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爺爺不愧是這個家裏的一家之主,自從那天他命令不許有人再輕視朝顏後,朝顏便真的過了幾天安穩的日子,然後好景不長,她貪婪的父母和弟弟找上了門。


    起初,林家的仆人不讓她們進,直到顧晚成把電話打給她,朝顏才下了樓。


    “爸,媽你們怎麽來了?”她疑惑的問。


    顧三順激動的上前抱住她:“我的閨女啊,自從你出嫁後,我和你媽想你想的緊,你又不回去,我們隻好來了。”


    朝顏掉了一層雞皮疙瘩,以前是恨不得她嫁的遠遠的,最好再也別回來,如今好不容易如了他們的願,現在又跑來說什麽想她,這種令人聽了就覺得很假的話。


    “別拐彎抹角了,到底找我什麽事?”


    楊雲鳳用眼神示意老公說,她則做幕後的軍師。


    “爸,你不好意思說我來說!”顧晚成耐不住了,他轉頭對朝顏說:“姐,是這樣的,咱家遇到困難了……”


    嗬,她就知道是這樣,每次隻要有困難的時候,他們就會想她,而且是特別想。


    “什麽困難?”


    “還不是你爸,輸了錢借人家高利貸,現在人家逼著我們還錢,說三天內不還就砍死我們全家!”


    楊雲鳳恨恨的插話,一雙細長的眼瞪著顧三順。


    “哎,老婆也不能全怪我啊,誰讓你把我前段時間贏的錢全投進股市了,結果沒賺還賠了個血本無歸……”


    顧三順的意思如果楊雲鳳不把他的錢投進股市,他就不會去借高利貸,不借高利貸就不會有現在這種危險的局麵。


    “你還怪起老娘了是不是?”


    “那本來也不是我一個人的錯嘛。”


    “你怎麽不去死……”


    兩人三言兩語不合又吵了起來,朝顏頭痛的吼了一聲:“行了,要吵你們回家吵!”


    她的怒吼聲終於製止了父母激動的情緒,這畢竟是林家的地盤,跑到這裏吵架像什麽樣子。


    “要多少錢?”她惱火的問。


    雖然出嫁前已經聲明以後不會再管家裏的事,可他們再不好也依然是她的父母,善良的朝顏又怎麽可能真的不管。


    “這個數。”顧父諾諾的伸出一個巴掌。


    “五萬?”朝顏張大嘴。


    “不是……”他搖頭:“是五十萬。”


    “什麽?五十萬?”朝顏差點暈過去:“你欠了高利貸五十萬?”


    她有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為什麽她的父母總是要逼她接受一些接受不了的事。


    “……是的。”顧三順萎靡的低下頭:“阿顏,這次你一定要救救爸,否則爸真的死定了,而且不止爸,你媽和你弟我們都得完蛋!”


    朝顏真的想說,你們完蛋就完蛋,可是看到他們無助的眼神,終究是不忍說出口。


    她真的恨死了父親癡賭成迷的惡習,這些年家裏的大小事都是她來擦屁股,現在她出嫁了,仍然還是擺脫不了這種讓人憤怒的處境。


    “阿顏……”顧父見她沉著臉不說話,以為她是真的不再管家裏的事,緊張的拽了拽她的衣袖。


    “現在知道害怕了是嗎?你欠那麽多錢讓我怎麽辦?”


    朝顏恨鐵不成鋼的瞪著父親,五十萬不是小數目,讓她到哪弄這麽多錢去去替他還債!


    “姐,你怎麽可能沒辦法,你不是嫁豪門來了嘛。”顧晚成不滿的指了指她身後:“瞧瞧這宅子,多麽宏偉氣魄,不是大富大貴人家誰能有這氣派!”


    “你給我閉嘴!”朝顏憤怒的指著弟弟:“我嫁到豪門是不錯,但不代表我就什麽都有了,這裏的一草一木都是林家的,難道你們要我拋下自尊去跟林家人伸手要錢嗎?!”


