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她是怎麽從車禍現場逃脫的?又是怎麽樣假死成功,逃脫了慕左震與他?


    她為什麽要這樣做?為什麽這麽多年,都沒有與他聯係?


    她到底知不知道他以為她死了,恨了慕左震這樣多年,處心積慮地與肖虹秋母子對抗,隻為了奪回原本屬於他們的位置?


    她是有什麽苦衷嗎?還是,她已經不記得他了?


    各種念頭同時湧上來,他腦子裏亂極了。這樣多年來,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迷茫過。


    就算是……就算是他以為她去世的時候,心裏也隻有悲傷。目標卻很明確,要奪回原來的一切,讓她死而瞑目。


    但是現在,這一切算什麽?


    他的眉頭濃濃地皺起來,擠成了一個大大的“川”字。


    彼時,洛依然已經起床了。


    床邊沒有他,她便出來找,卻發現他躺在客廳的沙發裏,閉著眼睛,像在做噩夢一樣。


    她心裏一憂,昨天晚上他沒有休息好麽,為什麽好端端地,跑到沙發來睡?


    她本來就沒有穿鞋子,赤著腳裸走過來,輕手輕腳地停在他身邊。


    靜靜地看著他……他如同往常一樣,平躺在那裏,雙手平放在身上,睫毛微微顫動著,並沒有睡得很深。


    慕澤西……他到底怎麽了?他心裏一定藏著事,究竟是不是與工作有關呢?


    還是這段時間,太辛苦了,就算到了海邊,他還是沒有解脫出來。


    他一向是個自信的人,怎麽會突然遇到這麽大的壓力,讓他煩惱這樣長時間?


    她突然心疼了一下,驀然低頭,將唇湊上去,在他額頭上輕輕一吻。纏綿地,嗅著他的氣息……她在他的額尖,稍微停頓了一會兒。


    她幫不到他什麽,隻能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讓他開心一點。


    原本她親一下就準備直起身,哪裏知道,原本在“沉睡”中的他,突然睜開眼睛。


    “唔……”她怔了一秒,“你沒有睡著啊?”


    他卻沒有說話,反而是直直盯著她,那眸光深不可測,沒有人可以猜到他此刻在想什麽。


    過了一會兒,長手又將她的身子按下來,緊緊抱住她的背。


    “慕澤西……”她想問什麽,他卻一句話也不說,再次閉上了眼睛。


    仿佛隻是沉睡的過程中,被她無意識地驚喜。然後,像女孩子抱著一個自己的洋娃娃一樣,再次安然地睡去。


    她終於也不再掙紮,將頭靜靜地枕在他的胸口,聽著他的心跳。


    一下一下,節奏明確而有力。


    慕澤西,你到底有什麽困難呢……她不好追問,但是她真的好想知道。


    想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知道他的煩惱,即使她未必有辦法可以解決,至少可以與他同憂同樂,不是嗎?


    要不然,等他醒來之後,問一問?


    但是這個男人總是把真實的想法藏很深,除非他自己願意講,否則……根本不可能打探出來。


    呼吸一點點放緩,客廳裏安靜得隻能聽到隱隱的潮水聲音。


    突然,他的唇張開,緩緩說了一句話,“依然,我媽媽還活著。”


    “嗯?”他一定在說夢話吧?這是她的第一反應。


    “她一直活著,前幾天,我看到她了。”


    “什麽?”這樣的話太荒謬離奇,遠遠超出她的理解範圍。


    “她現在,是m國的總統夫人,他已經不認識我了。”


    這完全不是說夢話的節奏,表達很清楚,邏輯也很明晰。她這才睜大眼睛,看著他……可惜他還是閉眸,她捉摸不透他的表情。


    “你……你說的是真的嗎?”


    “嗯。”他緩緩點頭。


    “所以……”她仿佛意識到了什麽,“所以你這段時間的困擾,是因為這個?根本不是什麽工作上的壓力?”


    也對,他這麽厲害,簡直是商業方麵的天才,又有什麽難題,可以讓他這麽幾天情緒失常?


    “你確定那個人是她嗎?”


    一個明明已經死掉的人,怎麽可能再次出現呢?


    而且如果這是真的,那麽……慕澤西該有多難過?一直想念並且百分百信任的媽媽,拋棄了他。


    這麽多年不與他聯係,眼睜睜地看著他活在黑暗漩渦裏。


    那真的是他的母親嗎?一個母親可以做到這樣絕情?


    “慕澤西……”她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畢竟這樣的痛苦,她沒有承受過。也不知道這種傷害在他看來,有多痛。


    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她重新緊緊摟著他的脖子……因為她發現除了這個,自己什麽也做不了。


    “是她,化成灰,我也能認得出來。”


    這句話用在母親身上,是一種什麽樣的無奈與痛苦?


    她突然好心疼他,他的童年,沒有聽過故事、沒有被人揪過鼻子、沒有做過各種小遊戲。他把自己隱藏成為一個殘疾人,犧牲了那麽多,到最後卻發現,這一切可能都是徒勞。


    他肯定難受得要瘋了吧?


