候,一陣強烈的暈眩感向我襲來,一個坐立不穩,我從床上一頭栽了下去……


    一雙有力的臂膀及時的抱住了我,我才僥幸沒有摔在地板上,低著頭微微地喘氣,李慕承冷冷的問:“怎麽了?”


    “有點頭暈。”我找到了鞋,默默的穿上。


    “貧血嗎?”


    我點頭,然後撫著頭痛欲裂的腦袋一步步向門前走。


    拉開門的一瞬間,李慕承一把拽住了我的手臂——


    “允錦,你怎麽會變成這樣?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人。”


    聽著李慕承痛心疾首的一句話,我硬生生的把差點奪眶而出的眼淚憋了回去,如果不是因為太愛,如果不是因為深愛,他如此清高的一個人,又怎麽會在我已經背叛了他,背叛了這份感情後,依然舍不得我就這樣離開……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我也希望我不要變成這樣,可是有什麽辦法,我確實已經不再是以前的我。”


    淚一滴一滴的往下掉,在我以為我已經流幹了所有的眼淚後,它還是會無聲無息的掉落。


    李慕承從身後圈住我,他痛心的說:“允錦,我從來沒有這樣愛過一個女人,你是第一個,讓我可以用命來愛的女人,你不要這樣傷我的心好嗎?我再有能耐,也奈何不了你,就像我看到你被趙瀝抱著,我恨不得殺了他,卻最終還是怕你會恨我……”


    他說的我當然知道,我比誰都清楚他對我的感情,若不是這樣的放不下,現在我們又何苦這樣互相折磨?


    “那一天你在我的辦公室,丟下一句我討厭你的時候,你可曾知道,我的心有多痛? 即使當初在親眼看到了鄭爾嵐和別的男人歡愛錄像時,我也沒有痛成那樣,你知道是為什麽嗎?因為我在乎你,遠比我想象的更在乎!”


    一句句發自內心的話,再挖掘著我所有的防線,隻差那麽一點點,我就會前功盡廢的忘記我真正想要達到的目地……


    “李慕承我求求你不要說了,你說這些有什麽用?能抵的過我和趙瀝四年的感情嗎?就算你要我忘了他,你也要給我時間,你這麽逼著我,隻會讓我離你越來越遠!”


    陌生的口氣,透著不近人情的冷漠,李慕承猛的抓起我的胳膊,把那條曾經為了趙瀝而割出來的傷疤放在他自己的手腕上,他的手上同樣有一條深灰色的疤痕,在勞力士手表的遮蓋下,已經許久不曾映入我的視線,此刻,他把兩條疤痕放在一起,就像是一根線斷了兩截,但始終還是一根線。


    “那一晚,我跟你說的話都忘記了嗎?”


    他目視著眼前的兩條疤痕,沉重的說:“你為了趙瀝差點送了命,我為了你可以不要命,我從來不介意你曾經為他這麽做,我難過的是,我能為你做的事,趙瀝有為你做過嗎?”


    慢慢的抽回手臂,我決定無情就無情到底,我不能給李慕承任何一點希望,哪怕一點也不可以!


    “謝謝你曾經為我這麽做,但是,真沒必要。”


    在李慕承痛心的目光下,我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別墅,外麵的海風刮的很響,把海水刮出了刺耳的咆哮聲,我一步步的往前走,砰一聲巨響,那張懸掛在床頭上的結婚照被他從二樓的窗外扔了下來,剛好掉在我腳邊,鏡框已經破碎,框架也已經斷裂,原本恩愛的兩個人,臉上裂開了一條條醜陋的縫隙……


    短暫的停留,我麻木的繼續往前走,已經邁出了第一步,就再也沒有駐足的餘地。


    時間很無情,即使我刻意的不去想,我去英國的日子仍然已經迫在眉睫……


    後天早上我就會搭飛機離開這裏,離開我心愛的男人,飛往一個遙遠而又陌生的國度,然後開始一個漫長的治療過程,也許會很痛苦,但比起現在的心,我還有什麽樣的痛不能承受?


    李母打電話說讓我最後一天搬到她那裏住,後天方便一早就走,我想了想,同意了。


    收拾好行李,我把房間裏的衛生從裏到外打掃了一遍,沙發,櫃子,床,全都用布蓋的緊緊的,一起掩蓋的,還有我無限美好的回憶,這裏,怕是離開後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老馬的車已經等在樓下,我戀戀不舍的站在門邊,舍不得移步,我對自己去英國治療,並不報太大的希望。所以總覺得這裏的一景一物,都在向我做最後的告別!


    最終還是決絕的離開了,關了那扇門,我就再也不是曾經可以依靠在李慕承懷裏取暖的小女人,此後的日子裏,陪伴我的或許隻會是藥物和病魔。


    “老馬,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下了樓,我紅著眼圈跟老馬道歉,他立馬擺手:“沒關係,沒關係,反正我也沒啥事!”


    車子駛離了碧水軒,經過碧水湖時,一片樹葉掉落進湖中心,在陽光的照耀下,閃著瑩瑩的光,刺的人眼睛酸痛。


    “允錦,終於來了。”李母已經等在門口,見我下車,她立馬上前握住我的手。


    我點點頭,輕輕的說了句:“阿姨,麻煩你了……”


    “說的什麽話!你是阿姨的親人,別說這麽見外的話!”