    沉默了半天的楊雲鳳終於發話了:“朝顏,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你既然嫁到林家也就是林家的一份子,林家的不就等於也是你的。”


    “那隻是你們以為!”她仰起頭:“你們什麽都不知道,就不要說的那麽理所當然!”


    顧三順急了,他跺跺腳:“那可怎麽辦呀?難道我們隻能等著被人砍死嗎?”他焦急的抓住女兒的胳膊:“阿顏就算爸求你了,你幫我最後一次吧?你跟我女婿說一下,他不會不幫我們的是不是?”


    朝顏掙脫他的手,訓斥道:“你不去賭博會死嗎?為什麽非要讓我這麽難堪?”


    難過的擦了擦微濕的眼角,她放軟語氣:“你們先回去,等我想想辦法。”


    一聽她這麽說,楊雲鳳和顧三順總算鬆了口氣,憑著以往的經驗,隻要朝顏說想辦法就一定會有辦法。


    三個人轉身剛要走,結果很巧的碰到林悅生回來,朝顏驚慌的提醒父母和弟弟:“不許在林悅生麵前提起錢的事,否則我絕對不會再管你們!”


    顧三順愣愣的望著頭,馬上點頭。


    林悅生從車裏走下來,一看到嶽父嶽母,馬上熱情的招呼:“爸,媽怎麽來了不進去?”


    “哦,不了,我們就來看看朝顏,現在人也看了,我們就不打擾了。”


    楊雲鳳笑著解釋。


    “那怎麽行,朝顏是妻子,怎麽能讓你們二位在門口看她一眼就走呢?”他攔住三個人:“進去吃了晚飯再走。”


    “不了,不了,我們回家吃也是一樣的。”顧三順忙搖手。


    “不行,這是第一次來我們家,好歹也要和我父母認識一下。”


    林悅生執意挽留,朝顏見他態度堅決,隻好妥協說:“爸,媽,既然悅生讓你們留下,那你們就進去吃頓晚飯吧。”


    顧晚成很不爭氣的舉手:“好啊,好啊。”


    就這樣,顧三順夫婦倆踏進了林家的大宅,三個人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籲唏不止的讚歎著感慨著。


    林家客廳裏隻坐著一個人,朝顏緊張的上前喊了聲:“爺爺……”


    林之山回頭,盯著眼前陌生的三個人,疑惑的問:“這幾位是?”


    “爺爺,這是我嶽父嶽母,還有小舅子。”林悅生介紹。


    林爺爺聽了介紹,馬上熱情的站起身:“哦,原來是朝顏的父母,歡迎,歡迎。”


    他招呼顧三順夫婦坐下來,然後對傭人說:“晚餐準備豐富一點,這幾位是貴客。”


    站在一旁的朝顏感激的望著爺爺,心裏說不出的感動,如果今天這裏坐的是公公和婆婆,那父母會受到什麽樣的待遇已經可想而知了。


    她由衷的感激爺爺尊重她的父母,雖然她的父母很差勁,可尊重她們,就等於是把她顧朝顏放在了眼裏。


    “爸,媽你們坐,我先到樓上洗個澡。”林悅生溫潤的笑笑。


    “好,你去,你去。”夫婦倆趕緊點頭。


    林悅生走後,林爺爺就開始說一些政治上的話題,比如新農村建設啊,征稅納稅啊,黨的政策啊,這些任何人都可以聊上幾句的話題,對於顧三順來說,幾乎一竅不通。


    朝顏深知,和父親不要談別的,談賭博絕對是最合適的話題。


    林爺爺一直在說,顧父要麽笑著點頭附和,要麽偶爾插上幾句驢頭不對馬尾的話。


    雖然兩個聊天的人有著天壤之別,但氣氛還算融洽,這個時候,林國安和竇華月回來了。


    他倆一進客廳就發現了沙發上坐著的人,林國安走過去輕聲問:“爸,這些人是你朋友?”