    這樣強大的負麵情緒,他不知道如何排解,所以才會亂發脾氣,亂擺臉色。


    看著這樣的他,她真的好難受。


    “我知道你心裏很痛,慕澤西……也許你媽媽這樣做是有原因的呢?等我們查清楚再說好不好?”


    “我知道。”


    所有的道理他都懂,但有些事情,說起來永遠比做起來要簡單。


    她也沒再說話,而是將頭伏在他胸膛上。


    她覺得很感激。


    感激他向她吐露心扉,告訴她深藏於心底的秘密。這,是不是意味著,這個將自己深深埋藏的人,願意讓她幫忙替他分擔了呢?


    早飯是她做的,廚房的冰箱裏有她需要的食材,做了煎蛋、青菜小粥,還有雞蛋餅。


    他又睡了一會兒,才起來吃早飯。


    漂亮的小餐廳裏,掛著好看的青色簾子,簾子外麵,就是碧海藍天。


    在這樣的環境裏吃早飯,真的會胃口大漲呢。


    “先喝一杯牛奶吧,暖暖胃。”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對她吐露了心扉,心裏的壓力不那麽重,總之,他的臉色舒展了一些,看上去沒有平時那麽冷酷了。


    兩個人正吃著,他放到餐桌上的手機突然響起來,慕澤西接電話的動作一向很快,於是鈴聲一響,他就拿過來看。


    也不知道來電顯示的是什麽,隻見他眉尖蹙著,手指輕輕一劃,拒絕了來電。


    手機再次放下,還不到兩秒,鈴聲又響起來了。


    他煩躁地拿過手機,直接按下了關機鍵。


    “怎麽了?”洛依然抬頭問。


    “沒事。”


    “剛剛是誰打的電話?”她還是好奇,被拒接後,還敢打過來騷擾他的,會是誰?而且他不僅直接拒絕,還關機。


    “陌生號碼。”


    “陌生號碼?”洛依然思慮片刻,突然問,“是不是……跟她有關?”


    “不提那件事了。”


    “好吧。”他不想說,她肯定也不會再問了,而是低頭吃早餐,直到吃完,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


    上午再去海邊散步,溫暖柔軟的沙灘上,散發著太陽的氣息。


    今天的天氣並不熱,太陽躲在雲層裏,偶爾出來露一下臉,金色的陽光灑在海麵上,被篩出一點點的碎金。


    不遠處的海鷗起起伏伏地飛著,時不時發出一聲幽鳴。


    兩個人赤著腳在沙灘上走,腳印留下來很清楚。洛依然突發奇想,“我們用腳印踩心形,好不好?”


    “幼稚。”


    洛依然嘟著嘴巴,這有什麽好幼稚的?情侶們出來玩的時候,不都喜歡做這種事情嗎?不僅踩愛心,還要拍下來秀恩愛呢。


    見他不同意,洛依然轉身又往前麵走。


    “喂,笨女人,你到底還踩不踩?”


    “哈哈……”她笑著轉身,一臉明媚的樣子,果然是個口是心非的男人。“踩啊,當然要踩了。”


    兩個人的腳碼相差那麽大,要踩一個標準的心形,卻總是不行。


    “這裏啊,你踩這裏。”


    “不是啦,慕澤西,你又歪掉了。”


    “前麵,前麵一點,你這樣踩,根本不是心形,而是一個豬頭。”


    很快,慕澤西就進入了煩躁的狀態,於是開始互相嫌棄。


    “你的話太多。”


    “慕澤西,是因為你的腳太大,都有我兩個大。”


    “腳大江山穩,懂不懂?你看看你,腳都瘦得沒有了,你這樣怎麽走路?別說浪打過來,就是風一吹,那也倒了。”


    “小不好嗎?小巧玲瓏的也不錯啊。”


    “小有什麽好,摸上去都沒有感覺。”


    “……”她被雷得風中淩亂,這個男人總是喜歡語出驚人,幸好周圍沒什麽人。


    既然腳踩愛心失敗了,她心裏又冒出來一個主意。


    “你聽說過沙浴嗎?很好玩的。”


    “有什麽好玩的?”


    “就是你躺在這裏,我用沙子把你身上蓋住,隻露出一個頭。這些沙粒是有溫度的,有一定的養生功效哦。”


    “想脫我的衣服就直說,用得著這麽委婉嗎?”他一臉傲嬌的表情。


    “其實不用脫衣服也可以啊,反正你現在穿著短袖短褲,我刨個坑,你直接躺下來就是了。”


    他的斜斜的眼梢頓時一凜,“你剛才在說什麽?”


    她嗬嗬地一笑,“隔著這麽近,你都沒有聽清楚啊?”


    “你剛才說……你刨個坑,讓我直接躺下去?洛依然,你本事大啊,想謀殺親夫了是不是?你打算活埋了我?”


    洛依然很無辜地眨著眼睛,這個男人的腦回路到底是怎麽走的啊?


    “我不是那個意思,沙浴你到底懂不懂啊?沒有看到別人做過?我又不會把你的腦袋也埋起來,你的頭還伸在外麵嘛,怎麽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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