    她訓斥了我,接著讓老馬把行李送上樓,拉著我重新上了車:“走,我們出去逛逛,順便給你買點衣服和生活用品。”


    老馬一直把車開到本市最大的商城,麵對顏色鮮豔做工精細的洋裝,我絲毫沒有一點試穿的欲望,一個隨時都有可能會死的人,對穿什麽早已經麻木的沒知覺。


    “允錦,試試這件,這顏色看著很適合你!”


    李母手裏拿著一件火紅的束腰裙,隻是看一眼,我就絲毫提不起興趣。


    “再看看吧,不太喜歡。”


    意興闌珊的將視線移向別處,很快雙眸被一個模特身上穿的裙子吸引了,我走過去看了看,是一條非常漂亮的波西米亞風格連衣裙,複古的花紋重疊在腰跡,整個裙子的顏色是那種淡淡的紫。


    紫色是我最喜歡的顏色,用葉珊的話說,那是代表憂鬱的象征。


    我非常喜歡波西米亞的衣服,並不是因為它的價格象征高貴,而是覺得波西米亞風格代表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浪漫化,民俗化,自由化。


    波西米亞濃烈的色彩,繁複的設計,會帶給人強勁的視覺衝擊和神秘氣氛。波西米亞風格的裝扮,沒有底氣的人穿上便被無情地淹沒在層疊的色彩和錯覺中。


    第一次接觸波西米亞是在書上看到的一篇關於波西米亞的感人故事——


    說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很相愛,可是在男人出差後女人出了車禍,永遠的失去了雙腿,女人不想連累男人,就在電話裏跟男人分了手,男人以為是女人背叛了她,帶著憤怒的心情跟另一個女人結婚了,若幹年後,男人在街頭遇到女人時,她正做在輪椅上,穿著一條長長的波西米亞的裙子,把她失去的雙腿完好的遮蓋了起來,男人這才知道原來女人並沒有背叛他,而是他背叛了那個女人……


    已經記不清是什麽時候看的這個故事,隻知道每次想起我的心都會隱隱的痛。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我對這個品牌的服裝有了深厚的感情,我覺得波西米亞代表的不是衣服,是一種讓人無法忘記的回憶。


    “小姐,喜歡這件嗎?”一名忙碌的店員沒有抬頭,一邊整理衣架上的衣服,一邊淡淡的詢問我。


    乍一聽這聲音,我震驚萬分,緊緊的凝視她,我很快轉身跑向了別處。


    遠遠的凝視著她,我做夢也沒想到鄭爾嵐竟然會在這裏賣衣服,剛才如果讓她看到了我,那對她的自尊來說,一定是莫大的傷害。


    換了誰,也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如此的落魄……


    尤其,還是搶了她至愛男人的情敵。


    把李母匆匆的拉出了商城,上了車她不解的問:“怎麽了?跟見鬼似的?”


    長籲一口氣,我沒有隱瞞她,感歎的說:“我剛看到鄭爾嵐了。”


    李母不以為然:“嗬,許她買衣服,就不許你買啊?你怎麽這麽點底氣都沒有?”


    我迅速搖頭:“不是的,是她在賣衣服,我……我怕傷了她自尊!”


    一聽鄭爾嵐在賣衣服,李母也有些吃驚,畢竟她曾經可是光彩奪目的國際名模,如今落魄的跑到商場裏做一名售貨員,確實有點讓人匪夷所思!


    震驚的心情漸漸平複,我開始學會看淡一切,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就像我從來也不會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身患絕症一樣……


    又是一個白天過去,再過一個晚上,我就要離開這裏,時間開始像一把殺豬刀,戳的我心慢慢滴血,即使我不說,李母還是看出了我內心的痛苦和掙紮。


    “允錦,你真的想清楚了就這樣離開慕承?”


    “你真的想清楚了,連最後一麵都不見他?”


    “你確定你不會後悔?要知道,今日一別,將來不知何日才會見……”


    她一遍遍的質問我,最後一句話像千斤大石壓的我喘不過氣,今日一別,不知何日再見,或許,就永遠也見不了了,我,是不是真的不會後悔?


    寂寞的星空,潮濕的夜空,月光在流年的葉尖上跳舞,一些銘心的話語,還縈繞在耳邊,一些溫柔的微笑,還浮動在眼前。


    已經是晚上十點,我還沒有入睡,我也不可能睡得著,佇立在寬闊的陽台上,目視著一望無際的流光溢彩,隻覺得視線和心裏都下起了朦朧的小雨。


    漸瀝瀝,漸瀝瀝……


    “允錦。”李母在身後輕喚我,我回頭,她披了一件外套,眼神心疼的凝視著我。


    “恩,怎麽了?阿姨。”


    “如果想見慕承,就去看看吧,再愛也不能留下遺憾。”


    我猶豫了片刻,終於沉重的點頭。


    李母讓老馬開車送我,車子停在李慕承住的地方,我打發老馬先回去,然後我踩著大理石台階一步步的往前走,每走一下,心都發出撲撲的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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