    “不是,他們是朝顏的父母和弟弟。”


    一聽是顧朝顏的家人,林夫人臉色立馬變得十分難看。


    但縱然心裏再不高興也不能表現出絲毫,因為顧朝顏在這個家裏現在有人給她撐著腰。


    “哦,是親家呀,咱們還是頭一回見麵呢。”


    竇華月強忍著厭惡勉強與顧三順夫婦握手,她的勉強也許顧三順夫婦看不出來,但朝顏看的清清楚楚。


    林國安也跟著招呼了,但他沒有表現出刻意的反感或不反感,一如既往的冷漠。


    晚餐在林之山的震壓下風平浪靜的結束了,餐後坐了小會,顧三順夫婦在朝顏的眼色下起身告辭。


    “我送你們。”林悅生站了起來。


    除了年邁的爺爺,林國安和竇華月也將他們送至門外,朝顏趁著告別的空檔,拉住母親說:“記住我說的話,絕不可以在林悅生麵前提起錢的事!”


    楊雲鳳點頭:“知道了。”


    歪頭撇了眼林國安夫婦,她十分欣慰的感歎:“聽你之前的話還以為林家的人不好呢,現在我才知道,這家人好的很,完全沒有看不起我們的意思。”


    嗬,朝顏冷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很多東西不是看表麵的!”


    當然,除了林悅生和他爺爺之外。


    朝顏與父母揮手告別,為了等林悅生送完人回來,經過園子的時候,她找了個地方坐下來。


    在黑暗中摸索著拿出手機,撥通了楚沐的電話。


    “喂,沐沐,你能不能幫我借點錢?”


    電話那端立刻傳來咆哮聲:“有沒有搞錯!你都嫁給本市巨富了,還要借錢?”


    她黯然的低下頭,就知道楚沐會這樣說,其實如果她跟林悅生提起這件事,很容易就可以解決,可是她真的沒辦法說服自己放下尊嚴。


    林悅生不止一次給過她巨額存款,可都被她婉言謝絕了,她倆之間並無真正的夫妻情誼,兩人因為各取所需才在一起,所以又怎麽能肆無忌憚的享受不屬於自己的。


    “我的情況別人不清楚,你還不清楚嗎?”


    朝顏無奈的低下頭,如果不是真的沒辦法,她也不想麻煩楚沐。


    “哎……”電話那端重重的歎了口氣:“要多少?”


    “……五十萬。”


    “什麽?五十萬?”楚沐驚呼一聲:“媽呀,這忙我可幫不上你,我到哪給你弄這麽多錢!”


    朝顏急了:“那你弄多少?三十萬行嗎?其它的我自己再想想辦法……”


    “三十萬我也弄不到啊,我有多少人脈多少積蓄你還不清楚?”


    “我不管,反正你得想辦法給我弄,誰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最好的閨蜜!”朝顏耍起了無賴。


    楚沐再次咋呼:“靠,那你是讓我去給你搶劫是不是?你就看準了我爸是公安局長不會抓我是不是?”


    朝顏剛想說不是,突然發現什麽時候身旁站了個人。


    “爺……爺爺。”她驚慌的站起身,忙對手機說:“我有事,先掛了。”


    切斷電話後,她緊張的手心都冒了汗,也不知道剛才說的話林爺爺有沒有聽到。


    “朝顏你缺錢嗎?”


    “……”他真的聽到了。


    “我……我不缺。”她低下頭,實在覺得很難堪。


    林之山走近,嚴肅的命令:“對爺爺不要撒謊。”


    朝顏很無奈的抬起頭,她也不想撒謊,可她家裏那些破事就是不想撒也得撒啊。


    “爺爺,真的沒什麽,您就別問了。”


    林爺爺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呀……”他什麽也沒說,轉身走了。


    朝顏鬆了口氣,看來是虛驚一場,爺爺他並未過分追究。


    然而她想錯了,第二天一清早,傭人就過來通知她:“少奶奶,老太爺在園子裏讓你過去一下。”


    林悅生剛睡醒,他疑惑的問朝顏:“這麽早爺爺叫你幹什麽?”


    朝顏慌忙的避開他的視線,故意裝作無知的搖頭:“我也不知道。”


    其實她雖然不能確定,但心裏已經有預感一定是和昨晚的事有關。


    她忐忑的下了樓,出了客廳遠遠看見林爺爺正背對著她在坐在躺椅上。


    亦步亦趨的走過去,清了清嗓子,諾諾的問:“爺爺,早上好,您找我什麽事?”


