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言立刻驚叫起來:“楊醫生!你別這樣!”


    楊泉眼裏透出一股心如死灰的頹喪,他往身後的沙發上重重一靠:“我什麽都毀了……從醫是我一輩子的夢想,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我已經沒有退路了。”


    他的情緒如此明顯,別說王言這個小姑娘,連我都有點緊張了,我試圖安撫他:“楊醫生,你相不相信我?我可以幫你澄清這件事跟你沒有關係。”


    楊泉麻木的看了我一眼:“你為什麽要幫我?”


    我頓了頓,說:“你是個好人。”


    楊泉自嘲一笑:“這話很多人都跟我說過,我也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好人……可作為好人的我最後得到了什麽?口誅筆伐,眾口一詞要我償命!”


    “楊醫生……”我想安慰他,可是話一出口才驚覺詞窮,在一個固執把自己封入死角的人眼前,我發現說再多都是枉然。


    這個社會確實對不起他,我們不是楊泉,無法對他遭受的委屈感同身受,現在站在這裏跟他解釋這個世界還是好人多,還是有人相信他的,在輿論一麵倒的情況下,未免有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嫌疑。


    王言苦口婆心的勸道:“楊醫生,他們不相信你,可是我們相信你啊,還是有很多人站在你這邊的,你看,同事們都相信你,現在我們需要一個契機去為你翻供,你放心,沈小姐一定有那個能力幫你把局麵反轉過來,還你一個清白。”


    王言這麽相信我,我想反駁都不行,隻好硬著頭皮附和道:“是啊,我雖然沒什麽本事,但是家裏還算有錢,人脈也還算廣,我可以為你請到最好的律師,可以給你聯係法醫為那個孩子做屍檢,隻要結果出來,是誰的過錯一目了然,到時候他們不僅無法栽贓你,還得給你道歉!”


    楊泉定定的看著我和王言,許久苦笑了一聲,搖搖頭:“謝謝你們為我著想,但是不用了,我已經……”


    他話還沒說完,旁邊的羅義不耐煩的打斷他:“說白了你就是不肯跟我們走?”


    楊泉點頭:“我不會走的,我要留在這裏,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清清白白。”


    羅義“嘖”了一聲,上前捋起袖子,似乎是準備揍楊泉一頓,我立刻攔住他:“你要幹什麽?”


    “他不是不走麽?我有的是辦法讓他跟我走。”


    說著他把我撥到一旁,無視王言的阻攔,一手刀劈在楊泉脖子上,楊泉連掙紮都來不及,腦袋一歪就暈了過去。


    我:“……”


    王言:“……”


    羅義手腳利落的把楊泉扛到肩上,對我們說:“走吧,別浪費時間了。”


    雖然這個辦法簡單粗暴,但勝在有效率,也許楊泉醒了以後會怪我們多管閑事,但眼下為了他的生命安全著想,我們也沒有更好的法子了。


    在醫護人員的掩護下,我們一行人從偏門出了醫院,上了車,羅義毫不客氣的把楊泉丟到後座上,鬆了鬆筋骨:“這人讀書腦子讀傻了吧?滿嘴壯烈,一點都不懂得變通。”


    王言把楊泉扶正,坐在他身邊,把他的腦袋過到自己肩上讓他躺好,聞言忍不住為他辯駁了一句:“你又不是楊醫生,不知道他這幾天遭受了多大的痛苦,你有什麽資格批判他?”


    羅義本來想跟她爭論幾句的,我在旁邊咳嗽了一聲,他立刻訕訕的閉了嘴。


    楊泉在外麵有房子,但眼下他的房子肯定不能回去了,那些人一旦知道他離開醫院,肯定會順著資料找到這裏來,到時候楊泉說不定會被圍堵在房子裏出不去,在王言的建議下,我們把他帶到了王言家裏。


    王言是外地人,大學在江城上的,工作也安排在江城,她剛畢業半年,屬於絕對的職場小白,在外麵租了個一房一廳,麵積不大,但是打掃得很幹淨。


    把楊泉安頓好,我擦了一把汗,對王言說:“我會派人二十四小時保護你們,安全問題你們不用操心,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楊泉本人,你有信心能看好他嗎?”


    楊泉現在心如死灰,估計醒來後會鬧一陣子情緒,我最怕幫他把所有事情都擺平了,他本人還陷在死角裏出不來,這種情況下我們外人做再多努力都沒用。


    王言顯然沒什麽把握,猶豫了一下,小聲問我:“我要是搞不定,能給你打電話嗎?”


    我點頭:“隨時可以,我二十四小時開機。”


    王言這才鬆了一口氣:“我試試看吧。”


    和羅義一起離開了王言家,羅義開車,我坐在副駕駛,一上車羅義就抱怨開了:“你說這些人,個個看著那麽斯文儒雅,怎麽就經不起一點打擊呢?這事兒我也有關注,不就是醫死了一個人被家屬醫鬧麽,換了我,這事兒要不是我的錯,他們還敢這麽賴我,我肯定一個接一個給他們懟回去……”


    我幽幽的看了他一眼:“那要是你的錯呢?”


    羅義哽了一下,說:“那就給他們磕頭認錯,要錢要命,隻要我有,都給!”


    這話一出口,我不由得多看了一眼羅義,在我的認知裏,羅義給我的印象一直停留在五年前超市門口抱著陸庭修大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那個小男孩,沒想到五年不見,他居然變得這麽硬氣。


    果然是陸庭修手底下教出來的人,這暴躁脾氣和爆棚的正義感跟他以前一樣一樣的。


    回到家裏,陸庭修不在,年年正在玩樂高,看見我回來,他跟我打了聲招呼,大概是知道我在忙,他沒像平時那樣纏著我要親親抱抱,我隨口問了一句:“你爸爸呢?”


    “接了個電話出去了。”


    我有些擔心陸庭修,轉身到陽台上給他打電話。


    電話響了半天才接通,陸庭修的聲音淡淡的:“你那邊搞定了?”


    “已經把楊泉帶走了,現在正準備聯係律師和法醫,你那邊呢?”


    陸庭修輕笑了一聲:“剛剛在開會呢,一群老頭子在投票決定要不要讓我暫時停職。”


    我呼吸有點急促:“結果出來了嗎?”


    “你猜?”


    我著急道:“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思開玩笑。”


    陸庭修咳嗽了一聲,這才說:“本來結果是出來了,我要暫時停職,但是我爸那邊又突然橫插了一腳,這事兒就暫時擱置下來了……我估計還得在這邊耗幾天,你在家好好待著,不用擔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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