    “這個給你。”他什麽原因也不說,直接遞給她一張支票。


    朝顏接過來一看,倒抽口冷氣,這是一張五十萬的支票。


    “爺爺您這是?”


    “這是爺爺的一點心意,所以你一定要收下,當然你不需要跟我解釋什麽,我也不需要什麽都知道。”


    朝顏手指顫抖,眼角酸澀,她沉默了很長時間,才哽咽的說:“爺爺,謝謝您的心意,可是我不能要您的錢。”


    “如果你不收下,就說明你不把我當成爺爺,你既然嫁到了林家,我們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需要客氣也不需要分彼此。”


    他站起身,走到朝顏麵前,“不要拒絕爺爺,因為你拒絕的不是這區區五十萬,而是我們爺孫之間真摯的親情。”


    親情……朝顏的眼淚瞬間滑落,這是她活了二十八年,聽到的最感人也是最美好的話,她的父母她的弟弟還有她那些親戚,有哪個跟她提過親情,又有哪個把她當成親人。


    眼前這位老人,他給了她無法言喻的感動。


    “好,我收下,收下爺爺的心意。”她低聲抽泣:“謝謝……爺爺。”


    重新回了臥室,林悅生雙手環胸戲謔的攔住她:“你哭了?”


    “我沒有。”她低著頭,想饒開他。


    “還說沒有?沒有你幹嗎不敢看我?”


    “看見你我心煩。”


    嘿,林悅生不樂意了,“我說親愛的,這一大清早的,我怎麽就讓你心煩了?”


    “你叫我親愛的,我就心煩!”


    “可你說心煩的時候我還沒叫呢。”他按住她的肩膀:“快告訴我,為什麽哭?”


    朝顏歎口氣:“真沒哭,隻是沙子揉進眼裏了。”


    “胡說。”林悅生把她拉到窗前,指著外麵說:“這麽陽光明媚的天氣,感覺不到一絲風,沙子怎麽就揉你眼裏了?”


    “你煩不煩?我說沒哭就沒哭,就算是哭了,管你什麽事?!”


    朝顏爭不過他,就開始變得凶巴巴,好掩飾自己心中的慌亂。


    “爺爺罵你了是不是?”


    “沒有。”


    “我找他問去。”


    林悅生轉身要下樓,朝顏一把拉住他,“你給我回來,大清早的抽風是不是?我都說了什麽事也沒有,你幹嗎還管這麽多,我到底是你什麽人?要這麽替我打抱不平的!”


    他愣住了:“你是我老婆啊。”


    “那你愛我嗎?”她仰起下巴:“不愛是不是?不愛你就別瞎管閑事!”


    林悅生被她幾句話噎得悻悻去了公司,待他一走,朝顏拿出那張支票,想了很久,終於還是決定用它來拯救家人。


    隻是令她意外的是,剛她家門口,就讓她聽到了不該聽到的。


    和過去很多次一樣,家裏在發生激烈的爭吵,即使隔著一扇門,也可以清楚的聽到爭吵的內容。


    “這個錢是我開口跟女婿要的,當然得分我一半!”


    顧三順憤怒的低吼,楊雲鳳咆哮:“給你就等於是給了別人,你他媽賭了這麽多年,贏過幾回?!”


    “那你炒股又賺了多少?你要是能賺我們家至於還住這破地方嗎?!”


    “嗬,你自己沒本事,還怪起我了是吧?養家糊口那是你男人的事!別什麽都指望老娘!”


    “我不管,反正女婿給的一百萬,必須的分五十萬給我!!”


    一百萬?


    朝顏氣的渾身發抖,她做夢也沒想到父母竟然在她已經答應想辦法以後,仍然還是跟林悅生開口要了錢,而且還是要了這麽多……


    砰一聲,她踢開房門,臉色鐵青的闖了進去。


    顧三順夫婦倆對突然出現的狀況嚇了一跳,待看清是女兒後,立馬殷勤的笑起來:“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朝顏啊。”


    楊雲鳳向前幾步,握住朝顏的手。


    “是啊,咱家除了阿顏敢弄出這麽大動靜,也沒人敢是不?”顧三順嘿嘿笑了兩聲:“寶貝女兒,是給我們送錢來的嗎?”


    朝顏實在是忍到頭了,她憤怒的甩開母親的手,冷冷的說:“把錢給我。”


    “錢?什麽錢啊?不是你要給我們錢的嗎?”楊雲鳳假裝無知。


    “是啊,是啊,阿顏你是不是說錯了,你想說的是把錢給我們對嗎?”


    “不要再裝了!你們剛才說的話我全都聽到了,把林悅生給的一百萬拿出來。”


    她伸出手,臉色氣的蒼白。


    “這……這……”楊雲鳳使勁的衝顧三順擠眼。


    顧三順咽了咽口水,諾諾的上前一步:“阿顏啊,其實我們說的那個錢是之前女婿給的聘金,昨晚我們沒跟他要錢,真的,你相信我們,真的……”


    朝顏強忍著眼淚收回手,失望透頂的凝視著眼前兩個陌生的人,痛心的說:“你們真是太讓我失望了,明知道我會幫你們收拾爛攤子,卻還是貪心的跟林悅生要錢,你們從來不問我在林家過的好不好?眼裏除了錢什麽都沒有,我怎麽就會有你們這樣的父母!”


    她背過身,擦拭著眼淚,楊雲鳳無措的撇了撇嘴,沒有因她的話感到內疚,反而還很有理的說:“女婿有的是錢,就算他給我們點錢也是應該的嘛。”


    朝顏憤憤的轉身,她歇斯底的咆哮:“不要說的這麽理所當然,林悅生他沒有義務一定要給你們錢!”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家讓她感到累,她不會嫁給林悅生,即使嫁了,他現在也沒有義務滿足她父母的貪婪,朝顏知道,父母就是萬年坑,永遠也填不滿的坑。


    極其失落的離開了家,她一個人去了海邊,坐了整整一天。


    直到天漸漸的黑了,才不得不起身回林家。


    回去的路上,林悅生打了好幾通電話給她,都被她掐斷,她留著力氣回家再跟他算帳。


    像一陣風似的從客廳直接上了樓,林悅生見她回來時臉色不對,趕緊跟了上去。


    他剛一進臥室,就被朝顏拿著枕頭迎麵砸了個正著。


    “哎,你打我幹什麽?”


    “你該打!”


    林悅生愣住了,他玩世不恭的走到她麵前:“那你說說我怎麽就該打了?”


    “你昨晚是不是給我爸媽錢了?”


    他一驚:“你怎麽知道的?”


    “這麽說你承認了?!”她舉起枕頭又是一通亂砸。


    “我讓你騙我,我讓你騙我……”


    “親愛的,你聽我解釋……”


    “我不想聽,我昨晚問你我父母有沒有說什麽,你是怎麽回我的!”


    林悅生按抓住她的手:“我說什麽也沒說。”


    “我問他們有沒有跟你要錢,你又是怎麽回我的?!”


    “……我說沒要。”


    “既然這樣,你還有什麽好解釋的,你這麽騙我是什麽意思?我又不是你愛的死去活來的人,我要你充什麽大好人,我要你去管我們家什麽事……”


    林悅生揉了揉額頭,“好,你先別生氣,我知道你自尊心強,先聽我解釋一下行不行?”


    朝顏把頭一撇,氣的直哼哼。


    “雖然我娶了你卻不愛你,但在法律上你是我唯一的妻子,丈夫幫助妻子幫助妻子的家人,那是應該的,和彼此間有沒有感情是兩碼事,我不是故意想騙你,因為我知道你就算有困難也不會跟我說,而且你父母也懇求我不要跟你說,所以……”


    “所以你就助紂為虐了?”


    林悅生頭一甩,很邪惡的笑:“什麽助紂為虐啊,這比喻也太嚴重了些吧,又不是幫著殺人放火,不就是給點錢,我做女婿的給嶽父嶽母錢,我有什麽錯呀我……


    朝顏在他胳膊上狠狠的咬一口,待他痛的鬆開手,繼續用枕頭砸他:“你就是有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愛賭,你還給他錢,你是鼓勵他繼續去賭是不是?賭輸了再來跟你要是不是?”


    她不是氣林悅生,他本來也沒有錯,她隻是內疚,內疚她的父母不知足,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如果每一次都滿足他們,總有一天會把林家要的山窮水盡!


    林悅生知道她心裏憋著一口氣,幹脆也就不再反抗,心甘情願的讓她發泄。


    砰一聲房門被推開,兩人同時將視線移過去,驚詫的發現門外竟然站著一堆人。


    除了幾個傭人外,最可怕的莫過於林夫人。


    她寒著臉走到屋裏,用手指著朝顏吼道:“你這是幹什麽?你才過門幾天就開始對我兒子動粗了?你以為你是誰!”


    朝顏不想當著林悅生的麵跟他媽吵,於是幹脆什麽也不說,由著她責罵。


    “顧朝顏我告訴你,你別得寸進尺,不要以為有我公公給你撐腰,你就可以肆無忌憚的在林家興風作浪了!”


    竇華月光說還不解氣,手用力一推,把朝顏推的後退了幾步,林悅生一把撫住她,開始替她解圍。


    “媽,你幹什麽呢,我們兩口子鬧著玩你也要管?”


    林夫人氣得渾身顫抖,咬牙切齒的說:“你少替她找借口,鬧著玩?以為林家的人都是白癡嗎?!”


    “這可不是我說的啊。”林悅生摟住朝顏的肩膀,故作親昵:“她是我老婆,我就是被她打死我也高興。”


    “你……”竇華月差點氣瘋了。


    正在這時,林老爺現身了,他把拐杖往地上狠狠的敲了兩下,威武的質問:“吵什麽呢?”


    林夫人馬上跑過去告狀:“爸,你看看你這孫媳婦都被你慣成什麽樣了?她竟敢打你孫子,一再持寵而嬌,根本不知道為人妻該幹什麽不該幹什麽!”


    林老太爺眉頭一挑,“你是再指責我嗎?”


    “媳婦不敢。”


    林悅生笑著打破僵局:“爺爺,沒什麽,朝顏跟我鬧著玩呢。”


    林之山絲毫不懷疑孫子說的話,他訓斥竇華月:“別有事沒事就大呼小叫的,兒子媳婦恩愛是好事,你管那麽多做什麽?當初我和悅生他奶奶有管過你和國安嗎?”


    竇華月不甘心的想辯解,卻被他隨後一句話給噎了回去。


    “或許那時候真該管管。”


    他說完便下了樓,其它人也陸陸續續跟了下去,原本熱鬧的房間瞬間冷清了下來。


    “解氣了沒?不解氣接著打。”


    林悅生戲謔的盯著低頭不語的朝顏,故意把身子湊近任她處置。


    “打就打……”


    她揚起手假裝要舉枕頭,卻一個不留神,被林悅生按在了沙發上。


    “從現在開始,你打我一下,我就親你一下。”


    眼前這狀況,也隻有這個辦法能製止她了。


    “你敢!”


    “那就試試。”


    他猛的俯下身,剛要碰觸到她嬌嫩的紅唇,被朝顏及時的伸手給擋住了。


    “你還真……”她被氣的語結。


    林悅生壞壞一笑,吻了吻他的手背:“別以為我是開玩笑的,我這個人要是不正經起來,你會後悔的。”


    他起身整了整衣服,得意洋洋:“我有事要出去一下,床記得給我留一半,晚安親愛的。”


    一個瀟灑的轉身,他推開房門走了出去,朝顏對著他的背影嘟嚷:“出去了就不要回來……”


    結果,林悅生這一走還真不回來了,朝顏也不知道自己再焦慮什麽,眼看過了十二點,她實在睡不著便起身悄悄下了樓。


    躺在花園的椅子上,視線不經意撇向左側,她就想起了那一晚林悅生說的話。


    實在按捺不住好奇,她起身沿著小道向廢墟的方向走過去。


    她倒想看看,林家原來的大宅到底被燒成了什麽樣。


    步伐終於停下來,她也看到了她想看的東西,詫異的目視著眼前的一片荒蕪,怎一個淒慘了得。


    人站在暗處,心不是不害怕的,特別是想到林悅生說曾經有個傭人死在這裏,頓時頭皮都麻了起來。


    她轉身欲走,耳邊卻若有似無的聽到了誰在說話,震驚的回過頭,卻什麽也沒有看見。


    緩緩的蹲下身,雙手緊緊的抱著膝蓋,當耳邊再次傳來談話聲時,她不得不確信這絕不是錯覺。


    可惜傳到耳中的聲音實在是太小了,小的分不清到底是人是鬼,是男是女,是老是幼……


    一陣風揚起,像陰風一樣吹起地上的落葉,發出沙沙的響聲,朝顏實在堅持不下去了,她站起來就往回跑。


    一直跑到林家的客廳,才驚魂未定的捂著胸口重重的喘了口氣。


    她真想扇自己一個耳光,好端端的抽什麽風跑到那個鬼地方去,就算林悅生夜不歸宿也不幹她的事,為什麽要因此賭氣把他的話當耳邊風?


    好奇心害死貓,剛才如果就那樣一命嗚呼了,她真是死也不瞑目!


    忐忑的上了樓,乖乖的躺到床上,雙眼無神的凝視著天花板,從此刻開始,她再也不會認定這個世界上沒有鬼了……


    臥室的門打開,她趕緊閉上眼假裝酣睡,熟悉的腳步聲已經向她走過來。


    林悅生凝視著朝顏數秒後,脫下西裝進了浴室。


    他沒有吵醒她,她也沒有心情問他去了哪裏,為什麽到現在才回來。


    半小時後,他洗好澡安靜的躺到了床的另一邊,動作很輕很柔,生怕驚醒了身旁的人。


    燈一關,屋裏瞬間變得漆黑,朝顏又想到了那輕飄飄的鬼魅聲,很想不顧一切的撲到林悅生懷裏,可最終僅有的理智還是製止了她。


    “朝顏,你不舒服嗎?”


    細心的林悅生突然湊近了她問道。


    她假裝被吵醒,嘟嚷一句:“沒有……”


    “那你的手怎麽這麽涼?”


    林悅生抓起她的手,朝顏尷尬的縮回,心裏很是懊惱,怎麽就伸到了他腰上!


    “天冷了唄。”


    她雷死人的解釋確實雷到林悅生了,他不可思議的提醒:“這才剛立秋呢。”


    “我提前冷行不行?”


    林悅生一愣,遂點頭:“行,不過這冷的真讓人心疼。”


    他一把抱住朝顏,很理所當然的說:“讓我給你點溫度吧。”


    朝顏沒有掙紮,這個時候,她確實挺想借他的懷抱安撫自己受驚的心……


    “你平時也這麽乖多好。”林悅生感受著懷中小鳥依人的依賴,唇角勾出一抹邪魅的弧度。


    這一夜,注定他的懷抱為她敞開,可林家廢墟裏傳來的聲音到底是人是鬼,卻無法得知……


    第二天是周末,林悅生說他不去公司。


    經過一夜,朝顏已經不再去想那件離奇的事,不管是真有鬼還是假有鬼,她都覺得這是在作繭自縛。


    當然她也不會跟任何人說起這個事,畢竟那裏是禁區,她不能揣著明白裝糊塗。


    中午吃了飯,林悅生進了書房,朝顏想午休一會,還沒等她睡著手機傳來一條短信。


    “親愛的,快上網,我家老貓生了五隻小貓,我給你看看!”


    是楚沐發來的,朝顏無奈的回過去:“晚點吧,林悅生在書房裏工作呢。”


    “你把他攆出來唄,你都不知道這剛出生的貓有多可愛!”


    朝顏想了想,回她:“好吧,那等會網上聊。”


    她起身下了床,然後悄悄的來到書房門口,溫柔的喊了聲:“林悅生,我可以進來嗎?”


    “恩。”


    得到了他的允許,朝顏推門走進去,她佇立在書桌旁,殷勤的問:“你現在很忙嗎?”


    “還可以,有事嗎?”


    林悅生慵懶地抬眸睨向她,玩味一笑:“你想讓我陪你是不是?”


    她趕緊搖頭:“當然不是,我是想……你要是不忙,把你電腦借我用用?”


    “哦,可以啊,我人也可以借給你。”


    “人就不用了,我隻要電腦就行。”


    林悅生站起來把電腦讓給她,笑著調侃:“你真沒情調。”


    “情調也要分人的好不好。”跟你需要有什麽情調……


    朝顏坐下來把qq登上去,楚沐見她上線馬上開了視頻,頓時五隻弱小的對這個世界充滿怯意的小貓出現了。


    “可愛吧?”楚沐發了幾個字過來。


    她馬上回複:“是啊,很可愛,就是太小了。”


    兩人開始圍著貓聊的火熱,完全忽視了林悅生還站在一旁,直到他開口:“你跟這隻長的挺像的。”他指了指其中一隻幼貓。


    朝顏驚詫的捂住電腦屏幕,沒好氣的訓斥:“你怎麽可以偷窺我隱私?”


    “什麽偷窺,我是光明正大的站在這裏。”


    “你幹嗎站這裏?我在用電腦你就應該識趣的一邊待著去啊。”


    林悅生悻悻的點頭:“好,我識趣一點。”


    他轉身走到書架旁,抽出一本書躺到沙發上看了起來,朝顏愣愣的提醒:“你可以到臥室裏看啊。”


    “我在這裏看你有意見?”林悅生仰起頭。


    她皮笑肉不笑的搖手:”當然沒意見……”你的書房我能有什麽意見,即使有意見也不能發表啊。


    書房裏安靜了下來,橋歸橋,路歸路,她上她的網,他看他的書。


    過了一會,朝顏諾諾的征詢:“林悅生,我可以聽歌嗎?”


    “……聽吧。”他視線沒有移開書。


    “會不會影響你閱讀的興趣?”


    林悅生視線掃向她,戲謔的反問:“我要不讓你聽,你會不會說我獨斷專行?”


    “當然會啊。”不過這句話是在肚子裏回答的,表麵上自然是否定了。


    朝顏播放了一首《傷心太平洋》她聽的津津有味,卻很不幸的把林悅生給聽的睡著了。


    一覺醒來,已經是下午三點半,林悅生伸了個懶腰,很無語的問朝顏:“你就這麽喜歡傷心太平洋?”


    從他入睡到醒來,已經過去二個半小時,她竟然還在聽這首歌,一遍遍的單曲循環。


    朝顏堪堪一笑,解釋說:“我不是喜歡傷心太平洋,我是聽這首歌就會想起楊過和小龍女。”


    “你想他們做什麽?”林悅生實在是不理解這個女人整天腦子裏裝的都是什麽。


    “雖然他們是金庸虛構的人物,可我喜歡他們之間的愛情,我欣賞他們可以拋棄世俗簡單的相愛,愛得瘋狂,愛得摯烈,以為隻要是想做的事情就沒有什麽力量可以阻攔,包括愛情。”


    朝顏淡如水的解說讓林悅生很詫異,他從來不知道原來她對愛情的理解是像梅花一樣,堅韌不拔,不屈不撓。


    “那你渴不渴望你的人生也出現屬於你的楊過?”


    林悅生走近了問她,朝顏思忖片刻道:“以前是渴望的,和你結婚後就不渴望了。”


    “為什麽?”他不解。


    “茫茫人海,人生如露,要找到屬於自己的楊過談何容易?或許可以在40歲時找到,可是我能等到40歲嗎?在30歲以前找不到,就不得不結婚,在40時找到卻不得不放棄。這就是不渴望的原因。”


    沒有渴望就不會遺憾,沒有遺憾就不會覺得人生悲哀。


    林悅生讚同的點頭,俯身對她說:“要不這樣,將來你要是找到了,我放你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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